第19章 商定
当初她放出口风要给孙女相看,是有几户托人来问的,因着孙女平日裡实在勤快,人又老实,過日子都喜歡這样的。
她就是贪心,吊着沒应,现下一两银子、两升米都遭人白眼,实在恼火。
但事情已经這样,周寡妇只得当着众人的面将儿子、儿媳拉一块,三人滴滴摸摸說了好一会。
陶氏喊上村裡的几個妇人把林来娣小心挪到一处,一是现在商量的事她作为商婚对象,不方便在场。
二是大伙心肠好,爹娘亲奶当面卖闺女似的,让林来娣亲眼看,实在难堪。
二愣子爹、牛娃子爹两人心裡都暗暗打起小算盘。
他们和林郁勇家根本沒有什么亲属血缘关系,這事要說個清楚,還得往上数五代的祖辈說起。
林家村大部分人是当初不知何故,被流放到此地的林家老祖。
在村裡落户口,又陆陆续续接纳了不少逃难或是流放来的。
大家都是外来人,为了站稳脚跟,好些人跟着改姓林,跟着林家老祖這支最有能耐的過日子。
四五代人后,大家都沒有什么隔阂,以林氏一族自称,连族谱都是一块修的。
两家都是父子俩,儿子年岁也差不多,一個十四,一個十三,和林来娣都很配。
“我們来娣在家勤快节俭,老实本分,今儿嫁人,实属无奈。
我這当奶的,沒什么嫁妆给,和她爹娘仔细想明白了,就做個善缘。
哪家能出半贯(半两银)外加上两升面,我們家就把来娣许给他。”
周寡妇脚步往前动两步,朝在场围观的人說道。
她言语间是很有信心的,這個数,在村裡想接個童养媳回家都不见得能成,现在可是一個十四岁的大闺女。
這话确实挠到大伙的痒处,能花這個银子娶個老实能干的闺女实在难得。
有想法的人心裡再次火热起来,一家人很快凑一起低声飞快商量。
“爹,你說啥?”二愣子晒成小麦色的脸蛋,唰的一下就红到脖子,這怎么就扯到他身上。
娶媳妇?他、他行嗎?
二愣子爹沒再管這個臭小子,他目光扫過其他人,在某個身影上顿了片刻,不敢大意,“成不成還沒定。”
說完,从一直贴身背的包袱裡再三确定好银两,趁其他人還沒商定。
他穿過人群,直接来到周寡妇跟前,“周大娘,我家愿出這個聘礼。”
三叔公几人一直站旁边,见二愣子爹先一步,往他身上细瞅了瞅,到沒說话,只看周寡妇如何应对。
周寡妇其实還不大愿意定,她见村裡有几户是有想法的,便想趁机挑一挑,能加银子或粮食更好。
确实有意向的不止二愣子家,但大伙都是一個村,周寡妇又起趁火打劫的苗头,于是沒人再往這来。
三叔公怕事情给搅黄,出言道,“来娣這丫头人不赖,大伙有愿意的来我這,聘礼按說好的,看你们家要选哪個便是。”
這话一落,众人心安,便由各家管事的大娘大婶去三叔公那表态。
林泽见這后面来的有三户人家,看来這位林来娣的女孩口碑相当不错。至少她家裡长辈這样的性子、作派,還有這么多人稀罕。
想到這裡,林泽便从這边离开,走到陶婶和林来娣那。
“泽哥儿,你咋来了?”陶氏和两個妇人暂时陪着林来娣,见林泽凑過来,有些意外。
林泽视线落在林来娣身上,见她虽然看不清那边的情形,仍是不放弃一直看,支着耳朵费劲听。
“陶婶,我觉得,這事要不让来娣自己来选?聘礼是定的,选個合她眼缘至少宽慰些。”
林来娣眼睛霎时感激地看向林泽,眼角都泛着水意,林泽的话真是說到她心坎上。
“谢谢大少爷,谢谢婶子,成嗎?”转头看向陶氏和其余的两位妇人。
陶氏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不說是什么出格的事,时下相看的男女,两家总会用些小法子让他们见一见。
“我跟老爷子說說。”陶氏决定道,說完便走了。
“麻烦两位婶子扶我起来。”林来娣心性坚毅,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她身上的痛楚都被暂时压下去,說什么都要为自己争一争。
林泽见状,不好多留,随后便去三叔公那观察情况。周寡妇三人還在四户人家那不停选来选去。
陶氏很快就同公公和男人說了林泽這番话,三叔公往周寡妇那犹犹豫豫的脸上看了看,心下觉得不能由着這卖女的一家子给人称来称去,挑菜一样。
“我看這样,咱们四個小伙,就過来一下,让来娣丫头自己见见,选個合眼缘的。”三叔公的话让周寡妇三人顿时哑口,反应過来就要出声驳回去。
這嫁人的事,怎的要由大姑娘自己定?沒這规矩。
四家都沒意见,反而這样更好,免得周寡妇又整什么幺蛾子。三叔公趁机低声警告,“聘礼都是你们的,再啰嗦,你们家的事,族裡不管了。”
林郁勇第一個缩起脖子,不再吱声,顺便把他娘往后扯扯。
周寡妇嗫嚅几下,觉得這死丫头怎的這么多事,沒一件让她顺心的,赶紧去别人家,省得在跟前碍眼。
二愣子過来前,他爹匆匆忙忙给收拾一番。头一回相看,還是這么多人的注视下,二愣子完全沒有平时的机灵劲,紧张地攥着衣角。
但娶媳妇是大事,二愣子不懂具体的东西,他依然硬着头皮站出来。
二愣子往边上看,另外三個都是一块玩的,狗子、牛角以及牛娃子。
牛娃子是個沒心眼,性子憨厚的。這种场合他還乐呵呵地看着眼前的林来娣,還有熟人二愣子。
林来娣也相当不自在,但好歹這是她最后一点机会,不可能扭扭捏捏就放弃看。
在陶婶子的陪同下,林来娣走出来,垂着眼帘,用余光将四個男娃都看上好几遍。
在過来时,陶氏就跟林来娣偷摸說了些情况,
“丫头,這四家裡,二愣子、牛娃子家裡都是沒女人的。
你进门沒婆婆拘着,管家的事等過一段時間定是要交你手上。
人少,一门心思過好日子,就算家底薄也舒心。
另外狗子和牛角家人不少,這也有好处,人多過门在村裡也不怎么怕受欺负,腰杆硬些。
逃难后,到新的地儿落脚,人多這日子也容易過起来。”
更细的,比如各家的当家人是什么性子,陶氏便不肯多說一句。
她是個聪明人,這過日子的事,你觉得不行的,人家却当個宝。
免得日后怪她,陶氏便只說不落人把柄的话。
林来娣其实很忐忑,自己的命数突然握在手上,即期待又害怕。
她拼命回忆自己对這四家人所知道的一切只言片语,试图从中得到终身归宿的答案。
然而感觉自己想了许多许多,实际上在這么多人催促下,她只短短半柱香(三分钟左右)的時間就說出决定。
林来娣偏過头,小声在陶氏耳边說了一個名字,众人只听见陶氏大声道,“姑娘和林池结良缘——”
二愣子,大名林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