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肯 作者:未知 陈氏也看到章氏了,忙快走几步上前,笑道:“四弟妹,你怎么在這儿?天怪冷的,可别冻着。” 章氏展颜一笑,迎了出来,拉着陈氏的手道:“三嫂你来了,快請进吧。”又招呼杜锦宁,“宁哥儿快进去,外边冷。” 陈氏便有些受宠若惊。 虽說大房的人对她们小三房向来是客气的,但顾忌着杜辰生和牛氏,蒙氏、章氏也只是暗地裡关照一二,平时在路上偶遇也只是点头笑笑。像今天這般的礼遇,她還是平生头一回。 进了院子,便见杜寅生和蒙氏、杜云昌站在廊前的台阶上,陈氏见了,惶恐起来,急走几步,对杜寅生和蒙氏行了一礼:“伯父、伯母。” “来了,快請进吧。”杜寅生和蔼地笑道,转身先进了门。 “来,进去坐。”蒙氏挽了陈氏,也进了门。 杜云昌却叫住杜锦宁:“宁哥儿,你到我屋裡来,我這儿有两本话本送给你。” 杜锦宁只得跟了杜云昌去了东厢。 陈氏惴惴不安地进了门,在蒙氏的招呼下坐了下去,可沒等屁股挨到凳子,她又站了起来,对着杜寅生和蒙氏行礼:“伯父、伯母,如果宁哥儿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還請看在他早年失怙沒人教导的份上,原谅他则個。” “哎,你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蒙氏忙上前扶起她。 杜寅生也摆手:“不是這事。她沒做错什么。” 陈氏這才放下心来,在蒙氏的礼让下又坐了回去。 杜寅生知道陈氏不方便在這边呆得太久,让牛氏发现了肯定又要被责罚,他直接开口问道:“宁哥儿写话本的事,你知道吧?” 陈氏一惊,又想站起来。她就猜想杜寅生叫她過来是为這個事儿,偏他刚還說不是杜锦宁做错了事。要不是责怪杜锦宁,杜寅生又怎么会叫她们過来? “坐下坐下。”杜寅生手掌压了压,继续道,“他写的话本,我看了,实在是写得好。实难想像是一個识字沒几日的孩子写的。” 陈氏不明白杜寅生想要說什么,也不敢多說,只是点了点头。 杜寅生见陈氏神情裡仍是惴惴的,干脆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地道:“他這样的资质,要是不念书,真是可惜了。這几天我想来想去,觉得最好的方法還是過继。我想让他過继到你云青大哥的名下,你觉得如何?” 陈氏呆愣了一下,這才反应過来,然后就猛地摇头:“不,這不成,這真不成。” 杜寅生眉头一皱。 蒙氏与牛氏不合,只要涉及二房的事,她向来是不管的。可杜寅生要找陈氏谈话,他虽是长辈,但一男一女在屋子裡說话总是不好,被外人看见更要生闲话,所以蒙氏才留了下来。 這会子听得這事,她忍不住劝陈氏道:“老三家的,你不能這么自私,你得为宁哥儿想想。他生下来,因为你公公和婆婆对他的偏见,受了多少罪,你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为着這個,你跟菲姐儿几個也吃了不少苦。现如今他十岁了,比当初的云诚還要聪明几分,难道你就想让他這样下去,每日跟着你去田裡干活,长大了连個媳妇都娶不上,一辈子为那些人当牛做马?過继過来,他名义上虽然成了我們的孙子,但不管怎么的他终是你肚子裡出来的,他還是你儿子。等他有了出息考上了秀才,我們就叫他把你接過来养老,菲姐儿几個即便出了嫁,娘家兄弟有了出息,她们也算有了依靠。你不能只盯着眼前,你的目光得放长远一些。” 杜寅生点了点头:“我想說的也正是這些话。” 蒙氏见陈氏听了這话,一個劲儿地低着头不說话,不由蹙眉道:“你是個什么想法,倒是吭声啊。” 陈氏抬起头,却已是满面泪痕。她抹了一把泪,哑声道:“我知道你们是为她、为我們一家好,但我真不能把她過继给你们。”說着,她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响头,爬起来就冲出了门。 “哎……”蒙氏想把她叫住,却眨眼功夫就沒了陈氏的身影,她转头看看杜寅生,苦笑一声道,“這算什么事啊。” 杜寅生长叹一声,沒有說话。 蒙氏怕他闷出病来,开解他道:“這也能理解,当初她拼了命挣扎着生下宁哥儿,却失去了云诚。云诚膝下就宁哥儿這么一根香火。为着亡夫,她又怎么肯将宁哥儿過继過来?這事儿,我看你也别想了。宁哥儿聪明,不用学都比那些在学堂裡念书的孩子强,往后你多借些书给她,每天晚上叫她過来讲解讲解,過上两年咱们出钱让她去参加童生试。要是考上了,就不信你那二弟還拦得住。是龙是凤,它总是要展翅高飞的,再拦也拦不住。” 杜寅生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想了想,他起身打开书箱,从裡面翻出一本书来,背着手出了门,去杜云昌屋裡找到杜锦宁,把书给她:“把這本书背熟了,明日晚饭时分到我這边来,背给我听。如果你能理解它的意思,也试着讲一讲。如有不懂的,我到时候再给你說說。” 杜锦宁听得這话,就知道過继之事沒有谈成。她放下心来,伸手接過书一看,却是《诗》。 她答应了一声,道:“我刚回去的时候,我娘正要叫我吃饭。我先過去了,待明晚再過来打扰伯祖父。” “嗯,去吧。”杜寅生点点头。 看着杜锦宁出了房门,穿過院子从大门出去了,杜云昌问道:“爹,三嫂不肯?” “嗯。”杜寅生闷闷地应了一声,背着手出去了。 章氏抱着睡眼惺忪的儿子进来,问明情况,倒是松了一口气,对杜云昌道:“你也劝劝爹,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们不愿意,那就算了。” 杜云昌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沒有說话。 杜锦宁回了二房,直接进了卧室,准备先把《诗》和杜云昌给她的两本话本藏好再去吃饭,却见陈氏一個人坐在床上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