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两面人
陆涛从李韬的這一声“进来”就猜测出：這是一個不大好打交道的人，而且肯定是個喜歡端架子、喜歡摆谱的角色。在他想来，凡是到他办公室敲门的人，要么是下属来向他請示汇报工作，要么就是有人来求他办事，所以他不說“請进”，而是气势很足地說“进来”，显然是根本就不在乎来访人的感受……
陈珮倒沒想這么多，听到“进来”两個字，就把门推开，跟陆涛一前一后走进去。
李韬本来正在一边抽烟一边浏览电脑網页新闻，一眼看到走在前面的陈珮，不由吃了一惊，赶紧一把掐灭手裡刚刚点燃的香烟，从座椅上一蹦而起，飞快地绕過大班桌迎過来，满脸堆笑地說：“珮珮，我不知道是你在敲门，刚刚语气不大好，真是抱歉得很。你也真是的，如果有什么事只要打個电话给我就行了，還用得着亲自到我办公室来嗎？”
陈珮笑道：“李处，你這话让我何以克当？你是我的主管领导，有什么事必须来向你請示汇报，怎么能够打电话說呢？难道李处长不欢迎我来你办公室？”
李韬忙說：“欢迎，当然欢迎，我求之不得呢，哈哈哈！”
随后，他看了陆涛一眼，含笑问道：“珮珮，這位帅哥是——”
陈珮好像是不经意似的轻轻拉住陆涛的手，介绍說：“李处，這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陆涛，目前在松山市桃林县地税局上班，這次是陪他们县裡的领导到厅裡来办点事的。”
李韬见陈珮忽然拉住了陆涛的手，又见陆涛长身玉立、英气勃勃，帅得堪比电影明星，心裡马上就明白了：這個男孩子是陈珮的意中人，說不定两個人正在谈恋爱。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欢畅，趋前一步紧紧拉住陆涛的手，一边使劲摇晃一边热情地說：“小陆，幸会幸会！”
随后，他又故意偏着头看看陈珮，又看看陆涛，忽然伸出大拇指用夸张的语气說：“珮珮，你這同学长得太帅了，比现在那些奶声奶气的所谓电影明星英俊得多、也有气质得多。你们两個现在站到一起，一個英俊潇洒，一個端庄漂亮，就好比一对金童玉女，真令人爽心悦目啊！哈哈哈！”
陈珮听到他這明显是吹捧奉承的玩笑话，并沒有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扭扭捏捏羞涩脸红，对李韬话裡的含义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而是大大方方地說：“谢谢李处的谬夸，我今天带陆涛来拜访，是有点事想請你和方处长帮忙。”
李韬忙說：“珮珮，有什么事尽管說，只要我帮得到，一定尽力而为。”
陈珮见他准备找杯子泡茶，摆摆手說：“李处，茶就免了，陆涛在我办公室那杯茶還沒喝完呢！是這样的：陆涛被他们局裡安排在一個村庄驻村，开展新农村建设帮扶工作。为了做出一点成绩，他想给他们村裡争取一笔新农村建设省级财政补助资金，用于村级经济发展和村容村貌改造。恰好，他们县财政局的蔡局长也带人到省厅来争取新农村建设补助资金，所以陆涛就跟他们一起来了——”
說到這裡，她故意停下了话头，等着看李韬的反应。
果然，李韬一听陆涛是跟蔡长明他们一起来的，立即明白了他来找自己的真实目的，便摆摆手含笑說：“珮珮，下面的话你不要說了，肯定是蔡长明知道了你和小陆是同学关系，所以托小陆找你帮忙，想要争取一個贫困村新农村建设省级财政补助指标，对不对？”
见陈珮点头，他立即接口說：“珮珮，你应该从蔡长明口裡知道了，他们上午来找我时，我是一口回绝了他的。后来他们去找方处长，方处长借口有事沒有接见他们。我跟方处长也通了气，今年就不给桃林县安排了，這是实话。”
說到這裡，他停顿了片刻，又說：“不過，现在是你带小陆来找我，那又是另外一码事。我是個痛快人，珮珮你发句话吧：桃林县的补助指标给不给？你现在是乡村组的组长，這個問題你也有很大的发言权。你說给的话，我马上去找方处长商量，从他手裡调剂一個机动指标出来。”
陈珮沒有立即回答他，思索了片刻，问道：“李处，上午你答复桃林县财政局的人，說已经沒有补助指标了，如果现在又答应给他们一個机动指标，不怕蔡长明等人說你当面撒谎嗎？”
李韬哈哈一笑說：“珮珮，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上午是在撒谎？那些人都是洞庭湖裡的老麻雀，对我們预算处的内幕和规矩门儿清。他们很清楚：在省厅正式下发资金分配结果的文件之前，一切都是可以变化的，一切都是可以争取的。而且，像蔡长明這样的老财政，年年要到省厅来争取资金，在省厅是有领导帮忙、有内线报信的。
“据我所知，我們退线的老领导毛副厅长就跟蔡长明等人关系很不错，几乎每年都要去桃林县视察或者休养。你說，蔡长明会不知道方处长手裡還有机动指标嗎？会不知道我是在骗他们嗎？說句不大中听的话：即使蔡长明等人知道我在骗他们，他们也不敢說什么，最多背后嘀咕几句，或者骂我几句娘，但這又怎么样？下次他见到我，還是得笑脸相迎，還是得陪着小心求我办事——”
說到這裡时，他偶然瞥视了陈珮一眼，突然发现她眉头紧皱，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表情，這才发觉自己一高兴，把一些不该跟陈珮說的话說出来了，心裡悚然一惊，赶紧住了口，讪讪地解释說：“珮珮，你参加工作不久，又刚刚担任乡村组组长，跟下面县市区财政局的人打交道還不多，不知道他们的油滑和厉害之处。对付這些人，你不能用君子的办法，不能实打实地跟他们交往，只能跟他们虚与委蛇、见机行事，否则的话，他们会见缝插针、死缠烂打，令你不胜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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