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语成谶 作者:未知 八月底的a城,余热未消,一到夜裡,蚊子也异常的活跃,凉夏原本站在路灯下,但是耐不住天空中飞舞的虫子,于是又闪身绕到了花坛后的暗处。 她等欧阳逸時間最长的一次,是他在学生会的办公室开会,而两人约好了晚饭,那天,她在外面一個人等足了两個小时四十分钟,等到欧阳逸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又饿又委屈的想哭了。当时发狠說再不等他,只是下次依旧,不過看看表,此时距离熄灯還有一個钟头不到的時間,想来,上次的记录,不必被打破。 但是沒有想到,直到距离女生寝室熄灯還有五分钟不到的時間了,男生宿舍楼裡出出入入的人流中,却始终沒有欧阳逸的影子。 凉夏只得泱泱的一路向回跑,熄灯关门之后,谁要敢劳动看门的阿姨,一顿教训是难免的,搞不好還要通报的系裡,虽然她很想第一時間给欧阳逸一個惊喜,但是,明天早晨来应该也不晚。 两栋寝室楼之间有一條弯弯曲曲的小路,路两边都是小树林,间隔着几步有一盏路灯,凉夏轻快的跑着,却在小路的一個转弯处猛然停住,這裡本来就是他们過去经常牵着手散步的地方,走得次数太多了,所以,当树林中忽然多出什么的时候,即便只是眼角余光,也能发觉。 此时,十来步远之外,一個人正背对着她站着,那身影,熟悉得让她只觉得喜悦。 還有四分钟,跳過去拍他一下,然后转身就跑,吓吓他也好,谁让他這么晚還不回寝室,凉夏正想着,猝然的,一双雪白纤细的胳膊却缠上了欧阳逸的脖子。 月光之下,满脸错愕的凉夏终于看清楚了,那地上的影子并不是一個人,而此时,他们激烈的纠缠着,仿佛想把彼此嵌入自己的身体当中。 一直到许久之后,凉夏都想不起那天她是如何回到寝室的,她只觉得,当时的那种感觉已不是疼痛,只是茫然,就好像自己喜歡的水晶苹果,有一天被自己不小心刮到地上摔個粉碎时的心情,是那种自己心中曾经无比坚信過的美好,突然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塌,连一块碎片也不留的绝望,于是,整個世界开始变得黯然失色。 那天晚上,她终究沒有勇气上前去拆穿一切,不是害怕,仿佛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面对欧阳逸,如果面对自己,如何面对今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当然,也许她当时根本沒有想那么多,那一瞬间的如遭雷击后,她心裡就只有一個想法,马上离开,回去,然后躲在被子裡,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用想。 第二天开学,豆豆起得很早,照旧叫她,“凉夏,再不起来就迟到了,你昨天晚上回来,礼物也不分嗎?” 被子一掀,凉夏就如同上发條了一样,飞快的蹦起来,礼物昨天都准备好了,各人送上一份,然后一直笑,催促大家快去吃饭。 “這丫头怪怪的,這個假期放得有這么高兴嗎?”王悦然睡眼惺忪的被凉夏拖起来去吃早饭,看她眼睛裡血丝浓重,偏偏脸色雪白,又一直笑個不停,有点诧异。 “恋爱中的女人,什么事发生都不奇怪。”宋晓雨打了個哈气,应了一声,“不過我不想去吃早饭,我想再睡一会。” “豆豆,你說凉夏怎么了?”王悦然终究還是觉得不妥,只是說不出什么地方不妥,于是抽空拉住豆豆问。 “沒事呀,和平时一样,可能就是刚开学兴奋的吧。”豆豆的眼睛也有些发红,被這样一问,回答得却有些心不在焉。 凉夏沒有提過欧阳逸,也沒有打电话或是去找他,而学生会照旧忙碌着准备迎新会之类的活动,所以,欧阳逸找到凉夏时,已经是开学的第三天了。 “坏丫头,答应得好好的要提前回来,结果呢?”欧阳逸似乎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這时用手指点点凉夏的鼻头,“哄得我满心欢喜的等着,结果连個电话也沒有,我往你家打,也总沒人接,老实交代,跑什么地方去了,我可告诉你,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买车票回去找你了,看看你是不是玩疯了,不想念书了。” “我爸妈带我出去玩了几天,我给你打過好几次电话,你也沒在寝室。何况,回来好几天了,只是你太忙了。”凉夏笑得有些虚弱,指甲深深的掐进手掌的皮肤裡,才努力让自己的话說得完整连贯。 “還知道說,原来是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回来也不找我报道,真该罚你……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過,乖了,我就忙就這几天,马上就好了,”欧阳逸却和平时一样,亲昵的揉揉凉夏的发,伸手拉住她的手,“怎么晒黑了這么多,好像還瘦了,走,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歡的糖醋裡脊去,咱们不学人家减肥,咱们把肉吃回来去。” 欧阳逸的手永远是暖暖的,那种温暖渗入凉夏手掌的皮肤中时,她一直隐忍的泪终于滚滚而下,這几天她都沒有哭過,甚至每天对着所有人都只是笑,笑得很大声,所以现在她为什么要哭?她不知道,也许是這温暖太让人难以割舍了,而她却要不得不割舍。 “怎么了?”欧阳逸拉着她只走了两步,就发现不对,仓促回身,因为不知所措,只能用力的抱住凉夏,“怎么哭了,怪我忙沒理你了?不哭不哭,我手边该准备的事情都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天天陪你上晚自习了,要不,早晨我也去接你一起上课好了,不哭好不好?” 我們分手吧,這五個字就含在凉夏的喉咙裡,只要一用力就能够挤出来,只是她哭得太厉害了,喉头哽咽难言。大概是到了這一刻,她才忽然发现,自己是這样的爱着眼前的男孩,爱到只要一想起這五個字,就痛苦得恨不能马上死去。 “你别吓唬我,凉夏,你到底什么地方不舒服?你怎么了?”欧阳逸也急了,他自来就沒看過凉夏這個样子,眼泪就好像止不住一样的往外流,整個人散发出的气息都是哀伤绝望,她過去使小性子也好,发发脾气也好,从来都是装哭,這次是怎么了? 哭到后来,小路上也开始有了看热闹的人,欧阳逸只能拉着凉夏到了学校边上的小饭店,点了糖醋裡脊和大瓶的饮料给她,用他的话說,是补充水份和能量,這样可以继续哭,不用担心体内电解质失去平衡。 一听他這样說,凉夏反而不哭了,埋头吃菜,只是心思凌乱,偷眼去看欧阳逸,他看她的眼神依旧,也并不回避她的目光,连一丝心虚的表情也找不到。 难道是那天是她太慌乱,所以看错了?于是,凉夏开始怀疑自己,只是,真的看错了嗎?她连他的背影也会看错嗎? 她說不清楚了,說不清楚的事情,自然不能下结论,何况這结论带给她的痛苦,远胜于起因,她咬紧牙,沒有再提要分手的话,欧阳逸问她几次她为什么哭,她也不過胡乱找借口搪塞,好在他也沒有再问。 只是和所有的恋人一样,怀疑的种子,就在這不知不觉间,已经深深的埋入了她的心底。 有很长一段時間,她粘欧阳逸粘得很紧,除了她有课,其余的時間,她几乎和他寸步不离,他上课,她在一边旁听,他开会,她在隔壁看小說,他组织活动,她就跟在旁边帮忙打打下手,以至于王子博开玩笑的說,“最近凉夏同学這么积极,是不是也准备加入学生会,为同学们服务呀,不如,到我們這裡来吧,我們做宣传工作,一群臭男生,沒有個心细又漂亮的女生监督,一帮人都沒干劲!” “你少做梦了。”一旁欧阳逸听了,赶紧過来把凉夏拉到身后挡住,“王子博,我還不知道你,你哪裡不是缺人,是缺勤快人,要是我家凉夏到了你的部门,你還不得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她,凉夏,”他又转头对凉夏說,“加入什么部门我都同意,唯独王子博那裡不能去,我以会长兼你男友的身份坚决不同意。” 到了最后,凉夏到底沒有加入学生会,她本来就是懒惯了的人,不喜歡每天给自己找太多的事情做,倒是大二的下学期,豆豆替补了一個名额,成個学生会的一名成员,每天开始跟着欧阳逸和王子博,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了。 “你得小心点刘恩恩。”某一日,豆豆从外面回来,拉住凉夏,一脸的急切。自从她进学生会之后,凉夏粘欧阳逸已经不那么紧了,一方面是因为她這学期选修的课有点多,一方面也是因为豆豆每天回来都会有意无意的告诉她,欧阳逸见過什么人,說了什么话,每每凉夏总是看起来听得漫不经心,甚至有意打断她,但是豆豆還是会一脸八卦的继续把一天的事情說完。 “好好的,你抽什么风。”凉夏侧头看向窗外,树林裡的一幕几乎是排山倒海般的在她的脑海中迅速重现,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的剧烈跳动,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她一直以为她可以放下,但是,想不到,只需要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這许许多多的努力,就都可以這样的付水东流。 “前几次我怕你多心都沒敢說,刘恩恩這阵子有事沒事的总去找你家欧阳逸,”豆豆附在凉夏耳边小声說,“现在学校裡都传开了,刘恩恩想追他。” “我怎么沒听說過。”凉夏推了豆豆一把,嗔道,“他是他,什么我家欧阳逸。” “得,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不是。”豆豆把嘴一噘,“算我枉做小人了,我可告诉你,有一天欧阳逸和别人跑了,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