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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初遇(下)

作者:四月元年
牙齿磕在坚硬的枪管外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相月急着把能量枪拔出来,沒注意力道,张鹤疼得几乎是立刻蹙起了眉,一汪眼泪也要落不落。

  “……对不起!”

  相月有些手足无措。父母双亡后她被领到夏家,后来又去读军校,早早毕业就进了第七军团做到将军。身边的同龄人全都是大大咧咧的军校生,心思细腻的都沒几個,更别說弄得谁掉眼泪。

  “是我的错。”

  几分钟裡张鹤已经摸透了相月的秉性。他乖顺地跪坐着,捂着被磕痛的牙,一副受了委屈但忍泣吞声的可怜样。

  相月无措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想扶他起来,“药效過去了嗎?能走嗎?”

  “长官,我腿软。”

  蹬鼻子上脸的张鹤软软地靠在相月身上。贴近了更能闻到那股精液淡淡的腥膻味,相月耳尖有点红,抿着嘴架起他一侧胳膊。

  ……看着挺瘦,還有点重。

  “不用叫我长官,我叫相月。”

  “相月姐姐。”

  “……算了。你叫什么?我送你去军医那,晚上交班再来看你。”

  “张鹤,”他近乎是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紧贴着她,嗅她发间的清香,“姐姐,我叫张鹤。”

  几乎只用了半天,相月就带着第七军团暴力扫平荒芜星的聚居区。

  晚上主要是巡逻维稳的工作,不适合相月大开大合的作风,而且還有夏冬盯着,催她早点休息,不然长不高。

  相月调了作战服面板看了眼身高,又很不高兴地关了。

  难免又想到白天捡到的那個人,身形瘦高,搀扶他时几乎是在给他当人形拐杖。

  不知道有沒有弄伤他的牙齿,虽然现在很多人体部位都可以更换,但還是有蛮多人喜歡原装的。

  相月换了身衣服,打算去军医那边看看。

  战舰上随行的军医永远是最忙的,一切伤员都按最高效方式处理。能一针解决的事情就不泡修复液,能泡修复液痊愈就不上手术台。

  好得差不多的伤员也不会让他们占用医疗资源,该丢去监控室的就带走审问,確認是普通公民的就分配個小休息间。

  今晚他们最大的疏忽在于,因为张鹤是相小将军捡回来的,又說他是男妓,便沒复核身份。

  张鹤倒沒打算捣什么乱,他确实不在乎荒芜星实际掌权的是土皇帝還是联邦。

  他正躺在床上自慰,回味着白天和相月的见面。

  从前流浪时认识了他的副手方渐元,只不過那时他们還是每天为了一口饭跟别人打架的半大少年。

  方渐元有過几年好时光。他的父亲是個行走星际间的富商,在荒芜星上停留過一阵子,和他刚沦落到妓院的母亲有了感情,舍得花钱用体外子宫孕育了他。只是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富商沒多久就腻了,也要离开荒芜星扩张他的商业版图。四处留情的人不会带走他们母子俩,只留了一笔钱。

  荒芜星上這样薄情的故事太多,结局往往是家财被人觊觎,女人重操旧业,从烟馆的客人变成商品。

  方渐元那时和张鹤描述外面的世界,他也只是听父亲說過,更多想象的成分则融入了一個孩子的憧憬。

  他說联邦初立,荒芜星在的星域太偏远,但总会有顾及到的一天;联邦的军事以前很厉害,不過相元帅牺牲以后就弱了很多,如果要来平乱荒芜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联邦其他地方的男人女人都是组成家庭的,不像荒芜星這么乱,那裡人人都能吃饱肚子,小孩子也不会冻死在街头……

  张鹤便怀着這样虚无而美好的愿望,为了简单的吃饱穿暖,艰难度日了许多年。

  他们第一次用拳头占下自己的据点,有了几個愿意跟随的小弟时,张鹤蜷在温暖而昂贵的取暖器旁边,第一次梦遗。

  方渐元身体比他营养足,懂事也早,那时猥琐地拉着他聊男人女人那档事。

  张鹤沒說他很早就懂,在烟馆那些年看了太多。

  男人丑陋的部位,肮脏,恶心,塞进妓女的洞裡,沒多久就哆嗦着软下来,喷出白色的液体。

  张鹤很讨厌身体的变化,甚至掐着自己的阴茎,不想让那裡吐出那种东西。

  方渐元一无所知,還笑着问他喜歡什么样的女人。

  喜歡什么样的呢?

  应该要凶一点的,他有些慕强,最好是能惩罚他下贱的身体,狠狠踩他的阴茎,像对狗一样规训他,又疼爱他。

  对,最好能让他疼,也让他被爱。

  ……不過,爱也太奢侈了,他是不敢奢望的。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梦中勾勒的身影突然有了真实的模样,从见到相月利落地扛着轻炮从舷梯上翻下来的第一眼,他就不可遏制地沦陷了。

  他很懂烟馆裡那些调情的把戏,伪装成男妓再容易不過。

  他倒在地上,假装被用了药,黏着她勾引。

  ……只是她好像太年轻,未经人事,沒有如他所愿使用他的身体。

  他只好转变策略,看准她心善柔软,装哭碰瓷。

  她果然态度软化,還說晚上来看他。這是不是证明她心裡有他?

  不曾被爱的人,总是紧握着一点儿善意,幻想被倾注感情时的感觉。

  张鹤很警觉,敏锐地听到了休息室外很轻的脚步声。

  啊,是她来了。

  他堵住马眼沒让自己射出来,飞快地拉過被子盖在身上,侧躺,很沒安全感地蜷缩着,装出可怜样。

  实则阴茎兴奋得直挺挺贴在大腿上。

  军舰上的小休息间虽比不上那些高档住宅,但用的也是标准配置,床边有控制面板可以遥控门锁开关。相月敲门等了几秒,锁就咔嗒自动开了。

  “在睡觉嗎?抱歉吵醒你了。”

  “姐姐。”

  见张鹤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团,羞涩又可怜地看着她,相月果然歉疚又怜惜。

  “牙沒事吧?身体還好嗎?”

  “军医說沒事的,药效過了就好了。”

  “哦,好……”

  相月犹豫了一下,在休息室的小沙发上坐下,离床有点远。

  “姐姐可以過来坐嗎?我有点害怕……”

  “……好。”相月走過去侧坐在床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不用怕的,军舰上很安全。明天我們会向聚居区边缘扩张,以后在荒芜星上生活也不用害怕。”

  以后?

  可他只想跟她有以后。而不是短暂地出现過,又要将他抛弃。

  张鹤突然握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他伸手過来时,相月差点肌肉條件反射要攻击,极力克制才忍下。

  “……怎么了?”

  “姐姐的手好冷,给姐姐暖一暖。”

  见相月不抗拒,张鹤得寸进尺地捂着她的手贴近唇边,轻呵热气。

  像是有奇怪的电流从指尖传到四肢百骸,仿佛连身体都跟着热了起来。相月看着他垂眸专注的样子,感觉心率都变快了。

  她连日常训练时心跳都是稳定在一定范围内。此刻下意识地计算异常值,又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心跳变快的原因。

  ……大概是,她需要找個伴侣了。

  “荒芜星上确实很冷,姐姐住不惯的话,我可以给姐姐暖床。”

  张鹤說着往床边挪了挪。

  空出来的大半边床铺温暖而柔软,在這样寂冷的夜裡,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我很害怕……姐姐就当陪陪我,好嗎?”

  他的眼裡汪着柔情的水,唇微抿着看她。微卷的黑发也梳洗過,落在额前,显得格外温顺。

  窗外有遥远而明亮的恒星,银白如水倾泻在他身上,分割了明暗,界限又被他的眼神缠绵。

  相月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她情商不低,在军校时也不是沒被追求過,此刻无声地懂了他的意思。

  相月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合衣躺在他空出的位置上,仍任他握住她的手。

  “睡吧。”

  “你還记得那家烟馆嗎?”

  翻過驻地坐落的小山坳,脚下是一片繁华模样的聚居区。张鹤回身想扶相月,又沮丧地发现如今她的身体比他年轻健康得多。

  “当然。你還装男妓勾引我。”

  相月笑着主动拉起他的手,揉捏他的手指,轻轻滑過掌心的纹路,又挠他手上比从前变厚许多的茧子。

  手心被她挠得有些发痒,更痒的则痒在心裡。永远被她牵着走,永远为她泛涟漪。

  张鹤喉间有些滞涩,低头看她仍然如柔荑一般的手。那一点点常年握武器的薄茧无损她的美丽,舒张的肌肉与细腻的皮肤覆在骨骼上,是一双年轻人的手。

  “你来過之后,联邦接管,就再也沒有烟馆了。”张鹤垂着眼,避开男妓那段不提,“那边推平修了广场,有個很好看的冰雪喷泉。”

  他還想說,因为毗邻的恒星活跃,电磁辐射阻挡了宇宙射线,云层稀薄,荒芜星沒有从前那么冷了;

  他還想說,远处的一半苔原一半群山,也被探险家们勘探得差不多,联邦有打算在這边发展旅游业扶持荒芜星,无论是经济還是其他方面,都会慢慢好起来;

  他還想說,军部每年都会派兵轮流驻守荒芜星,這裡现在很安全,他经常想起那一夜她向他保证的“以后在荒芜星上生活也不用害怕”,可他后来每次来這边都很害怕。

  他低头看他们交握的手。

  他却什么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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