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
福沛正和額娘說着話,聽見這一聲連忙起身躲到屏風後。
福珺小公主一進來發現只有額娘，不信的四處找尋着，她明明聽見聲音了。
找了一圈無果,小公主回到額娘身邊問：“娘娘……沛沛哥哥？”
年玉嵐無奈扶額，昧着良心欺騙女兒：“哥哥或許去你阿瑪那兒了,你找他有什麼事？”
“喔！”小公主得了答案就牽着食鐵獸跑了,自動忽視額孃的問話。
聽見敦實的腳步聲漸遠，福沛才從美人榻下鑽出來，福珺那小妮子太精了，居然滿屋搜索他,幸好他又就近鑽進了湘妃竹做的美人榻下,福珺好像很不喜歡這塌，說醜。
年玉嵐看着兒子鬆了口氣的模樣,努力憋笑道：“額娘可憐的沛沛，真是辛苦你了。”
福沛也順勢委屈道：“額娘,她還沒我小時候乖。”
“別擔心，你還小呢，頭髮很快就能長出來。”
“嗚嗚……額娘你別說頭髮了，提起來我頭皮就疼。”
“好好好,額娘不說了。”
想起半月前的事，她到現在還有些心驚。
那日幾個孩子想看煙花，本不是什麼大事，小太監也放得好好的，偏偏福珺一直往前湊,福沛這個做哥哥的在旁跟着，也不知什麼時候火星落到了福珺袖子上燃了起來，福沛反應極快想要幫妹妹滅火，福珺卻舉着袖子一手拍到了福沛頭上。火是滅了，福沛的頭卻遭了殃。
傷勢倒不嚴重，只是福沛頭上的小揪揪像炸開了花，還有種電過的效果。
最後只能把頭髮全給剃了重新長，也方便上藥。
“額娘，我這樣醜，怎麼見人？”
“乖，不要自卑，額娘覺得你現在的頭很好看。”這時的慣例，小孩子無論男女頭髮都大半剃光，只留幾個小揪揪，其實挺醜的，男孩還不如剃光了。
福沛憂傷的擡起頭問：“額娘，那我以前很不好看嗎？我現在像個小和尚。”
“像小和尚有什麼不好？你阿瑪若不是做了皇帝，也很想出家呢。”
“那好吧。”
福珺去圓明園殿巡邏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哥哥的蹤影，她跑了一下午腿已經很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歇歇。
皇帝從女兒一進來就注意到了，嘴角抽了抽，依舊淡定教着小兒子識字。
“要茶。”福珺淡定的發號施令。
今日負責輪值的總管太監張起麟忍着笑，趕忙去給這小姑奶奶倒茶去了。
“珺兒，起來。”
福珺還是給皇帝爹面子的，努力爬了起來，徑直走過去，吸了吸鼻子道：“父父，抱抱。”
皇帝一聽就知道女兒撒嬌呢，也不知誰教她的，平日裏喊“阿瑪”，一有求於他就喊“父父”。據嵐兒說疊字顯得可愛親切，小孩子也是很聰明的。
“珺兒小公主這是怎麼了？”
“找不到，沛沛，哥哥。”小姑娘依偎在阿瑪懷裏，低垂着眼睛，黑濃的羽睫一眨一眨，看起來有些可憐。
皇帝無奈嘆了口氣，這個小人精，惹禍前一口一個“沛沛”，出事兒了就是“沛沛哥哥”，條理還真是清楚。
“皇上，六十阿哥送信回來了。”
“快呈上來！”
福珺一撒嬌，福瑜就主動去一旁塌上坐着逗貓，聽見“六十阿哥”這四個字，小傢伙擡頭看着信，用小手撐起下巴，若有所思。
皇帝展信看見熟悉的字跡，忍不住心潮澎湃，那孩子離開已有一個多月，大約是玩兒的太野，這纔是第三封信。
“皇上，六十阿哥還叫人送來了十盆荔枝樹和三十壇荔枝酒，荔枝樹一路專人養護着，多數果子都還掛的好好的。”
皇帝嘴角上揚着，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這小子倒是有孝心，不枉朕疼他。”
福珺看着搬進來的東西，噠噠噠跑去墊着腳摘下一顆，摸着澀澀的皮，小公主明白不能直接啃，剝了皮露出白嫩水潤的肉，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父父，甜！”
“貪喫的丫頭，這可是你哥哥給阿瑪的孝心。”
“嘿嘿，父父喫。”小公主討好的剝開一棵，塞進皇帝爹嘴裏，又轉身招呼弟弟來喫。
皇帝看着女兒樂顛顛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樣可愛的小人兒，除了寵着，還能如何？
哪怕她惹禍，那也是無心之舉。
年玉嵐見着皇帝帶來的荔枝樹和兩個小傢伙，笑着道：“今日是什麼好日子？皇上來就來了，居然還帶了禮。”
“這是咱們小六十派人送來的，朕不過借花獻佛。”
“福慧這是到廣東福建一帶了？”
皇帝點點頭，遞上手中的信，道：“這是那小子的來信，還說萬壽節時不見得能回來，這算是提前的賀禮，果然不該放他走，這一走連家也不想回了。”
“孩子長大了，總要離開我們的。大阿哥他們不也都搬出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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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福慧不一樣，這麼多孩子裏，他和朕最投脾氣。等他以後娶親生子，朕就從圓明園中挑一處劃給他。”
小姑娘正好從外進來，故意問道：“阿瑪這意思是和我不對付了？真是叫人傷心。”
四爺沒想到女兒突然出現，連忙辯解道：“朕指的是男孩裏和福慧最投緣，女兒裏阿瑪自然和寧兒最投緣。”
“哦。”這回答乍一聽很好，可卻不能仔細想。二姐姐去年生孩子時難產離世，妹妹還是個小娃娃。
除了她，還能有別人嗎？
“寧兒，坐下喫荔枝，阿瑪正要讓人給你送去。”
“這麼新鮮的倒是少見。”
晚膳安排在花園中的涼亭下，四周擺放的銅香爐裏燃着驅蚊蟲的婆律香，效果極好。
用罷膳，福珺福瑜姐弟倆跑着玩兒，小姑娘陪着阿瑪額娘邊喝荔枝酒邊說話，一時好不愜意。
興盡了，小姑娘不顧挽留，堅持要帶着侍女回去。
皇帝看着女兒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
“嵐兒啊，咱們公主這是還生朕的氣了。”
“皇上別多想了。”
“可朕見她這般不高興，現在後悔了。你說現在再讓她出去，還來得及嗎？”
年玉嵐這下徹底無奈了，當初小姑娘想和舅舅弟弟一道出去，任憑如何請求，四爺都不肯答應，於是鬧了彆扭。
太后不知怎麼知道了，派人接了小姑娘過去住，一直到中秋時父女倆才緩和，如今見了面還是父慈女孝，可比以前總歸是少了點什麼。
“既然皇上轉變了想法，我就問問寧兒還想不想去，若是堅持去，那就派可靠之人護送過去。”
皇帝如是負重，握着女人的手嘆道：“當年你救了二格格一命，可如今還是沒了。女兒嬌弱，朕和你都無法承擔寧兒有一絲閃失，所以朕當初不同意她跟着出去。”
“我知道皇上的憂慮，寧兒也是明白的。”
“朕想通了，福宜和福慧才半大小子，就想着出去，咱們寧兒這些年一直留在我們身邊，該有多憋悶？可惜朕大業未平，暫不能像先帝那樣帶着后妃子女出塞上，下江南。實在是委屈你們。”
“皇上知道我最懶散不愛走動了，守着這麼漂亮的圓明園，正合我的心願。”
“等朕處理完手頭的幾件大事，一定帶你出去走走。”
“好，我等着。”
小姑娘回到暢春園，意外見到馬佳嬤嬤正在門口等着。
“四公主回來了，太后正叫人去打聽是不是不回來了？非得要個準信才肯睡。”
“那我去見見皇瑪嬤，正好有三盆鮮荔枝，是我六十弟弟派人送來的。”
馬佳氏笑着道：“四公主跟奴婢來，太后應是還沒歇下，小心腳下。這鮮荔枝可是稀罕物，早年先皇曾叫人這麼運送過，可是送過來時早就乾的差不多，沒有這兩盆看着好。”
“我也不知弟弟和舅舅用的什麼法子？看起來像是剛從土地裏挪出來一樣。”
“奴婢聽說年家大爺是個奇才，十分精通那些洋人玩意兒，連洋人的話都會說。”
小姑娘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瞼，道：“是啊，大舅舅是我見過最有趣的人。”要是能和他一起出門，該是多麼妙不可言的一場旅途啊。
“是奴婢失言了，公主別傷心。”
“不怪馬佳嬤嬤，我已經想通了。”
“公主真是通情達理。”
小姑娘故作輕鬆踢了腳路上的石子，問道：“福沛可睡了？”對於不能出去這事，福沛比她還難受呢，可福沛年紀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呢。不像她，已經十三歲了，以後能出門的機會就更渺茫了。
正快要走到太后住處，就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姑娘回頭望去，就見是額娘身邊的小丫鬟紫雲，於是停下了腳步。
“紫雲，是我額娘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倒不是什麼吩咐，是皇上應允了公主遠遊的事，這兩日準備妥當了便可出發。”
小姑娘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侍女半夏，她前些日子怎麼軟磨硬泡都不成，今兒阿瑪怎麼突然轉了性了？
半夏內心也有些激動，見公主犯傻連忙提醒道：“公主快謝恩啊！”
“是，紫雲幫我轉告，謝汗阿瑪恩典，明日一早我再親自過去。”
“公主早些睡吧，奴婢一定轉告。”
馬佳嬤嬤見此情形，也十分高興，小姑娘正處在不可置信的歡喜裏，一旁柏樹後跳出個小人來。
“紫雲你別走，汗阿瑪沒有說也讓本阿哥出去嗎？”
紫雲老實答道：“九阿哥，這個真沒有呢。”
福沛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心死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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