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這园中的女人加起来有九個,除昨儿去向她請安的那几個,還有一個正在养病。
她并不想和這些女人過多接触,只把意思告诉了博尔哈。想离开的统一给银子三百两,十亩上好的良田,婚嫁自主。若不愿意继续呆着也可,毕竟她也不能强行把人轰出去不是?三天内有想走的把告诉管事即可。
第一日的时候沒见有什么动静,第二日有了三個愿意走的,第三日眼见着太阳落山又有四個愿意走的。看来還是头脑清醒的人居多嘛。每家府裡都有不少這种半奴半主的女人,被当礼物一样送来,因着出身低贱,男人连名分也不用给,四爷這儿還算少的。
据說三爷那儿养了二十几個,想想就觉着热闹的很。三爷那人一向以文人自居,也有几分风流多情,若是能得了他的眼也能混個名分。可四爷這人,审美类型有着严格的标准,只要不符合,名分基本想都不要想。
這狮子园四爷一年都难得来上一趟,這么一年年下去白白蹉跎了青春,她也算给了這些女人一個選擇的机会不是?拿着這些银子和田地,无论嫁不嫁人,生活都是足够了。可那不愿意走的,大概是觉着自個儿還有希望,想要搏個富贵前程吧,只是恐怕要落空了。
四爷晚上回来时,她把這事儿跟四爷细细說了,见四爷沒什么反应,应是真的不在意。也是,安排了出去四爷也少了個后患,這些個女人都正值青春,颜色也不差,据小满打听来的消息,其他府裡的還真有耐不住寂寞和护卫、佃农以及商贩等私通的。
被抓着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條,這本就是男权社会,敢给主子戴绿帽子,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她心底原本的那一丝愧疚也消散了,她其实也是多给了她们一個選擇不是?愿意走便走,不愿走的留下便留下,都是自個儿选的,也怨不着谁。
“想不想出去走走?爷明日带你去爬狮子岭。”
“爬狮子岭?好啊。爷明日有空闲?”
“把你带来還沒带你出去走走,明日咱们就去。”好不容易带她出来一趟,可一到這儿,她要接待其他府裡女眷来访,還要照顾宁儿和他,又刚处理完那几個女人的事儿,是该带她出去看看,散散心。
“那宁儿呢?”她是很想带孩子出门走走,可孩子太小太娇弱,她就有些犹豫不定。
“宁儿就留在家裡,孩子太小了,受不得冷和累。她是個胆子大的,等再大些,我就教咱们姑娘骑马。”
“好”,就是小姑娘醒来后见不着他们,估计要闹脾气了。
次日,天還未亮,她就被四爷叫起了,四爷兴致颇高的說要先去看日出。
她不禁觉着是四爷的浪漫细胞又开始占据主导位置了,不知是不是活了這么多年,她的心已经老了,对于看什么日出日落实在沒什么特别的兴趣。可四爷好不容易要带她出门,怎么也不能做那扫兴之人不是?
四爷换了身便装,她也换做寻常女子的打扮,幸好這個时候的旗人不用裹脚,不然别說是爬山,走路远一点都成問題。
两個小太监提着灯笼在前照明,看着天上的星星点点,她也莫名有了一丝玩乐的畅快。风還有些凉意,可她的手被四爷包裹着,那热度似乎从手掌直接传递到了她心裡。
“冷不冷?”四爷问着。
“不冷,爷的手很热。”
“嗯。”
她的手被抓的更紧,都有些疼,四爷的手劲儿真有些大呢。
狮子岭并不算高,爬了差不多半個时辰就到顶上的亭子了。等那一轮红日升起,耳边是莺语虫鸣,时不时還有几只鸟儿飞過,她也喜歡上這眼前的美景。人啊,平日裡都被俗物缠绕,忙碌到麻木,看到這天地自然中的美好景象才觉着自己是真正存在的。
她和四爷都沒說话,只静静体味着這片刻的壮美静谧。可忽然来了一阵风,吹灭了灯笼,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可還是被风呛到咳了几声。四爷站在风口处把她揽进怀裡,夏日裡穿的薄,她依在他胸膛感受到那强健的心跳和皮肤的热度,自然而然的环抱住他的腰身,仿佛他是她的避风港。
她一直想面对他时保持清醒独立,可只要他在身边,她就忍不住想要依赖,這可怎么办才好啊?
“岚儿,怎么了?”平日裡這小妮子最是脸皮薄,有着下人在的时候也很少和他亲密,今儿却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格外的依赖他。
“有些累了。”其实也還好,不過是给自己找個借口罢了。狮子岭并不高,石阶也算平坦,根本累不到哪裡去。
“那爷背你?”這小妮子平日裡难得撒娇,既然开了口,他就成全她。
“好啊。”平日裡四爷常背着小姑娘玩儿,她還很少有這個福利待遇呢。
他半蹲下,她伏在他背上,那后背宽阔温热,让她觉着安心踏实。天色已渐渐明亮,到了半山腰遇见了三三两两的游人,她有些羞赫又享受被他背着的快乐,干脆把脸埋在他脖颈间。
四爷心知她這是害羞了,既无奈又觉得心软。他俩的小格格每次不好意思了也爱往他怀裡扎,可真是亲母女俩。
苏培盛瞧着俩主子,心中只觉得忒腻歪了些,這年侧福晋入府也有四年了,按說新鲜劲儿也该過了。可自打离了京城,他怎么觉着這俩主子愈发像情窦初开的小年轻了?平日裡对视一眼,都有說不清的缠绵之意,也是够稀罕的了。
到山脚下时日头已经上来了,前边有不少卖东西的百姓,她不好意思继续叫四爷背着,就叫四爷放了她下来。见他额头上起了层薄汗,用帕子给他仔细擦了擦。
這集市实在简陋的很,卖的东西却是五花八门,就在路两旁摆着,东西都摆在自家的推车上,等集市一散就能直接推着回家。
沒走几步,一個卖木雕的摊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這個人的手可真是巧,所雕刻的东西不仅形态流畅,动物的须发都雕刻的栩栩如生,眼睛也很有神韵,正可以买回去给小姑娘玩儿,也好教她识物。
“喜歡?那就都买下吧。”
“嗯”她去往下一個摊子,苏培盛几個自会负责买下。
逛到尽头,着实买了不少东西。最后是一個卖糖葫芦的摊子,可惜已经卖完了,看架势這老头也是打算撤摊子了。
她略有些遗憾,正打算走掉。却听四爷道:“老人家再做几串糖葫芦,我們多付钱。”
送上门的生意自然沒人不做,那老头连连点头答应。“往日裡我們這集市啊是能卖到晚上的,可這京裡贵人来了怕吵闹,官府就只准我們中午卖一小会儿,再晚了就要赶人,就不敢多做。哎,生意比以往差多了。”那老头一边熬着糖一边叹气道。
她和四爷也是這扰民的人之一,实在不好說什么,索性当沒听到。
正等着糖葫芦,来了七八個小乞丐跟着讨钱,随行的护卫正要驱赶,她做主叫小满买了些包子,又每人给了些钱。
“谢谢小姐大恩大德,我們好几天沒吃饱饭了。”几個小乞丐扑通跪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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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倒像是江浙一带的。
“我們是从天台县逃难過来的,家裡饥荒活不下去了,爹娘都饿死了,我們几個也不识路,走着走着就到這儿了。”几個小的還跟着哭了起来。
“天台县隶属浙江,该是富足之地,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饥荒?”這实在是有些奇怪。
“反正就是闹饥荒,上边還要收税,人都活不下去了,当官的大老爷真是黑心肠。”
集市上的小商贩们也都围過来听着,有好心的就把卖不完的瓜果包了些给這几個小乞丐。
等小乞丐们千恩万谢的离开,四爷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他這人最厌恶贪官庸官,对鱼肉乡邻的主政官员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现在的他也无可奈何。
等糖葫芦做好后,老头乐呵呵的接過钱,道:“谢谢老爷照顾生意,你家千金這么漂亮又如此心善,今后定能嫁個好人家。”
這话一出,四周的气氛陡然凝固下来,四爷的脸色更是难看,苏培盛几個脑袋都快低到泥裡了,她既觉着可乐,有有些心疼四爷的感受。
“夫君,咱们走吧。”她伸手去挽四爷的胳臂,四爷轻轻“嗯”了一声,正准备走却听那老头道:“哎呦,哎呦,对不住两位贵人,老头子眼拙竟沒看清楚,实在是罪過。老爷一看就是读书人,夫人也是個善心人,正是相配。”
她偷偷瞧了眼四爷的脸色,丝毫沒有好转,還更冷硬了些。她向那老头点了点头,便和四爷一起离开了,背后還传来那老头的歉意言语,真是好气又好笑。
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她四爷已经离开半日了,也该回去了,不然想着小姑娘或许正在哭,她就忍不住心生愧疚。幸好狮子园本就建在狮子岭下,从集市出去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园子。
刚到了大门口就见着小姑娘被乳母抱着,正向外张望着。见了她和四爷,脸上先是惊喜,又突然嘤嘤哭起来。
“呜~坏~阿玛坏~额娘坏~”
四爷瞧着自家姑娘哭成這般模样,脸色和缓了些,接過小姑娘仔细哄着,這是委屈沒带着她出门玩儿了。“宁儿乖,不哭喽,阿玛和额娘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一会儿就给你看好不好?”
“哇哇~不带宁儿~呜~坏~”小姑娘继续奶声奶气的控诉着。
嘴上說着阿玛额娘坏,两只小手却自觉的环住四爷的脖颈,小脸蹭着四爷撒娇。见了那糖葫芦更是眼前一亮,吵着要吃。
拿了一串给小姑娘,可是她嘴巴太小,试着“啊呜”了几口,最后小姑娘只好放弃,舔着外边的糖衣,那小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
一家人用罢午膳,四爷去了书房,她去哄小姑娘睡觉。瞧着女儿安然的睡颜,想起隔壁那個大的她不禁有些头疼。
她跟四爷年纪上是差了一辈儿,可四爷又不显老嘛,脸上也沒有什么皱纹,不過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几分沧桑之感让人觉着他该是有些年纪。還有就是她今日的打扮和在年家时一般,许是显得和未出阁一样。扮完了本想换一换,可四爷连說這样好看,就带她出了门。
一路上和和美美,谁知最后那老头說了那样的话,早知就不吃糖葫芦了,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先做了两盘他爱吃的点心,又泡了壶茶,她才亲自端着去了书房。
苏培盛在在外守着,见着年侧福晋過来心下才松了口气。那卖糖葫芦的老头实在是可气,年侧福晋這花一般的美人人儿,和主子爷不刚好相配嗎?男人大了知道疼啊。再說也差的不算多啊,总比进宫做皇帝女人强些吧?皇帝的身子已经逐渐不行了,就是得宠能有几天好日子過?
苏培盛小声行礼问安,给年侧福晋打开门就又迅速关上了。這男人啊,哪裡受得了美人儿主动献殷勤?主子爷的冷脸应该维持不到用晚膳了。
“爷午膳时候用的不多,我方才做了两样点心,爷多少用点吧。”
“好,咱们小格格睡着了?”
“睡了,爷用些点心也歇会儿吧。今儿背了我下山,可是辛苦爷了。”
她小心翼翼的夸赞着四爷,却听四爷凉凉道:“背你又不费什么,爷难不成還背不动自己女人?”
瞧這强硬的口气,真是面子大過天。
“是是是,那算是我一厢情愿心疼自個儿夫君還不成?”
這话显然很成功的取悦了他,拍了拍腿示意她坐上去。“成,爷知道娘子最是贴心。”他们亲昵的搂抱在一起,四爷在她耳边這样說,那喷洒的热气大概熏红了她的耳朵和脸颊,接着有连绵的吻落下,那温度几乎要烫伤她。
“不成......爷......别在這儿......”在书房做這事不是沒有過,可她需要克服心理障碍的呀。還有外边天色還大亮呢,白日裡做這個总是会觉着拘束啊。
苏培盛听到裡边动静正偷着乐,抬眼瞧见個弱柳扶风的女子款款走来。
“苏公公,奴婢想求见王爷一面,還請行個方便。”
“若晴姑娘,不是奴才不给你面子,只是年侧福晋正在裡边,主子爷最不喜有人打搅你也是知道的。”
女子也听到裡边的动静,眉头微蹙,捂嘴轻咳了几声。看的苏培盛也不禁摇头,這病弱的身子不知道還能撑上几年,可也怪不得别人。
看着看着,苏培盛突然觉着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早年间還在阿哥所的时候,一日晚上四爷突然醒来,直奔书房铺纸研墨,当即画了一幅女人的画像,他在旁偷偷瞄過几眼。那画中的女子体态纤盈,是汉人女子的装扮。
他当时還偷乐,觉着這是主子爷做了春梦,要把梦中的美人画下来留作纪念。
后来入府的李格格也是那般的细腰身,和画中女子有些想像,主子爷宠了李格格一些时日的,可后来又冷了下来。
五年前這狮子园建成,這若晴姑娘是分到這儿伺候的。他第一眼看到這姑娘就知這是個有野心的,那眼裡闪烁的精光骗不了人。不久趁着主子爷有回喝醉,她主动去照应。孤男寡女加酒后乱性可不就成了事儿,他当时瞧着這若晴姑娘的长相是挺合主子爷的喜好的,可沒成想就那一回,主子爷再也沒召见過若晴姑娘。
這几年他才慢慢摸清了四爷的脉,那画中的女子大概就是主子爷心中的九天仙女,当年的李格格、還有别的女人虽和她有几分相像,但又都不是她。
這九天仙女要满足什么條件呢?他估摸着不仅要长相姣好,還要品行高洁,不染尘世。可這世上哪有這种女人?
那若晴姑娘要是不那么心急着往上爬,许能得個好结果。這回年侧福晋要把這些個女人打发掉,可這若晴姑娘還是不愿走,何必呢?
倒是這年侧福晋就跟照着主子爷喜好捏成的似的,虽然似乎有点善妒?可那是主子爷准许的,纵容着的,旁人又能說什么?
可惜那画像已经太久远了,他的印象也早已模糊,主子爷差不多也已淡忘了吧。他有個大胆的猜测:說不定年侧福晋最像那画中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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