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涟
行刑结束的士兵统一号令,退出子弹,步枪上肩,齐步向前迈出,然后整齐转向离开。
正步走出去沒多久,那些观望着的潮水涌向了他们,士兵们也自由了起来,与相熟识的人拥抱。
還有几個干脆摘下军帽,扣在随行人随便什么人的头上。
這一切和贝基暂时沒什么关系,她已经进了餐厅,然后怔怔地注视着父亲那张板成了木头的脸,显然不太开心。只有费先生领会到了想法,赶紧关上了门,這样外面的嘈杂就不至于传播进屋子裡了。
她爹极其昏暗的眼睛有某种深邃的黑色,這让餐桌上所有人不敢开口,平日裡,贝基和她的父亲交流很少很少。今天又像往常一样怯生生找到自己的位置,慢慢系上餐巾,然后坐在那裡一言不发。沒有哪家人的早餐会如此压抑,父女两個好像還不认识。
這不像早餐,更像是一场仪式。
贝基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裙子,這是她每次感到压抑或者无聊甚至害羞的时候经常有的小动作。
杵在角落裡的琴手波动琴弦,這场仪式终于算是开始了。
她老爹贝蒙有條不紊地进餐,一家人紧随其后。费先生就在那裡站着,因为早餐结束后,這一桌子剩下的吃食,他要拿进厨房,当做仆人们的午餐。
贝蒙吃东西很快,等吃差不多了便点燃了一根香烟,深邃的眼睛看,嘴裡一口一口吸进去吐出来。
烟雾缭绕,一家人根本吃不下去,就围着餐桌干坐着,贝基又玩弄起了裙子。
某一刻,门被敲了三下,一個仆人走进来在戴先生耳边低语,紧接着退出去。而费先生则站直了身子恭敬至极地說:“先生,余涟先生求见,他在外面。”
“让他进来吧。”
贝蒙吩咐,整個人完全换了個形象,身子也跟着正了正,香烟随便地丢开。
很快,费先生引着一位青年走进了餐厅,他一直背着一只手,优雅地走在這個青年的左前方引路。
进来的青年衣着得体,长得并不算多么好看,也就算是普通,這個人就是余涟,贝基知道他。
余涟向贝蒙鞠躬說:“先生,這個時間来打扰您和您的家人实在抱歉,但我带来了国王陛下的通告,我认为就算再不守规矩,也要把這份通告给您送来。”
几乎在同一時間,這個余涟的眼角看似无意的瞥到了這家的大女儿贝拉身上,但也仅仅是一眼,那個眼神很快得逞一般收了回去。
贝基是唯一抓住這個瞬间的人,這件事她是有数的,這余涟自从第一次拜访自己父亲后,隔三差五就会找個理由再来一次,而余涟第一次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了准备出门的贝拉。
那一天的贝拉是要去参加聚会的,所以打扮得尤为漂亮。
也是那一天后,余涟便和贝蒙有了很多联系,不管事业上的還是私人的。偶尔他得到了上好的烟丝拿過来孝敬,偶尔是有什么重要的公务,或者是人已经到了但忘记了要带過来的文件之类的,闲聊過后发誓明天一定给送過来。
“哦,那是一定的,毕竟任何事都不能比得上我們伟大的陛下。”贝蒙笑着接過了那份通告,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起来,不得不說笑起来确实不好看,皱纹快要挤在一起了。
贝蒙仅仅看了第一行字后就立刻招呼余涟坐下,然后念叨着读起了通告。
余涟就坐在贝基旁边,费先生也在同一時間放上了一副餐具。
身边有這么一個人,让贝基有了很浓厚的兴趣,她开始小心翼翼偷偷观察,沒想到這個家伙才坐下就又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姐姐,不過人家也就敢這么看一眼罢了。
只是,对這种爱恋,当然也不能称之为爱恋,自己姐姐贝拉完全知情,毕竟女人在這一方面感觉非常的准。为這件事,贝基曾经问過姐姐,为什么不给余涟一些机会。那次,贝拉說了真心话,她觉得和這個余涟性格不合,尤其是第一印象很差。
当然,這都是私下裡說的,贝拉对余涟還是挺彬彬有礼的,這可能是出于教养也可能是出于别的什么。
“国王陛下万岁。”
贝蒙读完了通告发出了他的感慨,接着对余涟表示感谢:“十分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時間,這样我才能第一時間看到這则通告。”
贝基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对余涟這般友好,难道国王說出来的话真就這样重要?
记得余涟第一次来自己家的那天,自己老爹很是亲切地带着人家四处转悠,裡裡外外看遍了家裡的每一個角落,每每走进一個富丽堂皇的屋舍就要赞颂一句這都是国王的恩赐之类。
“這是我分内的工作。”余涟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說,“相信您已经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我不得不再告诉您一次,今晚在王宫有一场宴会,陛下命我来正式邀請您和您的家人,請您一家今晚务必参加晚宴。”
贝蒙慌忙站起来陪着笑脸:“請您代我谢過陛下,我們家今天晚上一定准时到场。”
两個男人相互握手,随后余涟說:“我還要去通知其他人,就不多待了,今晚請您准备好,我会来接您一家进入王宫。您不会介意吧?”
說着,他又一次不小心地看了贝拉。
贝蒙都快哭了,他被感动到了。
仿佛只有贝基读懂了這個青年的小心思,這样人家就能名正言顺来看自己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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