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颤
但可以肯定,除了国王身边留守的一部分卫兵之外,整個王城的所有部队都会分批次在城市裡走過去,一切都是为了庆祝胜利。
骑兵、步兵、炮兵、辎重兵、卫队還有帮助军队挖掘战壕的志愿者。
贝基认为战争一定是特别浪漫的,因为她看到的所有士兵衣着干净、整齐划一,每個人脸上全都是灿烂的笑容,闪着寒光的刺刀在背后的步枪上明晃晃的,各种角度去折射阳光。
她還想接着看,费先生已然来通知自己要出门了。
贝基的最后一眼留恋送给了楼下,那個刚跑出门去狂欢的姐姐。
费先生沒有从正门走,一老一小两個人穿過花园,這样就可以避开熙熙攘攘的主街道,可以节省很多時間。毕竟在主街道上不可能走快一些,而且不能乘坐马车。
马夫已经套好了马,恭迎管家和小姐上车去,继而催马前行,木质的用铁加固的车轮发出一阵阵咕嘟声响。
隔着老远,贝基都能闻到马夫身上的酒气。
這條路原来是有人走的,只是因为今天情况特殊,所以很清净,饶是如此,车夫赶马的速度也不是很快,足够平稳就行。
贝基撩开帘子张望,出神地去看這些街道和周遭的建筑,心思早已经飞出很远很远。
她在想象穿上小礼服的样子,会不会像一個公主那样。
空气中气味很浓烈,好像是烧焦的气味,那些飞溅起来的尘土特别令人神往,被太阳一照像是在发光,类似于……
类似于什么,贝基也形容不出来,她只是一直看這些司空见惯的事物出神。
马车突然停了,拉车的马嘶鸣一声。
“怎么回事!”费先生被闪了一下,差点跌下去。
在贝基看不到的正前方,马夫解释說:“前面堵住了,咱们過不去的。”
這個马夫肯定喝大了,醉醺醺的刹车都不利索。
费先生掀开帘子,他到底要看看外面是怎么個情况,贝基也好奇地去打量。
就在街口那裡有东西堵住了街道,那是一门掉了一個轮子的大炮,炮身子整個侧翻,炮口斜着插在路面上头,用来拉炮的马也因为不用工作了站在原地偷闲。
贝基兴奋地对着那匹马挥手,只不過马沒有兴趣搭理她,吸了吸鼻子又喷出了一口气出来,紧接着别過头去。
翻倒的大炮旁只有两個士兵在那裡看守,因为闲来无事,這两位就坐在炮管上抽烟。
费先生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后伸出手請自己家小姐下车,他抱怨道:“這群小鬼!希望我們不会因此迟到才好。”
贝基很想自己跳下去,可是這根本不可能,费先生绝对不会允许的,也就只能任由对方抱下去。
双脚贴上地面,這一大一小再次徒步前行。
這门炮果然够大,贝基惊喜地发现,她還沒有轮子那么高,天知道這一炮下去威力会多么大。
等越過了街口,原来后面還有另一辆马车,马车沒有棚子,上面摆放着一堆堆的绿色木头箱子,這裡沒有士兵看守。也许原来是有的,只不過后来跑到前面抽烟去了。
费先生明显加快了速度,他害怕時間不够用的。
贝基也只能被迫跟着,完全沒時間思考路边的那些新奇的司空见惯的事物。
接着再往前,慢慢的有了更多的人,但這條路距离目的地最近,费先生拉着贝基躲在人群裡面穿行。
但贝基发现了不同,這裡的人衣着可沒自己那样华丽,但依旧得体。
两個人有了一段時間,人群爆发出一阵轰响,有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
人们变得异常拥挤,某一刻,贝基和费先生分开了,他们中间挤进了不知哪裡冒出来的一大波人。
“费先生?”贝基仔细寻找,出了人墙之外根本找不到。
人们互相拥挤,金属撞击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频繁。
一個小女孩是很柔弱的,她不得不通過躲避的方式避免伤害,但還是被越挤越靠前,最终她竟然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等到了這裡,贝基已经不可能再次后退了,只能被迫往前,也就此时,贝基终于知道了声音是从哪裡传来的了。
一队骑兵分列两侧,骑着大马耀武扬威,手上统一拎着马鞭子。
在两侧的骑兵中,有那么一條衣衫褴褛的人线。
贝基从来沒有见過這样的人,他们衣服都是沒有颜色的,而且有不少地方甚至遮挡不住皮肤,头发也沒打理過,胡乱地遮挡着脸,看不出表情和眼神。
最令贝基不解的還有這些人身上特别脏,周身上下都是泥土,散发着恶心人的臭味。
金属的碰撞声源自于這些人手上和脚上的铁链,他们根本沒有穿鞋,赤着脚踩在冰冷的路面上。
他们中哪個是男人哪個是女人?還是根本沒有性别的?
贝基开始胡思乱想,也忘记了此时正处于危险当中。
“去死吧!”
不知哪裡来的一声怒喝,一块石头飞出去,准确无误地砸在其中一個人的头上,那個被砸中的人被砸躺在地上,几個呼吸后献血顺着头发流了出来。
周围人齐声欢呼。
骑兵像是受到了鼓舞般,扬起马鞭对准倒在地上的那人抽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一边抽嘴裡一边斥责:“滚起来!你這個混账的反叛者!”
贝基一辈子沒见過這么多的血,她完全被吓坏了,忘记了要用手挡住眼睛,每一鞭子下去都是一條长长的血痕,血液由鲜红色渐渐混着泥土成了暗红色。
小女孩鬼叫一声,又马上被欢呼声所掩盖。
平日裡所学到的高贵和善良无影无踪了,丝毫看不到一点痕迹。
那個被抽打的人沒了生气,施暴的骑兵也沒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趣,他翻身下马,用一根绳子绑在被打的人身上。
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贝基显然意识到了,她由衷觉得恐惧。
然而,就在那個骑兵准备上马的时候,一個破衣烂衫的家伙冲上前去,用两手之间绑着的铁链套住了骑兵的脖子,接着用力把骑兵拽了下来。
随即观望的人群炸开了,众人惊恐地往后退,好像怕這個暴徒会伤害到他们一样。
在那個人收紧铁链的一瞬间,贝基第一次看清了這种人的脸。
晦涩的面庞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贝基不相信那会是一個人能做出来的表情,她的心脏被震颤地直发抖。
但随后一声枪响,距离最近的骑兵战友一枪命中了那人的脑袋。
差点断了气的骑兵怒不可遏,挣扎着站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拔出短枪,照着已经沒了生气的人开了一枪。
再然后,骑兵骂骂咧咧地上了马。
人潮再次聚集,爆发出愤怒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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