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儲君(十六)
祁淨遠起身抱拳道“殿下,那村中怪異者甚多,我等雖對付不了大鬼,卻能擋一下村民,爲殿下開路。”
他擔心那村中之人一擁而上,將太子殿下圍困住,也擔心太子殿下會對村民留手。
歸琅沒有阻止,只讓他們在恨鬼本體出現後離遠一些。
一行人沿着小路走去,歸琅走在前面,神態自若,而祁淨遠跟在後面,表情如臨大敵。
如今正是未時,桂花村的人正在忙碌,村口處有一個孩童在玩耍。
歸琅發現那村頭玩耍的孩童,在看到他後,臉上有一瞬間的陰沉,然後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仔細感知,透過對方正常的外表,看到了一個站立的腐屍,以及被黑紫色的“線”栓在腐屍上的半透明魂魄。
那黑紫色的“線”正在往魂魄上蔓延攀附。
祁淨遠發覺了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看見一個模樣天真的孩童正好奇地望着這邊。
“殿下,那孩童可是有何異常”
話還未說出,那個孩童便朝着他們跑了過來,祁淨遠面色一變,他感覺到了天目的異動。
這奔跑過來的模樣完全不像一個孩童,反而像野獸,極其的快,軀體都有些扭曲。
祁淨遠身後跟着的天師結陣守護,然而結陣出來的一層光膜輕而易舉地被這孩童抓破了。
這時,歸琅也看清了那根“線”的位置,於是拔劍一斬。
劍未落到對方身上,卻起了效果,這孩童像是提線木偶被斬斷了絲線一般,倒落在地,變成了枯乾的腐屍。
孩童倒在了地上,許多村民發現了這邊的動靜,他們臉上帶着憤恨,手裏拿着鋤頭鐮刀,邊用當地的方言大罵,邊跑着圍了過來。
歸琅擡頭,在他的眼中,這些人同樣是已死之人,恨鬼不僅殺了他們,還將他們的魂魄鎖在了腐屍上。
夜晚在恨意支配下廝殺,白晝又復活
這些魂魄不僅被控制,就連他們對恨鬼的恨意也成爲了恨鬼的養分。
祁淨遠也從那一劍中看出來了村民的情況,直呼歹毒。
這時,一個老者拄着柺杖在村民的避讓中走了出來。
歸琅目光微動,這是恨鬼的本體。
它與這個老者,幾乎是完全融合,也就是說,它捨棄了大部分鬼身。
這位老者看向了歸琅,混濁的眼睛中滿是陰毒的恨意,沙啞難聽的聲音響起。
“瑞帝該死。”
它表情極其猙獰,不斷重複着那句話的同時,一縷一縷的黑紫色鬼氣從身上冒出。
恨鬼這是把他當成了瑞帝
或許是因爲他身上帶着傳國玉璽歸琅一手執劍,一手取出了玉璽。
恨鬼見後,迅速往後退了四五步,柺杖都扔了。
它表情痛苦,眼中的怨毒之色卻更加濃重。
歸琅看到了傳國玉璽上翻滾的金色雲氣,也看到了恨鬼本體那一團黑紫色鬼氣中橫衝直撞的一抹金色。
恨鬼控制着村民殺了過來,自己卻繼續往後退。
祁淨遠見狀大喊一聲“殿下,我等爲您開路”
天師們極有默契地與他一同施放出了驅鬼咒,多個驅鬼咒落在歸琅前方,暫時將那些村民逼退。
歸琅提劍朝着恨鬼殺了過去。
“你不會驅使金龍氣運原來只是瑞帝的子嗣,殺了你,正好報瑞帝當年傷我之仇”
恨鬼終於認了出來,它不退反進,露出了異化的利爪。
失去了大部分鬼身的它,已經無法看出面前這個人的可怕,不然它絕對不會做出如此決定。
歸琅劍起劍落,輕而易舉地將其斬殺,祁淨遠見後,差點一個驅鬼咒沒放出來。
天師們也看呆了,那可是極其難纏的大鬼居然就這樣解決了。
祁淨遠開始幫歸琅限制那些村民的行動,以方便他動手。
直到歸琅斬斷了所有“線”,他看見許多半透明的魂魄向着他行禮,然後消失。
“殿下身上功德又添一分。”祁淨遠忽然開口道。
他敢冒險尋歷劫的仙人合作,也是因爲當初見了太子身上的功德。
在天師的認知中,仙已非人,並不是來自這一界,若惹怒了仙人,說不定對方直接一揮手把這一界都滅了。
“功德”
“功爲善行,德爲善心,殿下身上功德已是接近無量矣。”
祁淨遠頗爲感慨,他自己也是有功德的人,當初正是因爲祁家中他功德最重,才得了天目認可。
然而與太子殿下身上的功德比起來,他身上那些僅是微不足道的螢火。
歸琅聽祁淨遠談了一會功德後,便擡頭望向了村子上空。
恨鬼雖然消亡了,但它捨棄部分鬼身時形成的鬼氣仍然存在。
若不處理,到時候有其它鬼物利用了這些鬼氣,也是一個麻煩。
歸琅仔細看到了那些鬼氣裏的金氣,比先前恨鬼本體身上的更多。
他忽然就明白恨鬼爲什麼要分開鬼身了,它是想讓鬼氣將那些無法剝離的金氣磨掉,再將鬼身收回。
歸琅再次取出傳國玉璽,在他的意念下,金色的雲氣離開了玉璽,凝聚成金龍,撞散了籠罩在村莊上空的鬼氣,然後又盤旋着回到了玉璽上。
原來如此,昔年瑞帝便是靠着金龍氣運對付邪祟。
處理完桂花村的後續事情,歸琅便與祁淨遠等人分開了。
他算着日子,方肅等人應該差不多要到清池縣了。
倪輕鴻所在的清池縣就在白樹縣旁邊,他打算趕過去會合,拜訪倪輕鴻後再返回興都。
時值深秋,林間升起了白茫茫的霧氣,遮掩住了並不寬敞的小道。
穿過這片林子便能到達約好的會合之地,歸琅拉了拉繮繩,緩慢前行。
沒過多久,前方傳來了流水聲,應該是有河或者溪流經過。
他感覺到了馬兒的情緒,於是下馬,牽它去水邊。
走了一會兒,便到了河邊,馬兒心情愉悅地飲水,時不時擡頭想親暱地蹭他。
忽然間,變故突生。
不遠處傳來了人的呼救聲,馬兒忽然間變得很躁動不安,歸琅感覺到了它的害怕。
傳國玉璽微微發熱,這可能是邪祟作亂。
歸琅將馬留在此處,朝着傳來聲音的方向走去。
趕過去時,他看到了一個人在河邊被水裏伸出的一個赤色爪子抓住了腳,若不是那人死死抓住了旁邊的樹掙扎,肯定已被拖入水中。
歸琅走過去,用劍將水裏頭的鬼怪殺了。
他也看清了那東西的樣子。
它外貌類似歲小兒,整體黑色,耳朵很大,手臂十分長,更是有着赤色的利爪。
歸琅翻過天師的祖籍,知曉這是一種名爲“魍象”的食人妖邪。
“多謝這位公子救命之恩”抱着樹的人感覺到了拉扯着的力道消失了,於是回頭行禮,哪怕他的左腳鮮血淋漓,他的禮儀動作也挑不出半分差錯。
對方擡頭後,驚道“太子殿下,您怎會在此處”
歸琅略爲驚訝,他剛剛救下的那個人居然正是昔日的太子太傅倪輕鴻。
僞裝的符牌早已悉數毀在了鬼氣中,所以他是變了裝的,然而倪輕鴻還是認出了他。
倪輕鴻比起幾年前更加清瘦了,兩鬢間生出了白髮,穿着十分樸素。
歸琅回答道“學生前來汾洲處理要事,途經清池縣,便打算前去拜訪太傅。不料經過此處時聽聞呼救聲,於是前來相助。”
倪輕鴻神色一怔,說他已不是太子太傅,然後又行了一禮。
歸琅沒有問倪輕鴻爲何來了這荒郊野嶺,取出骨哨吹了一聲,白色的駿馬飛奔而來。
他取下包袱,從中拿了一瓶藥,讓倪輕鴻包紮傷口。
倪輕鴻謝着接過,處理了腿上的抓傷。
期間,歸琅也聽他談到了途經此地的原因。
原來是倪輕鴻外出訪友歸來,路途中來河邊打些水,不想河裏忽然有東西抓住了他的腳。
歸琅看到了他身上極其細小的一縷黑紫色鬼氣,於是不動聲色地給他拂去,問他那友人是住在何處。
倪輕鴻說他那友人隱居在白樹縣歸地林附近,不喜被人打擾,於是他所幸獨身前往,還在那兒小住了一段時日。
倪輕鴻自己的居所也換了地方,他因夫人離世,獨女也早已出嫁,孑然一身,便住進了山林間,與閒雲野鶴爲伴。
歸琅委婉提醒他,山野中毒蟲走獸多,並不是宜居之地。
不料倪輕鴻忽然開口道“殿下所斬之物,可否亦爲山中獸類”
那被斬殺的魍象在歸琅用了一些力後,被河水沖走了,所以倪輕鴻並未瞧得仔細。
可他何等敏銳,根據那些異常以及太子殿下的反應,便猜出了一些。
歸琅神色自若,與他說那是河中水獺,只是不知因何兇性大發。
倪輕鴻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十分感慨,說太子殿下變了,又沒有變。
歸琅請倪輕鴻上馬,帶對方到了一家客棧。
這客棧便是約好了的地點,莊太尉調來的人果然對汾洲很熟悉,因爲這路邊的客棧實在是不起眼,連倪輕鴻這個本地人也不曾來過。
進客棧坐下後,倪輕鴻又問起了當年東宮的事情,而且談話間,他在漸漸地將那些事與妖邪鬼怪之流聯繫起來。,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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