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发生在遥远過去的幻影与真实
在一阵恍惚间，高海莫名的就理解到了這一点事实。
四周的一切都在此时染上梦幻般的迷离色彩，而破破烂烂的204内，他看到了躺在床上休息的四宫辉夜，已经躺在辉夜旁边的，那個被卡车碾爆了脑袋的自己。
原来是這样。
恍惚间高海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身份。
204并非是沒有尸体，而是有一個人替代了尸体的身份，那個人就是自己。
他在2楼所拥有的身份，不是住客，而是尸体。
即使他本人其实是一個会呼吸有心跳有体温的活人，但在這栋公寓的判定机制裡，他实际上承担的是【房间裡的尸体】這個身份。
为什么？
他并不是什么尸体，他是活人。
不可视的敲门怪谈能影响他，夺走活人外表的怪异能识别和追踪他，打开的窗户会污染他的精神，在三楼遇上的那些人偶一样的小孩子们更是直接把他泡进开水裡活生生泡死了。
這所有的一切都很好的說明了高海是個完完全全的活人這一事实。
当然，他的意志力非同寻常，因此除了最后直接剧情杀的“小孩”以外他都能挣扎反抗，但這并不与他是個会受伤会饥饿会死的活生生的人类相冲突。
也就是說，我仅仅只是替换了一個“身份”而已嗎？
就像是卡bug一样，他会和正常的玩家一样被怪谈力量追杀，必须随时注意自身安全小心行动，饿了渴了要拉粑粑了就得为這各方面的需求做出行动。但除此之外，他却拥有一個正常玩家不会拥有的身份，一個比“玩家”更加契合公寓的规则，能够得到這個公寓部分认可的身份，而他這一次副本的身份便是“尸体”。
這個身份在他直接面对公寓内的各种威胁时无法发挥作用，因为他终究是個活人，一眼就会露馅。但对于這個公寓内的无形规则，他却确确实实的卡了进去，伪装了其中一個身份。
而這样的好处，就在于如果要进行夜晚行动的话，他和辉夜两人，是不会被尸体追踪的。尽管夜晚本身的危险依旧存在，但那個最为麻烦，且无法摆脱的尸体追踪的問題，是他和辉夜不需要考虑的。
虽然意义不大，但，确实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用处的。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得到這样的身份？
高海慢慢的蹲下身子，看向那個躺在床上的残缺尸体。
他知道這具尸体的形象来源。
那是他想象当中的，前世的自己死亡后的形象。毕竟按照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眼看到的画面推测，那辆卡车的轮胎应该会碾過自己的脑袋，再把半边胸口碾過去。考虑到那是一辆超载的重型卡车，高海觉得自己死后的形象一定不会好看，因此就想出了這样的画面来。
而现在，在這個清醒梦境中的自己，在他眼裡看到的，就是一個和自己想象当中一模一样的尸体。
“是因为你的缘故嗎？”
高海低下头来，看向了自己戴着的手表。
這個不知其来源的，充满秘密，隐藏着危险的，却又切实的给予了他再生的机会的奇特事物。
它链接着一座巨大的城市。
一座早已死去的，其中的尸骸却還在重复着生前的一幕，一切事物都在重复着毁灭之前的最后时刻的破碎城市。
会是這個东西，改变了他原有的玩家身份，让他卡了這個bug嗎？
如果是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想要通关這一场游戏，他必须要在夜晚行动？想要得到真正的真相，想要找到正确的生路，有些东西，他必须在夜晚前去查看，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以及，此时此刻我所做的這個清醒的梦，又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我会在這时陷入到這個奇怪的梦境裡，看到我在這個副本裡的伪装身份？這個梦，是我自己的梦，還是别的什么东西的梦嗎？
高海转過身去，看向了204的客厅门。
床上的尸体和辉夜，依旧的一动不动着。
而他已经走到這扇门的门口。
伸出手，握住门把手。
吱呀——
缓缓开启的门后，是一片黑暗的走廊。
高海能看见走廊上的每一件摆设，看到每一块地砖，看到墙壁上的每一道裂缝。
在這一刻，黑暗似乎不能再阻挡他的视觉。
于是他踏入走廊，关上门，接着再走向大门的方向，走到了被孙大军修好的那扇防盗门前。
门外似乎有谁的声音在响起。
高海走近了一步，将耳朵贴在了门缝上。
【1队报告，1楼住户共计25人已疏散完毕】
【2队报告，2楼住户共计27人已基本疏散完毕，我們正在护送204的住户离开，這是2楼的最后一批住户】
【這裡是指挥所，3队呢？天气现在恶化的很严重，洪峰预计会提前到来，3队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中气十足的年轻人的說话声，伴随着对讲机裡响起的声音。
远远的，似乎還能听到广播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伴随着汽车的鸣笛声和极其凶猛的暴雨零落的声音。
【304出了点情况，這一家人不肯开门，他们拒绝撤离】
【怎么回事？那家人什么毛病，妈的水都把一楼淹了快一半了還不走】
【长官，這家人的情况有些不太对，請求破门许可，以及，麻烦1队和2队還沒走的兄弟上来一下……】
嘈杂的声音裡，高海听到了脚步声从门外的楼道裡迅速穿行而過。
這似乎是過去的某個时刻留下的回响。
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304……那裡究竟发生了什么……
咔哒——
意识到的时候，手指已经不自觉的放在了门把手上。
屋外暴雨的激荡声消失无踪。
而高海在下一刻已经走出了204，来到了走廊上。
【老先生，我扶着您走】
有声音在耳畔掠過，模糊不清，像是隔着遥远的距离。
高海回過头来，看到了从身后的204裡走出来的两道人影。
走廊上多出来了很多人。
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身影也闪烁不定着。
高海努力的观察着他们的样子，但只是能勉强看出，這些人似乎穿着的是橙黄色的救援服。
救援人员……撤离公寓住户……洪水……暴雨……
他想起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走吧，老先生】
那两道身影已经踏入了楼梯当中。
而高海在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一楼的走廊。
哗啦啦的水流声裡，脏兮兮的，混着泥浆的水，已经漫過了人的小腿。
而一道道的幻影，已经在此时穿過走廊，走向了公寓大门的方向。
高海看到了许多幻影走上楼梯。
【上面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是304那户人家发现了……怎么会這样……】
【先把人控制住带出来，不要破坏现场，好端端的撤离工作怎么会变成這样？】
咚！
沉重的爆鸣声在楼上响起。
男人破口大骂的声音，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同响起。
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混乱的交织起来，一声接着一声的，让人难以辨别上面的情况。
高海沒有办法看到那裡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角似乎只能跟随着眼前的两道幻影，随着两道幻影一起，一点点的向着大门的方向移动。
楼上的声音在渐渐往楼下接近，在向着他接近過来。
那男人還在吼叫着，似乎是在拼了命的挣扎。
那女人的嚎哭声也变得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刺耳。
還有很多人在說话的声音，在說着些什么，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的声音。
哗啦啦——
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高海想要回头，想要看清身后的那些身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僵硬，只能面向前方，面向那开启的大门，以及大门之外，刺眼到什么东西都看不见的光线。
【我們马上就要出去了】
身旁的幻影发出声音。
高海的脚步却沒有办法再继续前进。
有谁拉住了他的裤脚。
很小的手指，似乎是小孩子才会有的大小。
不知何时的拉住了他大腿处的裤脚，让他再也移动不了一步。
是谁……
這一次高海成功的回過了头来。
哗啦啦——
水流的声音激烈的荡漾着。
而高海的视线，就這样的看向了自己的身后，看向了那個拉住了他的小小身影。
咚！
剧烈的疼痛中高海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被封死的窗户缝隙裡亮起的光线，以及放在墙边的挂钟上，那已经指向8点10分的时刻。
“你终于醒了，你這是怎么回事？”
辉夜站在挂钟的旁边，语气无比警惕的询问着。
我怎么了？
高海眨了眨眼，意识彻底的清醒過来，接着就感受到了身上的不适感。
他的衣服几乎已经被完全打湿，整個人仿佛刚从水裡捞出来一样。
這是……怎么一回事？
高海动了动身子，接着就感受到了大腿一侧传来的疼痛感。
“……”
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抓住裤腿，向上卷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了疼痛的来源。
一個小小的手掌印。
一個印在了他皮肉上的，青紫色彩的小小掌印。
清晰到让高海立刻的回想起来，在那场清醒梦的最后，那個从水裡探出来的，把自己整個人都拽入水中的小手。
笃笃——
下一刻，是轻轻的敲门声，在那扇破损的客厅门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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