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醉酒(二更)
服用绛仙草三天,他就已经苏醒,第四天他就可以下床走路。
得知绛仙草是枫香带回来的,他轻咳,用好听但還有些虚弱的声音說道:“谢谢明姑娘,容某此生难报。”
枫香洒脱地回复:“不客气,能帮到容仪我很开心。”
毕竟她還有更大的图谋。
那就是,在她临死前用她的努力给容仪留下一段属于她的、刻骨铭心的、不一样的记忆。
明明自愿赴死,却還是会不甘心,她不希望自己就這样被遗忘。
因为容仪的苏醒,容至解除了对枫香的禁制,還给了她极大的权限,這让枫香有机会实现她這场别开生面的惊喜。
容汀被她拉過来当苦力,仆人也被枫香分配的分配,干活的干活,忙得火热朝天。
容府终于拥有了短暂的、不那么苦闷的气氛。
天空万裡无云,蔚蓝如洗。
不大的院子热闹非凡,一问所有参与的人却都三缄其口。
看着窗外繁忙的枫香,容仪轻问:“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嗎?”
跟他并肩站立的黑衣少年是容域,他很少有這种平静不乖张的时候。
眯着眼睛看向在花园中来回忙碌的枫香,容域无所谓地說道:“谁知道呢,一直神神秘秘的,谁都不告诉。”
容仪轻笑:“你变了很多,我不在的话,父亲的身体還望你多多关注。”
容域沒好气地斜乜了他一眼:“不用你說我也会注意。”
阳光下容仪的肤色白皙得仿若透明,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那边的枫香跟仆人打成一片,她和容汀的笑声在容府格外清脆。
笑闹過后,容汀整理着手中的锦缎问道:“枫香,你准备這么多红绸布是想干嘛呀?”
枫香神神秘秘地看着她,秀口微张:“秘密。”
当天夜晚,繁星如棋,沒有月亮。
浩瀚的星河被烛光点亮,点点烛火在桌上地上四处轻曳,树木的枝桠上的红绸随意晃动,在静谧的夜晚荡出眷恋的红海。
枫香蒙住容仪的眼睛把他推到小院中来。
有风轻柔擦发而過,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
容仪唇角始终蓄着浅浅的笑意,见枫香的架势如此之大,他轻声问道:“明姑娘,你這是做什么?”
枫香在他的唇上比划了一個噤声的动作:“你马上就知道了。”
她的呼吸轻浅,手指微凉,說话时声音擦過耳畔仿佛直接撩动心脏中那根最隐秘的弦。
虽然看不见画面,但是還是能想象出身后少女眉开眼笑的模样。
容仪不慌不忙地任由枫香摆布,直到到了一個小桌前,枫香轻轻引着他坐下。
“好了。”少女的声音生动而活泼。
容仪轻笑:“总得劳烦明姑娘放开手才能叫我得以看见。”
枫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容仪這才看见那梦幻夜幕下明艳生动的绝美容颜。
冬月二十三,宜嫁娶。
少女的眼眸明亮如星,含情似水,她盈盈笑着,直叫天山皑雪化作清泉,沙漠铁树抽芽开花。
被她注视着的那一刹那,耳边歌声咿呀响起:“何处似多情,叫人盼白首。”
枫香像变魔术一般从身后变出一套酒具,小巧精致的酒器在她手中顺势归位,间或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今晚,不醉不归!”她霸气說道。
容仪宠溺地看着她,口中也并未反驳:“你想喝多少?”
枫香斟酌了一下,试探道:“一壶?”
“好。”
天上星光微闪,地上灯火阑珊。
他放在眉间心上的姑娘,就這样在他的眼下肆意欢笑。
小院裡的开怀笑声并未惊醒熟睡的人。
枫香仰头看向容仪。
“我想跳舞了。”
她朝着他莞尔一笑。
风轻轻吹過庭院,檐下的铃铛璁珑作响。
她的脸颊有醉人的酡红,容仪轻声应道:“好。”
白衣如雪,红衣似焰。
婉转的琴音在指尖潺潺流出,枫香眷恋地看向容仪,随后缓缓地、慢慢地起身舒展自己的双臂。
她本不会跳舞,可是此刻,在琴音的催促下,在司司的配合下,枫香却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鸣。
风吹散她的长发,红绸为她伴舞,在漫天星光下,她恣意旋转的裙摆如梦似幻,飘渺轻舞的身影宛若夜间精灵。
“容仪,我好看嗎?”她轻快地說。
烛火在她的动作间摇晃,星光在她的身影下闪烁。
梦幻的溢彩流光下,容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着,好一会儿,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看。”
如果注定沒有未来,那么此刻,便是他最好的過去。
還未喝多少酒,容仪却好像已经醉了。
她似沧海而来的蝴蝶,耗尽自己全部的生命和热情,给他带来這场异彩纷呈的惊喜。
星光烛火交相辉映,照亮了容仪的周身,也驱散了他那不为人知的孤寂。
枫香已然微醺,她踉跄着走到容仪身边,用自己那個未拿酒的手轻抚他的侧脸。
“我好高兴。”她快乐地說。
指尖微凉,落在他的脸上却一片滚烫。
“容仪。”她醉醺醺地打了個酒嗝。
“嗯。”
她的声音率真到带些稚气:“你有什么愿望嗎?”
容仪微怔地看着她。
也许是夜晚太過静谧。
也许是星光太過撩人。
不然他怎么会带着奢望說出自己的心声:“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再陪你很久,久到哪怕你忘了我,久到哪怕我們都化为灰烬。”
枫香“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小院裡如银铃般动听。
她拍了拍他的肩天真道:“我也有愿望——”
“——我呀,”她的声音单纯烂漫,“我想回家,和你一起。”
容仪深深地看着她。
枫香突然两手捧住他的脸,带着痴痴的哀怨与落寞跟他抱怨:“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她的睫毛浓密微卷。
“一世、两世、三世,每一世我都要让你从头爱我……每一世!我好累哦……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爱我呢?未来還有四世、五世、六世,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可不可以以后不要乱跑、不要再忘记我了?”
容仪有些发怔,他低低地哑着声音道:“枫香,你是什么来历?”
枫香不高兴了,用力地捏了捏容仪的脸,用娇软的声音撒娇道:“答应我嘛?”
看枫香看得专注,容仪认真地看着她,郑重应道:“我答应你。”
枫香又“咯咯”笑了起来。
這是他们相邻最近的一次,他甚至可以看见她脸上的细绒,闻见她呵出的酒气,感受她的热气。只需要轻轻低头,他就可以品尝那动人的甘甜。
他在她的身边,而她,就在他的眼中。
似想到了什么,枫香突然原地兴奋地转了個不怎么圆的圈,然后歪歪扭扭地举起桌上的银壶。
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她豪横地嚷道:“喝!今晚!我們不醉不归!”
修长干净的手指从她手中轻轻接過酒壶,容仪的脸上依然是如月光般温柔的笑容。
“我陪你喝。”他說。
他很少喝酒,也很少喝醉,只是今天,他却莫名想体验一次喝醉的感觉。
清冽甘辣的酒被仰头一饮而尽,容仪低低苦笑:“我自认不是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可是命运竟如此弄人。”
枫香摇摇晃晃地挪到容仪跟前,蹲下身轻轻地用两指顶住他的嘴角,帮他挤出一個很丑的笑容,她兀自傻笑道:“這样就好看了,刚刚不好看。”
容仪神情复杂地看着枫香,低着头,他的声音很沉,很沉:“竟是喜歡到如此地步嗎?”
地上的烛火静谧燃烧,树上的红绸无声飘动,天上的星星始终不语。
再醒来,已是翌日。
一夜的荒唐后,宿醉让容仪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他身上還有夜露的潮湿,招来一個仆人,他问:“明姑娘是回房了嗎?”
仆人支支吾吾,却半天說不出一個有效信息,他不耐烦地让他退下。
扶着额头走到枫香房间门口,他问门口的仆人:“明姑娘在房间嗎?”
依然沒有。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闪现。
容仪匆匆前往另一处地方寻找。
她最喜歡去的花园,沒有。
池塘边,沒有。
厨房,沒有。
大厅,沒有。
……
不管怎么找都是沒有。
哪怕问仆人,他们的行径也几乎统一,要么支支吾吾,要么缄口不言。
威严肃穆的大厅。
容仪大怒:“你们拿的是我容家的月钱,连個在容府的人都找不到還干什么?”
底下的仆人瑟缩着跪成三排,他们颤抖着、战栗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却始终不语。
“什么事?”容仪冰冷地环视底下深垂着头的仆人,“是什么事瞒着我?”
沒有人說话。
也沒有人抬头。
心中的不安越发繁盛,容仪阴戾地做最后的警告:“不說就所有人一起赶出去。”
他的声音冷漠得沒有一丝温度。
這时,从大厅侧门进来一個黑衣男子:“大哥,你别为难他们了。”
容仪目光不善地看過去。
容域接着說:“是明姑娘吩咐不准仆人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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