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离别
一道剑光破风从温沐耳边划過,发出空灵的声响,垂落天际的白幕挡到身前,阻隔了失误飞来的招式。
白幕后的身影优雅纤细,如青竹般亭亭玉立。
温沐忍不住拨开白幕,想看一看两人进展如何。
辉琉目光扫到她,悠然一笑,长剑直指,白衣仙人背对着他,手中的剑慢慢碎裂,他转過身,神情解脱。
“你說得对,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
辉琉松开手,长剑立即化为一阵烟雾,他收手拂袖,对着天池再次一拜。
“师父,你還觉得我是错的嗎。”
于天地初生之时,他就看到了人间如何因为神鬼成为乱世,太爷爷创立仙门,仙门弟子成了杀敌最厉害的武器,百年来战无不胜,从一個小国逐渐成为九州霸主。
反抗者修鬼道,拜魔神,人类弱小不堪,妄想依靠神佛庇佑,正是他们信仰的神佛,将灭鬼杀魔的战场放在了最不堪一击的人间。
谁才是人间的主,不是神,不是佛,更不是妖鬼阴灵,是他,是玄淮未来的皇帝。
乾坤天地又如何,都不足与他为敌。
眼前的天池再也回答不了他任何問題,辉琉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执念,這一剑,他已明白前路该如何行进。
随着幻境消失,两人再次站在了寰凤楼裡。
楼中门窗紧闭,楼外人影簌簌,火光与剑光交相辉映,楼下一百二十九位舞伎身着华服,提着刀剑,纷纷看向从房间裡走出来的辉琉和温沐。
她记得原著提起過太子篡位一事,温沐猛然发现,她好像在见证一件大事的发生。
辉琉目光淡然,他早就知道会有這么一天,寰凤楼一百三十位杀手,从他出生就在为杀他做准备了。
這是他迟早要面对的事,既然皇室忌惮,那他也不必装着父慈子孝。
只是還有一件事,他看向身边的温沐,在成功与否沒有定论时,他不太愿意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楼下的杀手蓄势待发,辉琉关上门,将手裡的镯子送给她。
“唐延喜是新朝的功臣,如今不便出面,你将此镯带回去,等风波平息,自可带着玉镯进京寻人。”
知道唐延喜沒事她就放心了,温沐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在這裡遇到未来的皇帝,還见证了他被逼谋反的歷史。
不過她最担心的還是灵溪师兄,如今外头乱了起来,一個不小心可能就会被牵连进去。
“辉琉,我想求你一件事。”
辉琉想着找到的竹简,闻言又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夜色下整個世界都泛着危险的昏黄,只有她的眼眸是清澈明亮的。
就像从前在边关,危机四伏的陷阱裡,他看到一只五彩羽翼的小青鸟在空中飞過,他常常梦到那個瞬间,如果他不是玄淮的太子,不用生活在刀尖上,是不是就可以留下那只小青鸟,又或者留下眼前的人。
“你說吧。”
温沐一直盯着他,眼神始终沒有离开,最终抿了抿唇,說道:“我有一個师兄,是君灵山玄昭寺的和尚,为了朝廷拨款的事来了上京,我怕他在這裡会有危险,所以想带他离开,但是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温沐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清楚,辉琉轻轻嗯了一声。
“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抬起手,一群黑衣人破窗而入,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箭矢,黑衣人轻松摆脱。
他们来到辉琉身边,单膝行礼。
“太子殿下,寰凤楼已经被凉王的人重重包围,姚将军的人正在路上,請殿下随属下离开。”
辉琉拔出一把长刀:“不用了,你们带這位姑娘离开,飞青,你带几個人去明镜台找一位高僧。”
“那你呢?”温沐问他。
辉琉笑道:“既然有人辛苦为我准备了一百多位舞伎,我自是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温沐還想再說,辉琉一句命令,她立刻被黑衣人带走,甚至沒来得及与他說最后一句话。
他们的初遇匆忙,连离别都這么潦草,這让温沐想到缘由天定,世上那么多人,有时候匆匆一眼,可能就会在心裡留下一段记忆,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黑衣人身手敏捷,带着她逃過凉王的追杀,一路从长宁街杀出重围,将她安全送到了城门外。
温沐還是担心灵溪,他身上一分钱沒有,就算逃了出来,回去也得受许多苦。
黑衣人告诉她,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他们定然会好好安置那位高僧,现在城裡危机四伏,人人自身难保,她若想活命,现在就得离开。
温沐想着在城门口等灵溪,可還沒反应過来,就被一個黑影直接带走,黑影的速度特别快,眼前的事物一瞬而過,她只眨了眨眼,就已经来到了距离上京千裡之外的地方。
温沐有些晕,抱着树干才不至于倒下去。
羁源冷眼看着她,說道:“你這样還想去救人?”
温沐捏了捏眉心,头疼终于缓解一些。
“你……怎么在這裡?”
从他的样子看来,沒有任何受伤的地方,神态也挺放松的,当时那么莽撞地进入幻境,居然沒有遇到危险,不愧是鬼王。
羁源挑眉:“总之不用特意来找你的。”
温沐撇了撇嘴,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這個她当然知道,但是他也沒必要說出来,好像别人不讨厌他他就不舒服似的。
温沐心裡不高兴,故意打击他:“我還以为你去找苏声蓝不会回来了呢。”
羁源脸上划過一丝讽笑:“谁告诉你我去找她了。”
温沐推开树干,整個人受力往旁边一晃,羁源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却被她伸出的手挡住。
“你当时不就是见到她才走的嗎。”
被她从幻境裡带出来的时候,羁源就已经明白那都是虚假的幻象,最后一刻离开幻境,阿银珠却又制造了一個苏声蓝,他一直都不愿意再与他有什么瓜葛,只是无法忍受他利用声蓝。
想到幻境裡与阿银珠重逢后他对自己說的话,羁源看着温沐若有所思,心裡一遍遍问自己,真的要這么做嗎,如果他按照阿银珠說的去做,她会不会怪自己……
但是這是找到声蓝唯一的办法了,他不应该为了一個毫无关系的人就這么放弃,就算会伤害她,他也不在乎。
“你不需要知道。”
他又恢复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自顾自往前走,温沐小跑着跟上去。
她把蛇玉镯拿出来给他看:“辉琉說唐延喜暂时不能现身,我們把玉镯带回去给陆怀簪,让他先把那個厉鬼放出来,等上京安全了,再让他去找唐延喜。”
羁源看都沒看一眼,一句都不搭理她。
走出林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山裡升了薄薄的雾,温沐提着鹅黄色小裙子,小心翼翼走在坎坷的山路上,她一蹦一跳,但一点都不显得粗鲁吵闹,反而有种灵动鲜活的美。
羁源放慢脚步,直到温沐来到他身后,他带着温沐走安全平坦的路,等她走了一会儿后放心下来,故意跨過一道小沟,温沐脚步不稳,直接往前摔去。
這时羁源转身,温沐整個人摔进了他的怀裡。
抬头一看,羁源正玩味地看着她。
温沐赶紧从他身上起来,犹豫了片刻,对他說:“对了,我還有件事想請你帮個忙。”
羁源仍然沒有回应,他继续往前面走。
温沐就要追赶不上,只好拽着他的衣袖,羁源察觉到被她紧紧拽住,不由偏头,心中升起一丝古怪的得意。
“求求你了,就這一次,以后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帮你找苏声蓝也行。”
不知是不是错觉,羁源似乎长大了一些,比起之前的少年模样,他個子更高,肩膀也更宽了,脸上有了些成熟的凌厉。
温沐声音娇甜,在他身边显得十分小鸟依人。
“你倒是說啊。”
他语气不太好,但神情還沒有不耐烦。
温沐知道有机会,便对他說:“大家都以为你是杨公子,等這趟回去,你在杨老夫人面前說一說,让她把捉鬼的银两付了,不要赖着不给钱。”
羁源颇为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加快步伐继续走。
他心裡有些不满意,自己好不容易答应她一個條件,她想的竟然只是這些……
下山后两人就找了马车,等回到春守镇已经是三天后。
杨老夫人总算沒食言,這几天弘音师叔的伤好了不少,温沐回到杨家的时候他都能出来迎接了。
温沐将蛇玉镯交给陆怀簪,与他好好說了這些日子发生的事,告诉他唐延喜在为玄淮太子做事,等风波過去,就让他去京城找她。
陆怀簪知道唐延喜沒有在寰凤楼就放心很多,听他說他们并沒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却胜過许多亲兄妹。
有了陆怀簪的配合,弘音师叔很轻松就收服了厉鬼,杨老夫人也被迫将杨大公子一家三口的尸身重新安葬。
這事到了现在终于告一段落,温沐如愿以偿得到了杨家的报酬。
羁源亲自送银两给她的时候,還顺便给了温沐一個香囊,香囊裡装着满满当当的银两。
不過为了寻找杨夫人的踪迹,温沐又在杨家留了几天,后来实在找不到了,也许真的和羁源說的那样,人一死,又怎么知道魂魄会去哪裡呢。
羁源随便找了個理由,說是要去玄昭寺陪着杨姣,杨老夫人也沒办法拦着,只能让他去,然后天天琢磨给他续弦的事。
温沐用羁源给她的银两买了几块玉,又买了些刻字的工具,這些都是她悄悄做的,不准备让别人发现,等刻好了再送给羁源。
回到玄昭寺沒几天,灵溪师兄也回来了,他除了身上脏了些,并沒有其它的伤痕。
他告诉温沐上京的叛乱一個晚上就结束了,现在太子正在清除凉王党羽,估计沒几天就是新的天地。
温沐问了寰凤楼的事,灵溪說寰凤楼已经被一把火烧光,裡面的人也死了,阿银珠不知道去了哪裡。
听完后,温沐总觉得怅然若失,不知道是心疼寰凤楼,還是心疼独自面对這些的辉琉。
杀父弑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都称自己自己为孤家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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