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糖糕
温沐从库房裡随便找到了一件蓝衣,半披着长发就走了出去,她携着唯一的一点钱离开杨府。
羁源恰好走出来,看到她穿上了女装,不禁有些奇怪,驻足思索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方才温沐哭了一场,整個杨府都传开了,他从丫鬟那裡听了些大概,弘音說她只是闹小孩子脾气,睡一觉自然就忘了。
之前還那么有毅力的抵挡一千只鬼偶,刚让他产生些许佩服就大哭大闹,說到底還是孩子心性,就算一时坚持,也不可能永远坚持下去。
他心裡的那点佩服顿时烟消云散,悠悠然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走着。
她穿着青蓝色的裙子,长发一直垂到腰际,衣服上的碎珠子像星河流下来,在月色灯火的照耀下,更是闪耀无双。
沒有任何繁琐的头饰,仅仅只有一個蓝色的蝴蝶发带,长发披散着,被风吹起绝美的弧度,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在夜裡穿行。
羁源突然觉得,她哭一哭也沒什么,本来就是小女孩,不哭不闹反而沒有這個年纪该有的灵气。
這几日镇裡正有灯会举行,街上人山人海,各种颜色的的彩灯挂在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玩杂耍的,卖糕点的,应有尽有。
温沐灵动地在人群中穿梭,羁源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她。
她跟着一個卖糖葫芦的来到桥上,拿出口袋裡的钱,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依依不舍地重新从桥上走下来。
叫卖声与音乐声吵得他有些头晕,所以看到手裡的糖葫芦时,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心烦意乱下,干脆将糖葫芦随便给了路边一個小孩儿。
温沐远远的看着卖糖糕的摊点,观察每一個去买糖糕的人,算着一個糖糕大概要多少钱。
羁源以为她会买,谁知道转身就去了药房,過了很久才从药房裡出来,左手摊开,只剩几文钱,右手拖着一包药。
她站在热闹的灯火下,眼中映着清冷的月色,模样稚嫩,却又十分认真,跑到卖糖糕的地方,买了一块不太大的糖糕。
买完糖糕后,她沒有立刻吃,而是小心翼翼拿在手裡,然后继续在街市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羁源跟着她的脚步,不可抑制地想,她现在心裡是什么感受呢,生气?委屈?還是不服?
会不会有一刻,她觉得他做的是对的。
终于在她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看人吃糖水的时候,羁源将自己幻化成一個陌生男人的模样。
他向老板要了两碗糖水,走到温沐身边,和善地蹲下身,问她。
“小姑娘,你怎么一個人出来,你家裡人呢。”
突然被人搭话,温沐有些懵,但看到眼前是個样貌端正的中年男子,她又放下警惕。
“我出来买点东西。”
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更加动人,眼睛睁地圆圆的,晶莹的唇微微张开,像只乖巧的猫儿,不会轻易逃走。
羁源自己都沒反应過来,就摸了摸她的头。
“你的眼睛很好看。”
温沐低下头,羞涩地笑了一下。
“我請你吃糖水吧。”他指了指放着糖水的位置。
温沐有些心动,但是又怕這样吃别人的不太好,毕竟本来她是有一点钱的,只是花光了才吃不了糖水。
“我……”
“今日我一個人出来,觉得十分无趣,见到你,心裡开心不少,這碗糖水就当是谢礼,你觉得如何?”
他都這么說了,温沐也不好拒绝,而且要抵抗美食的诱惑,這一点真的很难。
她快快乐乐地吃着糖水,完全沒意识到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上一秒要她命的人。
羁源有些忘乎所以,不知怎么的就对她說:“我家裡有更好吃的东西,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既然都跑出来,想来是厌倦了留在寺庙裡的生活。
這世上又有几個女孩能忍受的了呢,况且還只是個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爱美的年纪,定是想要天天打扮,整日和那些死秃驴待在一起有什么好,连吃個糖水的钱都沒有。
若是跟他走,自可游遍天下,吃不完的美食,穿不尽的衣裳,那都是任意挑选。
温沐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這人怎么看怎么像骗子,不会是做那种生意,想拐卖年轻少女的吧。
她摇摇头:“不了,我還要回家呢。”
羁源脸色一冷,他這是又被拒绝了嗎?
就在此时,一阵喧闹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温沐趁机离开糖水摊,当她走出去时,才发现原来是之前走過的桥墩塌了,正压着桥下行過的船只。
细看之下,船只裡竟然還有几個人。
那些人被压在石头下面动弹不得,想要推开却无法成功,這些石头又大又多,跑来帮忙的成年男子都十分吃力,搬了半天也沒搬动。
温沐赶紧走到桥边,一個大爷拦住她。
“小姑娘,你别過去,太危险了。”
温沐对他道:“我去帮忙。”
大爷說:“你一個小姑娘帮什么忙,就在這裡看着,会有人下去的。”
看着被压在石头下奄奄一息的人,温沐实在沒办法袖手旁观,她穿過众人跑下去,也跟着帮忙搬起来石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块一直沒人能推动的巨石,竟被她慢慢抱了起来,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最后所有的石头都她被搬了起来,人群裡爆发出一阵激烈的鼓掌声。
船上的人被帮忙抬了上去,众人合力将他们送去了医馆。
温沐在一旁休息,看到這一幕也放了心。
众人纷纷开始夸她。
“小姑娘看着小小的,沒想到力气這么大。”
“這個小姑娘不错呀,一看平时就经常锻炼身体。”
“是呀,小姑娘长的好看,心地也善良,看的我都想生一個女儿了。”
温沐被夸地飘飘然,害羞地抱着药包和糖糕,她笑的很甜,在一片夸赞声中离开街市。
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她依然坚定着自己的目标,就算這次沒有成功,以后总有一天会被认可的。
被拒绝的羁源心烦意燥地回到杨府,十分不能理解温沐的做法。
他突然想到自己,从有意识的时候就被推着走,所有人都告诉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他从不反抗,可最后還是会被背叛。
她不也是被欺骗了嗎,为什么還可以這么快乐呢。
既然他都变了,她又凭什么不变,如果她一直受到背叛,還会這么善良,這么开心嗎。
羁源来到弘音所在的屋子,解开了地鬼的封印。
顷刻间埋藏地底的亡灵全部涌出,尖叫声只出现了一瞬,下一刻,杨府所有人消失不见,只留下几缕骇人的血渍。
他倒要看看,在自己的性命和這些人的性命中,她会怎么選擇。
一切准备好后,羁源来到了后院,他知道她回来的时候肯定不想被人发现,所以必定会经過這個地方。
果不其然,沒一会儿就看到一個长发飘飘的蓝衣少女在月色中奔跑而来。
温沐出去玩了一会儿,之前的不开心就都沒有了,如今還是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毕竟這個世界的任务還沒有完成。
她悄悄从后院溜进来,想着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换好衣服就可以了。
羁源在心裡笑了声,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方才出去的时候那么嚣张,被哄了一会儿,如今又不生气了,倒底還是個沒长大的小孩。
他故意一副很阴沉的模样,拦住温沐的去路。
温沐一见到他就把手背在身后,她察觉到身上的衣服会让她变回本相,瞬间慌乱起来,转身就准备离开。
還顺便欲盖弥彰地对他說:“天太黑,我走错路了。”
羁源幽冷地說道:“那点幻术你觉得能骗過我。”
温沐游刃有余地折回来,装作什么都沒发生的样子,对他說。
“你還沒睡啊。”
他這么厉害的人,恐怕早就识破自己的本相,這么久他都沒提過,想来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看着她心虚地把手背過去的模样,羁源在心裡冷笑,這么怕被人发现的话,那就别一开始就欺骗别人,
温沐眼睛突然一亮,說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羁源冷傲地扫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他正要将地鬼的事說起来打击她时。
温沐突然拿出在街上买的糖糕,粉白的糕点被她捧在手心裡,在灯火下显得十分好看。
她珍惜地捧着送到羁源面前,眼神明亮,比冰雪還要动人。
“羁源,生辰快乐。”
她笑的甜甜的,這份笑容几乎能融化所有人的心。
羁源怔在原地,脑海中都是她舍不得吃糖葫芦,把钱省下来的模样。
還有她偷偷地躲在柱子后面看别人吃糖水,但是也沒动手裡的糖糕。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好像最喜歡吃糖糕。
但是从来沒人给他买過,也沒人记得他的生辰。
温沐垂眸,有些无奈地說:“不好意思啊,我沒有很多钱,這是唯一能买到的了,不知道好不好吃,本来准备午时再给你的,但怕遇不到你,就现在给你吧。”
說不意外是不可能的,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底爬出来,触碰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昨夜她差点死在鬼偶手裡,自己是罪魁祸首,他戏弄她,欺骗她,她一点都不生气嗎。
感动過后,他又不可抑制地愤怒起来。
羁源不动声色地接過糖糕,故意忽略她对自己說的生辰快乐。
温沐并沒有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一直都习惯在别人生日的时候做些什么,就算对方不需要,她也只是做好自己的事,从来沒考虑過会不会得到什么回报。
她抱着药包走进杨府,弘音师叔前几日一直在咳嗽,這些药可以缓解一些。
但是一进门,淡淡的血腥味就引起了她的警觉。
温沐下意识看向羁源:“這裡发生什么事了?”
羁源来到她身后,不知为何,他有些后悔放出了地鬼,如果知道是自己做的,她還会想要送自己糖糕嗎。
沒有得到羁源的回应,温沐慌忙跑到师兄们的住处,等她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地狼籍。
羁源狠下心,既然做了,那就将這件事做到底。
他的手慢慢放在了温沐的脖颈下,只要稍微用力,她就能立刻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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