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我雌雄(三)
雲出岫毫不掩飾脣角的嘲弄,擡着下巴發出一聲嗤笑。
拿着法衣的女修瞬間尷尬地紅了臉,仔細想想,將女子所穿衣物遞給一個男子,縱然自己是好意,落入對方眼裏,只怕也是羞辱。
她漲紅着臉,正打算將法衣收回時,眼前的少年已經接過了衣物。
“多謝。”
含笑似的嗓音配上挑起的眼尾,說不出的動人豔麗,女修的心砰砰直跳。
愣了一瞬,纔想起對方要換衣服,衆人忙不迭背過了身去。
窸窸窣窣的聲響落定,衆人知曉這是換好了,才慢慢轉過了身子。
轉身瞬間,幾乎忘記呼吸。
那身裙裝本身的色澤有些過於豔麗,人穿了,往往會被壓下幾分,而穿在眼前這個少年身上,配着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眸,卻自有幾分風流韻味,讓人移不開眼。
若不是知道眼前這人是男子,而非女子,那可真是
可縱然那是男子,這等容貌,只怕也是世間罕有。
一時之間,衆人瞧得都有些愣住了。
雲出岫向來自詡美貌,如今見了沈臨淵這身打扮,再加上旁人那目不轉睛的眼光,她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委屈,登時變了臉色,瞪着杏眼,“瞧什麼啊,我們是來試煉的,不是來玩的”
說着,她又氣哼哼地看向沈臨淵,意有所指“再說,他一個陌生人,無緣無故,突然出現在這裏,不可疑嗎”
此言一出,頓時有人爲沈臨淵打抱不平了起來。
“他方纔不是說,是來得遲了些嗎想來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再說了雲霧祕境之內,設下了宗門的大陣,若有人闖入,早就被攪成齏粉了,怎麼還能安然無恙站在這裏”
“就你知道”雲出岫被說得辯無可辯,可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只能跺着腳,對沈臨淵說“你,快帶我們去找靈獸。若找不到,本仙子一個築基期的修士,可會讓你知道好看。”
“”說實話,沈臨淵已經好多年沒見過這麼囂張蠻橫的姑娘了,這不禁讓他想到在遇上越止戈之前的世界裏,依稀記得也有一個這種脾性的人,叫什麼來着
沈臨淵支着下巴,開始思索。
美人托腮愁思,都美得不似人間人物,男修們不爭氣地又紅了臉。
雲出岫氣得直接轉身走了,男修士們則是擠到沈臨淵旁邊,一靠近,又是一陣恍惚。
定了定神,才問道“師弟,這是在想些什麼呢”
沈臨淵邊想邊走“一位故人。”
“哦”
衆人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
什麼故人是紅袖添香的佳人還是
“我想不起她叫什麼名兒了,只依稀記得她有些像師姐,只是”
“只是什麼”
沈臨淵忽然擡起頭,醍醐灌頂似的驚醒。
“她後來死了。”
“”
這真是個穢氣的故事呸呸呸得虧雲師妹沒聽見
雲霧祕境內,靈氣充沛,隨地都是奇珍異草,每一樣都價值連城。可對於用作考覈弟子的祕境來說,這裏的珍奇實在太多了,多到讓人有種荒誕的不真實感。
越珍貴,也越危險。
沈臨淵只走了幾步,便蹙起了眉峯。
方纔他們的言談倒是讓他想起來方纔進入時,確實受到了一股阻力,可這阻力卻並不像對方所說的那般厲害。
再加上,那位無論如何也不敢靠近的車伕
似乎有一團無形的黑影籠罩着這個祕境,未知的陰謀正逐步靠近。
“你的手受傷了,我幫你先治療下吧。”方纔借給沈臨淵衣物的女修靠過來,對着對方受傷的手臂施了個治療術。
“這裏是祕境,隨時都會有危險,還是小心些爲好。”
“你說的對。”
治療術下,手臂很快恢復如初,沈臨淵甩了甩手,道了聲謝。
他落後兩步,望着前方几人,卻始終和他們保持着距離。
按着沈臨淵剛纔所指方向走了小半晌,別說靈獸了,便是靈力也越來越稀薄了。
雲出岫又發起了大小姐脾氣“你確定是往這裏”
沈臨淵正在措辭,如何忽悠眼前的女修時,一道浩然劍氣乍現於前,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壑,將沈臨淵與其餘幾人分隔開來。
來人一身白衣,臉上覆着一個修羅鬼面,鬼面矇住了劍修的上半張臉,只露出半截精緻的下巴,以及一張涼薄的脣。
手中森然長劍指向沈臨淵,越昭涯說出的話也像他的劍一樣冰冷。
“你是何人”
衆人先是被劍氣嚇了一跳,待見到來者是何人時,頓時鬆了一口氣。
雲出岫更是喜出望外,“師兄,你怎麼會來這裏”
越昭涯的劍動也不動“殺他。”
所有人都被唬了一跳,那溫柔女修更是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哪會有什麼誤會”雲出岫跳着打斷了對方的話,她不滿地反駁“師兄平日裏可出過錯你不要爲來歷不明的人狡辯。”
說到這裏,她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場子,挺直腰桿,哼了一聲“我就說這傢伙可疑,被我猜對了吧。”
周圍人嘰嘰喳喳,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沈臨淵。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然想好了說辭。
越昭涯的劍就那樣直直對着沈臨淵,方纔那一劍,讓對方背過了身去,他始終沒能看清對方的模樣,入眼只有那抹霸道的紅。
想好說辭後,沈臨淵掛起平日裏那吊兒郎當的笑,緩緩轉過身。
一點,一點
整張臉暴露在越昭涯的視線裏,手中的誅邪幾不可察地顫了顫。薄脣微動,篤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沈婉兒。”
有那麼一瞬間,沈臨淵只覺得自己要裂開了。
“不是,你認錯了。”他義正嚴辭,恨不得再三強調“我叫沈臨淵。”
“沒有。”越昭涯已然收了劍,翩身飛下,來到沈臨淵面前,一字一頓道“昭涯不會認錯自己的妻子。”
越昭涯繼續說“我之前在沈府見過你一面,你與我記憶中毫無分別。”
少年說的話很親暱,可音調卻冷似寒冰,連一絲起伏都沒有。
可記憶中,這樣的姿態只有一個人會有。
旁人只見原先還有所抗拒的沈臨淵,突然就像個開屏的孔雀似的,矯揉造作地想要靠上他們越師兄的胸膛。
除沈臨淵外的所有人
越昭涯被震的連退兩步。
可沈臨淵動作更快,一把揭過越昭涯的面具,望着那張熟悉的面容,他輕快地笑了。
“好久不見。”
對方那熟稔又親暱的態度倒讓越昭涯有些不適應,沒了面具遮擋,沈臨淵可以發現他眼底的每一絲細小變化,讓人忍不住想要再去惹他一下,看看那雙眼眸裏還能綻放出怎樣的光彩。
“什麼這就是師兄你說的凡間的未婚妻他是個女的”雲出岫簡直要抓狂了“可我剛纔見他一幅男兒打扮,師兄你真的沒認錯嗎”
越昭涯只一想,便想到想來以男兒身份,在外行走會方便許多,他心下理解。可面上,卻不好將他的私事與無關緊要的人說。
頓了頓,他只能再次重複道“昭涯不會認錯自己的妻子。”
雲出岫簡直氣極,杏眼瞪向沈臨淵,她思慕師兄已經多年,不成想卻被一個凡間女子截了胡更可恨的是,這人的相貌還遠勝於她
收回嫉恨的目光,雲出岫回過神來,繼續道“就算她真的是師兄的未婚妻,可師兄不是說,她是一介凡人嗎一個凡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定是不懷好意,有所企圖”
“我自會帶她回宗門,向師傅稟明一切。”
“師兄”
好的壞的都說了,眼見越昭涯還是不爲所動,雲出岫幾乎氣瘋了。
忽然之間,異變突生。
衆人腳下所站土地突然劇烈震顫起來,靈氣肆意涌動,再不像方纔柔和,而似刀劍狠狠颳着每個人的皮肉
團團黑霧涌入結界,所到之處,花草樹木全部枯萎,化成血水。
地面逐漸塌陷,人羣被衝散,沈臨淵被越昭涯拉向了自己的身邊,坐上了飛劍,緊接着,他連忙捏碎碎身攜帶的玉簡。
傳訊玉簡碎裂,代表着遇到了十萬火急的危險,片刻都不能耽擱。
龜裂的土地下方,一個個身形鬼魅的人影鑽了出來,望着在空中漂浮的幾名小仙,像看見了什麼無上美味,舔了舔自己的脣,笑道“今日,鬼爺爺便抓幾個修真界的小鬼來嚐嚐仙”
“魔族”
衆人大驚失色,雲霧祕境裏怎麼會有魔族
只見嗖嗖幾道黑影閃過,漂浮在空中的修士便死了幾個,其中一名男修嚇得慌忙操控着自己的法寶想往外奔去。
卻聽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黏膩冰冷,如毒蛇吐信般的嗓音“別走嘛。”
他只覺得身側一陣發寒,動也不敢動。
下一秒,他臉上的驚恐還未散去,頭卻被削去了半個。
“啊啊啊啊啊啊”雲出岫悲痛大哭,吸引了所有魔物的視線,那麼一個嬌嫩的少女,想想也知道,該有多美味。
女魔頭舔了舔刀刃上的鮮血,急馳而去,卻猛然被一道光影彈了開來。
“護體法寶”
光是剛纔那一擊,她便知道此物威力非凡,不是他們所能抵抗的,不如干脆放棄,反正這裏的獵物還有。
陰冷的美目一轉,便轉向了沈臨淵與越昭涯。
“喲,還是一對璧人呢。”
女魔頭掩着脣嬌柔地笑了起來,可誰都不敢放鬆警惕,面前的女人,眨眼之間便可取你性命。
笑聲未斷,女魔頭忽然來到越昭涯身邊,那速度快到讓人無法察覺
“在等我嗎”
咯咯的笑聲後,越昭涯的身體卻蠻橫扯出,丟入地底的塌陷處,而那裏無數低等魔物正從地底爬出,渴求着新鮮的血肉。
“賞你們了。”
“至於這位姑娘,生了這樣一幅好皮囊,不若磨成粉,塗在我的臉上,定能讓我容光煥發。”女魔頭嬌笑着探出手,想要去撫摸沈臨淵的臉頰。
原想着,不過是一個築基都不到的小修士,解決起來是輕而易舉,然而手剛進一寸,一道冷冽罡風劃過,女魔頭心中警鈴大作,急忙退去,可還是晚了一步,右手五指竟被齊齊切斷
沈臨淵強行操控破軍,腦海突突的冷,喉口涌起一陣猩甜,他面不改色地嚥下污血,提着讓所有妖魔爲之變色的長劍,笑意盈盈“謝謝姐姐美意,可我還不想死呢。”
他緊握手中長劍,好在前幾個世界積攢下來的氣運,足夠他短暫使用破軍,可強提真氣的滋味仍舊不好受。
可他必須鎮定。
壓下翻涌的血氣,再提一口真氣,血氣直衝腦海,一雙眼眸瞬間變作通紅,卻讓人退避三舍。
“破軍,來”
轟隆隆
震天雷聲驚響,魔物最爲恐懼的驚雷之力傳來,當下萌生退縮之意。
恰在此時,一道浩然劍氣將洞口魔物劈開,越昭涯遍體鱗傷地站在那裏,與沈臨淵遙遙相望。
“好極了。”
沈臨淵徹底放下心來,神色凜然,雷霆劍意自穹頂劈下
“不好快退”
魔頭意識到不妙,慌忙道。
可還是有些遲了,死在雷霆一劍下的魔物不計其數。
風塵散去,祕境一片狼藉。
沈臨淵哇的一口吐出喉間鮮血,破軍劍歸入眉心,他再支撐不住,從雲間跌落。
在一瞬間的遲疑之後,越昭涯還是快步過去,伸手接住了對方。
只是他顯然高估了自己。
沈臨淵壓着越昭涯的手徑直坐到了地上。
越昭涯滿眼錯愕他沒接住
沈臨淵卻是邊咯血邊把退到一邊,道“我能走。”話音剛落,他又哇的咳出一大口血。
沈臨淵越昭涯“”
越昭涯“我來扶你吧。”
沈臨淵剛想非常不要臉地搭住戀人的肩膀,結果手還沒碰到,只聽撲通一聲,對方已經倒在了地上,直接昏迷不醒了。
“”沈臨淵無奈地笑了笑,他坐在地上緩了緩,接着撈起越昭涯,將人背了起來。
祕境內,此時一片狼藉,雲出岫有護體法寶在,只受了些皮外傷,昏了過去,性命並無大礙。
沈臨淵只望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揹着越昭涯往外走去。
光亮處,沒有風沙,沒有荒涼,滿目翠綠,竟是一片鳥語花香的森林,與他先前進來的入口大不相同,沈臨淵險些以爲自己來到了個桃源仙境。
正疑惑間,他就聽見一箇中年男人驚慌失措地大叫“小娘子,這是咋了滿身是血的,在山裏遭了狼了”
作者有話要說問你可以嗎
沈大佬答我可以,男人不能說不行。一邊咯血一邊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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