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我雌雄(十一)
越昭涯的傷勢還未痊癒,他的身體無法支撐他進行長時間的御劍飛行,於是便領着沈臨淵去了榕城的一家客棧稍作歇息。
榕城作爲國都,本就繁華,近日來又是太子大婚將近,各路人馬紛紛匯聚於此,處處鑼鼓喧天,張燈結綵,實在是熱鬧非凡。
正因此,各個客棧都幾乎人滿爲患。沈臨淵和越昭涯尋了半晌,才找到落腳的地方。
沈臨淵向來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安頓好了,就與客棧內的夥計攀談起來。
“外面張燈結綵的這麼熱鬧,可是有什麼喜事”
“客官您是從外地來的吧”夥計看了對方一眼,“少女”穿着不起眼的羅裙,施了障眼法的面容也看不出有何姿色,他掃興地在心底嘖了一聲,卻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再過幾日,太子便要大婚了,自然熱鬧。”
沈臨淵瞭然點頭,“怪道如此熱鬧。”
“那可不。”夥計與榮有焉地擡起胸脯,拽着幾個常聽來的詞,頗爲自豪道“太子殿下一表人材,娶的也是國公府的大小姐,據聞,這位小姐生的花容月貌,與太子正是相配。”
正說的得意檔口,夥計卻忽然瞥見對方一副見鬼了的神情。
“你說新娘是誰”
“國公府的大小姐啊。”
“這位小姐姓甚名誰”
“”夥計怪異地看了沈臨淵一眼,有些羞惱地低聲告誡“你個鄉下小丫頭,好不知禮數,小姐夫人的名諱哪能是我們這些人能知曉的。”
心底暗罵這丫頭真是上不得檯面,夥計卻又端着架子,“好心”告訴道“不過既然是永昌公的嫡女,那必然是姓沈了。”
沈臨淵“”
他嘶了一聲,在心底暗歎。
這就是所謂的無巧不成書嗎兜兜轉轉,他竟然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又或者
他眼神忽然一亮,往上一瞧,接着噔噔噔跑到越昭涯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裏面清清冷冷地傳來一聲,“進。”
沈臨淵推開房門,進去就抱着雙臂,靠在門邊,篤定道“你故意帶我來這。”
“非是故意。”越昭涯擡了下眼眸,只輕輕望向沈臨淵,目光沒有任何躲閃。
“只是昭涯心中有惑,想要求一個答案。”
“有惑”沈臨淵靠在門上輕輕笑了聲,越昭涯輕易就可透過障眼法看見那人真實的皮相。貞明村事蹟最後,金洋將一身修爲都傳給了沈臨淵。
自雲霧祕境初見,越昭涯就知道眼前這人的容貌是人間罕見的豔麗,如今對方修爲漸漲,那張豔麗的面容更是美得具有攻擊性,給人以近乎侵略的壓迫感。
越昭涯不動聲色地移開眼眸,心下一片平靜。
“你知道我在疑惑什麼。”
“我又不會卜算,我怎會知。”沈臨淵邁着步子,來到越昭涯面前坐下,自斟了一盞茶,纖長的指尖端起茶杯,飛起的眼角似乎含着笑意。
“我真不知小道長心中的惑,是因爲我不是女兒身呢還是你在疑惑,是否已經對我產生了別樣的”
話音未落,沈臨淵的面前已經橫上了一把冷意森然的長劍。
越昭涯面無表情,“莫要胡言。”
面前的人,渾身上下都是冷的,像數九隆冬的天兒,恨不得把人給凍僵。可偏偏,那雙眼眸的深處,是堅冰化作的柔軟,碰一碰,就軟成滿湖春水。
沈臨淵偏愛將那湖池水攪起漣漪,攪得對方手足無措,再無法僞裝自己。
他緩緩勾起脣角,剎那間,近乎妖冶的美麗撞入越昭涯的眼裏。
那人輕輕地笑着,無視面前長劍的冰冷,帶着三分揶揄,和七分了然於心的熟識。
“哪怕被人戳中心思,也不要隨意動怒。”沈臨淵的雙指夾住冰冷的劍鋒,將之移開一寸,恰好露出漂亮的眼眸與之對望。“你的心思,太好猜了。”
沈臨淵明顯察覺到在他說完之後,對方的呼吸亂了一瞬,可是偏偏面上仍是瞧不出什麼分別。他在心底喟嘆一聲,倒是有些想念在貞明村裏,那個無法動用靈力的小越了。
越昭涯靜靜瞧了他一瞬,緩緩將劍收起,眉峯微蹙,這才繼續開口,“你故意瞞我性別。”
“小道長上來便問罪呀。”沈臨淵半點不惱,也沒有半分被揭穿的心虛,依舊笑嘻嘻地坐在那裏,接着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口,這才道“可我卻是不認的。”
“小道長啊,你可從未問過我的性別。還是說”他直起身,往前傾了些,桌子並不大,沈臨淵這一傾身,幾乎要捱到越昭涯的鼻尖,他的笑聲像藤蔓,一圈圈,繞緊了人。
“你覺得你的道侶就只能是個女子”
越昭涯的呼吸一亂,他猛地站起身,身下的凳子哐當倒地。
“我我從未想過這些。”
“哦”沈臨淵拖長尾音應了聲,這繾綣的聲線卻讓越昭涯的心更亂了三分。
“那從現在起,便好好想想,反正啊,來日方長”沈臨淵見好就收,不再拿話去招惹越昭涯。他清楚對方的性子,有時招惹得狠了,只怕是會適得其反。
沈臨淵走到門口,手按在門扉上,慢慢側過身來。如今的他,得了金洋的修爲,整個身軀一下子抽條長開了。曾經雌雄莫辨的嗓音,若非刻意僞裝,如今聽來卻是一個風流多情的年輕公子。
他這般道“對了,小道長得記着了。我不叫沈婉兒,我叫沈臨淵。”
“臨淵羨魚的臨淵。”
“可別忘了。”
說着,便聽對方輕笑了聲,離開了房間。
沈臨淵闔上門扉出去了有一會兒後,越昭涯才慢慢回過神來,他緩緩扶起地上的凳子,心思有些愣怔。
於他而言,是男是女,都不重要。
他緩緩閉上眼,再睜眼時,眼底有過痛苦與掙扎。
總有一天,他會殺了對方。
一夜休眠。
過了一夜,越昭涯心底那紛紛擾擾的心思終於沉下去了一些,他起了個大早,爲兩人卜了一卦。
卦向上的結果與先前完全一致,可見沈婉兒越昭涯眸子晃動了下,他在心底緩緩糾正自己,不,是沈臨淵。
回想起昨日那人離開時,一字一句告知自己名姓的模樣,越昭涯在心底默唸着那三個字。
沈、臨、淵。
他輕輕晃了下腦袋,似有所愁思。不知爲何,當聽見這三個字的瞬間,似乎有種跨越時空的熟悉感,讓他久久不能回神。
沈臨淵進來時,就看見越昭涯站在窗前,楞楞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片龜甲,在龜甲之上,似乎還附着着神祕的紋路。
這便是修士的其中一種手段卜算了。
在原先的世界裏,沈臨淵也接觸過,可未曾細細瞭解過。卜算最要求施術者心思純淨,毫無雜念,這樣卜出來的卦向才最爲準確。
而光是心思純淨這一點,就是沈臨淵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了。
他看了看那龜甲上的紋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乾脆問道“你卜出什麼了”
越昭涯早知道他進來了,聽見聲響只是慢慢轉過了身子,這般回道“前幾日,從貞明村離開,我便卜過一卦。如今又卜,結果一致,想來應該不會再錯。”
他拖着龜甲,放到沈臨淵的掌心裏。
“你的因果還在榕城,塵緣未斷,難登仙途。”
這也就是爲什麼越昭涯非要入塵世,履行婚約的緣由了。若是塵緣不斷,他的修爲便再難精進。可如今
越昭涯在心底嘆了一口,不動神色地看向沈臨淵。
對方已踏上仙途,只要斬斷如今的塵緣,那他們之間的婚約也可一併一筆勾銷。自此,路歸路,橋歸橋,他不會再傷他分毫。
“我的因果”沈臨淵接過龜甲,對這個結果倒是沒有任何喫驚。他明白越昭涯沒有說謊,塵緣未了,是無法登上仙途的,只是不知道這份因果究竟應在誰的身上。
“你心中可有什麼頭緒”越昭涯輕輕問道。
沈臨淵知道對方想問,知不知道這份因果在誰身上。可說句實話,他來到這個世界,接收到的信息實在太少,也看不出“沈婉兒”和誰交情甚密。要真說起是誰和他有因果,一時之間倒還真想不出來。
於是,他只能將龜甲放在一旁,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於這個結果,越昭涯也沒有任何意外,他頓了頓,提了個意見。
“也許,沈家會有什麼線索。”
沈家
沈臨淵在心底呢喃着這兩個字,倒是頗有興味地勾起了脣角。
“也好,如今大姐嫁與太子,風光無限。我這個離家多日的妹妹,自然是該帶着未婚夫一起回去瞧瞧。”
“”越昭涯詭異地沉默了下來,也不知是爲沈臨淵那毫無芥蒂稱自己爲妹妹的坦然,還是爲對方那句厚顏無恥的未婚夫。
不管怎麼說,兩人都決定好了先去沈府探探這因果究竟應在誰身上。
國公府因搭上了太子這條船,一時之間水漲船高,前來登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一直到入了夜許久,那圍在門前的人才漸漸散去。
值夜的小廝打了個盹兒,揉了揉睏倦的雙瞳,再睜眼時,卻發現對面正站着個俏生生的“絕色美人”,頓時眼睛都亮了。
然而美人的個子異常高挑,身後還跟了個面無表情的羅剎臉。
小廝被越昭涯凍得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他咳了聲,努力繃直自己的背脊,試圖在美人面前落下個好印象。
“國公爺已經休息了,你二人若想拜見,明日趁早來吧。”
話音方落,他便見眼前的美人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幾乎看酥了他的心,然而下一秒,美人的話卻駭得他肝膽俱裂。
“進去通個話,就說二小姐回來了。”
“二二小姐”
小廝像是陡然驚醒,他猛地擡眼去瞧沈臨淵,方纔還覺得無一處不美的美人,此時在這黑漆漆的夜裏,竟然顯得異常鬼氣森森。
他的雙腿開始不自覺地打起顫來,股間涌現出尿意,心中一邊狂罵與他同值的那人怎的如廁這麼久,還不回來,一邊又在心底尖叫。
二小姐,哪個二小姐
他孃的二小姐墳頭的草都有兩米高了
正當他苦思冥想,搜腸刮肚想些除魔的法子時,他那同值的人終於回來了。只聽那人一聲尖叫,幾乎劃破黑夜,驚起蛙聲陣陣。
“我的親孃嘞二小姐您還沒死啊”
沈臨淵“嗯”
我尋思着我不過是離個家,逃個婚,怎麼已經被死亡了。
這和我設想中的劇情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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