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要是比吃穿用度,他无论如何都是供不起的。
“爹放心,”沈持认真地說道:“我不与人攀比的。”
沈煌点点头,听到青瓦书院要到七月底才招收学生,還有三個来月的時間呢,他道:“還能玩一段时日。”
沈持哭笑不得,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问:“爹,這件事要怎么对我爷說呢?”
沈煌被他问的一愣,想了想說道:“說你不去苏家私塾,不劳他操持上学的事就行了。”至于去青瓦书院念书的事,還在打算中沒有成事,则沒必要跟沈家人說。
事先抖落出去,以大房和三房的性子,還不知道生出什么是非来呢。
“好嘞,”沈持道:“我知道了爹。”
到了家,朱氏红着眼圈,抄起擀面杖在他身后打了两下:“为什么這么久才回来。”知道她等的有多着急嗎。
她打得他生疼,沈持“哇”的一声本能地哭出来:“娘,娘……”
沈煌看不下去,把她拉起来:“阿池喜歡青瓦书院,在那边多逗留了会儿。”
“青瓦书院?”朱氏问他:“县裡的那家书院?”青瓦书院非常有名气,连她都听說過。
沈煌点点头,把方才在路上父子俩的话跟朱氏大致說了說。
“爹都跟人家苏家私塾說好了的,”朱氏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他去县裡看书院是個什么事儿,咱又上不起。”
沈持這会儿心智压制住不到七周岁小童的本能反应,抹干眼泪說道:“娘,我要去县裡的书院念书。”
朱氏想着书院的束脩,肉疼地咬牙:“阿大阿二和阿秋都去私塾上学,你凭什么去县裡头的书院?”
沈持一时不知该怎么說服她,只好抱着她撒娇:“娘,我喜歡书院。”
沈煌這时說了句有用的话:“青瓦书院看似比私塾每年贵4两银子,但孟先生年纪轻轻高中举人老爷,想是极会念书的,阿池要是能得到他的教导,或许能读出個名堂来。”
他此刻看着沈持,想着他要是能考中個童生也不枉上学一场,至于秀才、举人什么的,他不敢想。
听丈夫這么一說,朱氏的气消了一半:“可是……”她又一想,银子哪有阿池的前程要紧,于是心一横說道:“行,他爱去书院就送他去书院。”
大不了一家人每年节衣缩食把這4两银子给省出来。
“谢谢娘。”沈持說道:“不過,书院要等着七月份才收新生呢,還有3個月的時間,以后我帮你干农活儿吧。”
朱氏听到這话又犹豫了:“可是過几天就要带着阿大他们去私塾了。”
昨個儿沈山叫人从县城捎回来4條腊肉,想是要送给苏先生的。
当朝拜师,除了一年的学费银子之外,還要在头一次见面时给先生送一條腊肉和一捆芹菜。据說孔子当年收学生是以腊肉作为束脩的,当朝還保留這一习俗,芹菜则寓意学生勤奋念书之意,是仪式感,也图個好兆头。
私塾不拘泥时节,只要有学生,什么时候往裡面送都行。
人家比沈持早开蒙三四個月呢。這么长時間,等到阿池去县城上学的时候,阿秋他们都能提笔写字了吧。
沈煌說道:“磨刀不误砍柴工,阿池八月份再上学不迟。”
這三個来月他還能攒攒银子呢。
朱氏想了想,同意儿子去县城的青瓦书院念书。
沈持深深地松口气,沒想到他爹娘就這么轻易答应了他去青瓦书院念书。她娘末了交代他:“暂且不要說出去。”
一家人商定好他去青瓦书院念书之前对此守口如瓶。
当日吃哺食的时候,沈煌跟着沈山走到堂屋,小声說道:“阿池明日不同爹一块儿去苏家私塾上学,我們另有打算。”
沈山愣了一愣,问他:“你打算让阿持习武?”
沈煌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谁知父子二人的谈话被大房杨氏听墙角听了去,以为二房不送沈持去念书了,当即嚷嚷道:“哟,二弟好歹是吃皇粮的人,比咱還舍不得花银子呢。”
“這是不送阿池上学了?”她看着朱氏,心道:瞧那狐媚样子,年年要添新衣裳,都穿自己身上了,儿子身上却连上学的钱都舍不得。
三房的张氏更要瞧二房的笑话了:“還是阿池懂事,留着银子给阿月看病呢。”
“可不是,念书哪有治病要紧……”
杨氏火上浇油:“阿池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心疼他妹妹。”
又提沈月是哑巴的事。
大人說话,沈持不能插嘴,他看着沈煌,這個向来温和隐忍的男人被扎中心窝,他黑着脸扫過沈文和沈凉二人:“大哥,老三,我平素在家的时候少,阿月還小,你们做长辈的该有個长辈的样子。”
张嘴闭嘴的“哑巴”,哪裡有個做长辈的样子。
他甚少用這种语气对他们說话,沈文、沈凉同时一惊,不约而同看着自家婆娘,眼神厌恶而又发狠,這一眼便让嘴碎的女人们安静下来。
她们自知過分了,纷纷低头往嘴裡抿饭。
朱氏却看着不以为意,始终面带淡淡笑意:“這念书啊,念好了能有大出息呢。”她扫過沈全等三個侄子:“你们去了私塾可要好好的念书,早早给家裡拿個功名回来才是。”
說得仨人都低下头,心中怯怯的,尤其沈正恨不得哭出来,他昨日一进苏家私塾就头晕,根本不想上学。
沈山扫過两個儿媳妇一眼,她们都低下头,把更刻薄的话咽了下去。
“要我說呀,”老刘氏看着沈煌,眼中比平时多了些许光彩:“让阿池拜個师傅学一阵子拳脚,過几年你带着他在衙门的头儿跟前混個脸熟,說不定长大能跟你一样去衙门当差呢。”
不见得一定要花银子去念书。
沈煌打哈哈:“是啊是啊,娘說的是。”
沈月還对着大伙儿笑了一笑,软软糯糯的女娃儿特别可爱,好像沒听懂伯母和婶娘嘲讽她是個哑巴。這让沈持愈发心疼她,他看准他们在說话的空隙,挑稍微好吃一点儿的菜都夹到了沈月碗裡,兄妹二人不声不响地吃着东西,任凭他们嚼舌,反正他也沒听进去一句。
他只想着既有了念书的计划,那便尽早规划尽快考取功名,待日后有能力了,或许会寻觅到良医,为沈月治一治哑病,万一能治好呢……
一家四口各怀心思填了填肚子,吃得七分饱回到屋中。
等俩孩子玩了一阵子,朱氏拿出一袋子卤豆干,還有两個尚且温热的白面馒头:“你爹花钱买给咱们吃的,快吃吧。”
沈煌拿双筷子坐下来,他大抵是不吃的,只拿筷子夹给沈月,女儿出生的时候才四斤多点儿,他总觉得是亏欠了她的嘴,所以才不会說话,所以总是哄着她多吃点儿东西。
沈持和沈月大口吃着,沒有科技与狠活儿,纯天然的调料卤出来的豆干太香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個有潜力的吃货,只是上辈子身体條件不行,限制了他的发挥,這辈子,他准备撸起袖子,好好当一回老饕,吃吃吃,吃遍美食,吃個酣畅淋漓。
他上辈子虽然身体病弱,這個不能吃那個也不能吃,但是他喜歡做饭啊,最喜歡捣鼓美食,上研究生的时候在校外租房,几乎有時間就自己做饭吃,光菜谱自己都记了好几本,還兼职做物理科普博主,美食,是他除了探索物理之外唯二的爱好。
他的粉丝是冲着他有趣科普来的,最后爱上了他做的饭,被他做饭吸引来的粉丝,最后竟爱上了物理。
那会儿,沈持說等他毕业了,要是混不到工作,就一边直播做饭一边科普物理,沒想到研三突发心脏病,稀裡糊涂地穿到了這裡来。
……
几日后,五月初三早上,沈山带着沈全、沈正和沈知秋三個孙子,赶着骡车去清镇的苏家私塾报到。
這次接待他们的是苏秀才,他扫過沈家的三個孩子,问沈山:“我记得你家中還有一個长得面白眼亮的孩子,他怎么沒来?”
当日他不经意瞥见過沈持,還有些许印象。
“他暂时不想念书,”沈山带着歉意說道:“苏先生的记性可真好。”
苏秀才叹了口气:“那孩子看起来是個有灵气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沈持不来念书,也不好多问。
沈山惊讶他這般說法,以为只是面上的恭维,放下腊肉和瓜果:“多谢先生不同他计较,祝您桃李满天下。”
苏秀才收下三條腊肉、瓜果和农家新采摘的一捆寓意念书勤奋的芹菜:“他要是日后有求学的念头,随时可以送過来。”
沈山连连說好。
私塾的事情办妥,沈山回到家中,他看着還余下的一條腊肉摇摇头,让老刘氏拿到厨房改善伙食。
他想,沈持应当不会去念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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