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边又觉得自己应该是太紧张了。
因为上车之后他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裡,他沒有坐過摩托车,有种随时会掉下去的错觉,很危险,但又有种他从沒体会過的刺激。
沒等他找到合适的位置,他的手腕就被穿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抓住,然后被带向沈星野的腰间,边又愣了下,沈星野就提醒他:“抓紧了,可能会有点快。”
他說完,边又耳边只剩下引擎的声音,车子要启动了。
边又的手牢牢抓住了沈星野腰间的衣服,甚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他感觉风从他的身上穿了過去,抓着衣服的手忍不住更用力了,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从别墅到公寓的路其实挺长,边又不知道需要多久,只知道天色黑得很快。
出来的时候還是傍晚,等他睁开眼,就已经是夜晚。
路灯照得很亮,他的掌心出了汗,但他不敢松手,只敢定定地盯着沈星野的往前弓起的后背看,又分神地想一会儿肯定要给沈星野道個歉。
他把他的衣服弄脏了。
“就這样回家。”沈星野拍了拍车后座,然后抬眼笑着和边又对上了视线,他眨了眨右眼。
到市区之后突然下了雨。
在一個多小时前,边又以为坐摩托车会是他长這么大做過的最刺激的事情。
他可能還得翻一翻衣柜看有沒有适合沈星野的衣服,如果沒有的话,他還得跑一趟楼下的商店,买身适合对方的衣服。
半分钟后,边又重新坐上了车后座,重新抓住了沈星野的衣角。
“我可以借用尤然的浴室。”边又犹豫了一下,“你先把湿衣服脱了吧,我去给你找身衣服。”
他从来沒带别人回来過,所以除了他和尤然的东西,也沒有别的了,但尤然的尺码比他還小,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虽然把人喊上来了,但沒有适合沈星野的衣服给他换。
“什么?”
脸上沒有那么热了。
五分钟打车实在沒有必要,但淋雨的话……
拿了條新毛巾递给沈星野,边又說:“你先去洗個澡吧。”
边又鞋子都是湿的,他在鞋柜裡找了一会儿,只找到一双自己的新的凉拖,不過可能沈星野穿太小了,他有些犹豫,沈星野就說:“应该能穿。”
沒想到短短一段時間,最刺激的事情就变成了淋着雨坐摩托车。
其实学校离公寓并不远,但边又還是很担心,而且他不知道学校能不能把這种车开进去,如果不能的话,沈星野应该還需要回家,不知道又要多少路。
沈星野抬了抬眉:“我都听你的,车可以放在這儿明天让人来拖回去,淋雨的话可能会感冒,不過……头发不淋湿,应该会好点?”
沈星野似乎沒有要进去的想法,只是停在外面,放边又从车上下来,一條腿撑着地面反過身,抓着边又的小臂让他借力,然后问他:“冷嗎边又哥?”
但沈星野拒绝了,“我经常下水,应该耐水性比边又哥好一点。”
“可以嗎?”沈星野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這裡离公寓是不是不远了?”边又认识這個地方,但不知道骑摩托车要多久。
這是他以前从来沒见過的。
边又下了车,外套上有些湿了,但還算好,他看了眼外边的雨反问:“你要打车嗎?”
边又摇了摇头,沒有感觉到很冷,更多的是一种从未体验過的心潮澎湃。
沈星野說:“大概五分钟。”
边又本来以为尤然在家,但进了门才发现公寓沒人。
边又抿了抿唇点头:“可以。”
边又看见了下雨天的夜晚。
雨砸在雨棚上,又逐渐变小了。
他說话的时候挡风玻璃上起了一片水雾,眼前变得一片雾蒙蒙,正想要抬手去摘头盔,已经有人替他把挡风玻璃弄了上去,瞬间夹着雨水湿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已经分不清自己手心的是汗還是雨了。
有撑着伞的行人也有和他们一样淋着雨的路人从眼前一闪而過。
本来只是小雨,边又并沒有察觉到,但逐渐的雨水顺着头盔的挡风玻璃滚落下来,砸上去的时候還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大雨又快又密,不给人反应的時間,边又愣了会儿,看见沈星野后背的衣服逐渐湿了,他拉了下沈星野的衣角提醒对方。
边又哦了声,沈星野已经从他手裡接過了那双鞋。
他看向沈星野被他抓出两团形状的衣摆,“你要不要上来换件衣服?”
但事实证明确实有点小,换完之后,边又看着沈星野很惨地露在鞋子外面一点的脚后跟,抿了抿唇。
边又难得纠结,沈星野却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问他:“边又哥,要不要试试?”
但他们的运气不太好。
因为天黑又下雨,看路不方便,车速慢了很多。
当然,头盔也不是完全密封的,還有雨水从脖颈裡钻进来了,头发也湿了一点点,但比衣服好很多。
边又心跳突然漏了小半拍。
到公寓楼下的时候,除了脑袋,他俩已经变成了“落汤鸡”,身上昂贵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大概沒有下次再穿的机会了,這种礼服对窦倩来說都是一次性的,不過她也不会总是找边又参加這种重要场合。
沈星野应该感觉到了,他把车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棚,把头盔前面的挡风玻璃搭了上去,两條腿撑在地上问:“边又哥,要不要打车回去?”
沈星野把毛巾搭在脑袋上說:“好。”
进房间之后,边又先换了身居家服才去翻衣柜,他也有点怕自己感冒。
還好還真的让他找到了一身不是他尺码的衣服,不過是沈渡的。
他记不太清什么时候买的了,他已经洗過了,好像是很忙的时候想要送出去结果因为各种事情忘了,因为沈渡也会给他买衣服,但他不是很喜歡沈渡买的居家服的风格,所以沒有穿,也和這套居家服放在了一起。
這让边又想起自己還沒整理沈渡送给他的东西。
沈星野应该不会嫌弃本来属于他哥的衣服。
边又纠结了一会儿抱着衣服出去,结果刚出房间门,就愣了下。
沈星野脱了上衣,湿的衣服被他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男生正背对着他,肩膀上的伤已经好了,只剩下不怎么明显的疤,体育生的好身材一览无余,宽肩窄腰,后背肌肉线條完美。
边又也不是第一次见沈星野這样,上次在游泳馆已经看過他的身材,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一样。
他有些不敢看。
但沈星野似乎還要脱裤子,他的手已经搭在了腰带上,他穿的西装裤,因为湿了,布料贴在了腿上,能隐约看出腿部轮廓。
边又的脑子裡又冒出来,沈星野果然很适合被画出来的想法。
但也就是转瞬即逝的念头,在沈星野想把腰带解下来的瞬间,他出了声阻止了对方接下去的行为,“你试试這身,不知道能不能穿。”
他把衣服递给沈星野,和他解释:“這衣服本来是你哥的,你应该比他要高一点。”
但穿上衣服的话,沈星野比沈渡看起来瘦一点,不過沈渡沒有沈星野那么多的肌肉,他常年坐着一动不动,肌肉早就沒有了。
沈星野接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看了眼手中的居家服。
是灰色的棉质,很低调普通的款式。
是他哥穿過的。
但是又怎么样。
他哥以后沒有任何机会了。
他的唇角绷直了,但很快又松开,刚想說不介意,就听见边又說:“不過他沒穿過。”
握着衣服的紧绷的手突然就松了劲,沈星野笑了声,“不介意,应该能穿,平时沒有别人来边又哥這裡嗎?”
边又摇摇头,“沒有,尤然也不会带人回来。”
這是他和尤然合租的时候就约定好的。
让沈星野来,纯属是特殊情况。
刚刚发现尤然不在,他就已经和尤然說過了。
尤然回了個问号,问他不是去参加生日宴会嗎,为什么会和沈星野在一起,又回了句沒关系。
沈星野嗯了声,不怎么见外地问:“有内裤嗎?”
边又:“……”边又完全愣住了,他根本沒考虑到這個問題,耳朵隐隐有些发烫地沉默了几秒,他犹豫着說:“我有新的但是你不一定能穿。”
“我哥的也可以。”
“沒有他的……”沈渡根本沒来過,他也不会送這么贴身的衣物。
“沒事,如果你的穿不了的话,我可以用吹风机吹干。”沈星野有些抱歉:“边又哥,這個問題冒犯到你了嗎?”
冒犯倒不至于,边又否认說沒有,沈星野盯着他的耳朵看了会儿,像很好奇地问:“那你耳朵怎么這么红?”
边又:“……”
边又自己也不知道,他抱着自己的衣服,逃避了這個他无法回答的問題,催促着:“你先去洗澡吧,一会儿该感冒了。”
說完他进了尤然的房间,进了尤然的浴室,在镜子裡看见自己的耳朵确实是红的,但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消下去了。
打开淋浴之前,他想起来還沒给沈星野拿内裤,于是又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避免撞见什么尴尬场面,他敲了敲门提醒沈星野自己要进去了。
幸好沈星野人已经进了浴室,边又快速地找到新内裤,告诉浴室裡面的人:“我放在门口的架子上了,吹风机也在,你自己拿一下。”
隔着浴室的门和水声,边又听见沈星野模糊又低沉的声音:“谢谢边又哥。”
边又模糊地嗯了声,迫不及待离开了自己房间,仿佛裡面有什么不能触碰的东西一样。
边又走后,沈星野拉开浴室的门把新内裤拿了进来,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确实有点小了。
但是,他哥沒来過。
真是件值得他高兴的事。
他勾了勾唇角,指腹在衣料上摩挲了几下。
洗完澡出来,边又边吹头发,边给沈星野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他们在生日宴上似乎都沒怎么吃。
他倒還好,但沈星野饭量似乎挺大。
外面雨還沒有停,還又越下越大了,這個时候也不太方便回学校。
沈星野沒有回复,边又想他可能還沒好。
刚想切到外卖软件,电话响了。
是窦倩的电话。
窦倩应该刚忙完,也许是刚看到他的消息,因为她第一句就是问:“到家了嗎?”
边又把吹风机关掉嗯了声。
“怎么回去的?怎么不和司机說一声?”
边又說:“忘记了。”
他其实知道可以找司机,但并不想麻烦对方。
窦倩似乎沒有怀疑什么,嗯了声:“今天有人找過你?”
边又下意识以为他說的沈星野,沒想到窦倩那么忙都注意到了,他刚想解释說那是认识的朋友,窦倩就问:“你认识他们?”
他们……
边又意识到窦倩问的是谁了。
“不认识。”边又实话实說。
他不知道窦倩什么时候发现的,或者可能是别人告诉她的,在她家裡,应该到处都是她的人,她想知道什么事情应该不是难事。
“他们家裡和你叔叔有点生意往来,不過都還沒谈成功,以后也不用谈了。”窦倩的话很干脆。
挂断电话后,边又迟钝地反应過来。
窦倩似乎替他出了头。
其实除了无法陪伴,无法像正常的家人一样相处,他父母对他都很好。
垂着眼呆呆站了会儿,房间门被敲响了,沈星野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边又哥,你平时和尤然也是這么沟通的?”
边又举着吹风机愣了一会儿才去开门,抬起眼茫然地问:“什么?”
沈星野头发已经干了,居家服在他身上正好合身,可能是因为這种衣服本来就偏大。
边又不受控制地去看他的腰部往下位置,想知道沈星野是穿了谁的……然后又陡然停住。
他在好奇什么?
沈星野晃了晃手机,“明明在对门,還要给我发消息。”
“我怕你還沒好。”边又眨了眨眼,摸了下自己也快干的头发,和沈星野一起去了客厅,“那你要吃点什么?”
沈星野:“应该我来点,穿你的用你的,该吃我的了。”
边又想要拒绝的功夫,沈星野已经点开了外卖软件,“喝点姜茶吧?”
边又只能作罢,点头应了,犹豫了一会儿說:“我想要吃烧烤。”
今天坐摩托车消耗了他太多体力,他沒办法啃草了,不想吃轻食。
偶尔這么吃一顿,体重不会变化太大。
不過他的语气有些可怜。
沈星野笑了声,“要可乐嗎?”
边又觉得他在笑自己,抿了抿唇低声拒绝:“……不要。”
沈星野又笑了一声,“還是之前的那些?”
边又抓着手机点头,抿着唇忍不住问:“你在笑什么?”
“嗯?”沈星野把边又要吃的东西记得很牢,都不用问,直接加进了订单中,似乎不太明白边又的問題,他转過脸,正好和边又对上视线,直直看着边又的眼睛。
边又的眼神很干净,干净中带着些许茫然,他的眼睛并不是纯黑,带了点褐色,对视的时候,沈星野在他的眼裡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视线落在边又眼角的那颗浅痣上,然后顿了顿,說:“就是觉得,边又哥很可爱。”
边又一怔,抓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了,瞥开视线抬头看向客厅的空调,“冷嗎?”
沈星野顺着他的视线看過去,還沒开口,就突然打了個喷嚏。
边又连忙起身,“我去开空调。”
不知道尤然把遥控器放在了哪儿,他去沙发上翻,沒翻到。
沈星野捂着鼻子,“也不是很冷。”
但他的身体像在反驳他的话,在他說完之后,他又打了個喷嚏。
边又终于在茶几底下找到了空调遥控器,“26度应该正好,我去烧点水。”
直到他进了厨房,沈星野才垂下眼,无声地勾了下唇角。
外卖已经点完了,他切出外卖软件慢吞吞回复吴旭的消息。
吴旭:[你沒事让我约尤然出来玩干什么?
吴旭:[我俩去看电影了tmd外面怎么下雨了
吴旭:[你别說尤然還挺可爱
吴旭:[你今晚還回宿舍嗎?
沈星野就挑最后一句回:[回
吴旭在和尤然吃饭,秒回消息:[什么时候回来?那個什么生日宴好玩嗎?我還沒体验過有钱人的生活
[你今天不是骑你那辆宝贝去了?外面下雨呢怎么回来?不会不骑回来了吧?我還想明天体验一下
沈星野那辆车是高中那会儿就买了的,但那时候年龄不够一直沒骑上路過,吴旭去他家的时候见過一次,一直心心念念要坐一回,但沒机会。
片刻后,沈星野:[回来了
[你体验不了
吴旭:[?
沈星野:[我只载边又
吴旭:[……
吴旭被气得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正坐在他对面挑菜裡的香菜的尤然被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吴旭咬了咬牙,“沒什么,骂沈星野呢。”
他都不知道沈星野今天抽什么风,突然让他找尤然出去玩,他和尤然平时虽然也有联系,但還沒好到那個程度。
但沈星野說经费他报销。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尤然哦了声,“他不是在我公寓嘛。”
說到這儿,尤然又要怀疑了。
边又怎么又和沈星野待一起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碰上的?
沒等他想明白,吴旭一脸震惊地问:“和边又?”
尤然点点头,想了想還是不问吴旭了,他不喜歡和别人八卦自己好朋友。
吴旭:“……”
他妈的他就說怎么突然天上掉馅饼。
那边,回完消息,沈星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朝厨房看過去。
边又进去了五分钟還沒出来。
厨房的门半透明,隐约能看见人影,沈星野唇边带着笑意,盯着那道修长的身影看了片刻,听见厨房裡传来隐隐說话声。
隔音不好,离得又近。
边又有些意外地问:“沈渡?”
沈星野眼皮抬了起来。
“有什么事嗎?”厨房裡,边又盯着热水壶,本来以为是什么快递电话,沒想到会是沈渡的。
沈渡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喊他:“宝贝。”
边又皱了皱眉,听出了他语气裡的醉意,“沒事的话我挂了。”
别挂!這是我队友手机!你别拉黑我!沈渡语气低下,是从前从沒有過的。
边又动作顿了顿。
“你现在在家嗎?我来找你,外面下雨了,我沒地方去——”
“我不在,你别来。”边又撒了谎,他实在不想再和沈渡产生什么纠葛。
“我快到你公寓楼下了。”但沈渡似乎听不进他的话。
边又這会儿才觉得,沈渡和他一直以来以为的那样完全不一样。
他并不喜歡這种明明說好断干净了還非要纠缠的感觉,会让他对对方更加厌烦,他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在楼下待着吧,我……”
“我不会见你的”几個字還沒說出口,厨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沈星野拿了桌上的一次性杯子,站在厨房门口问:“水开了嗎?”
他的鼻子有些红,估计是打喷嚏打的,边又连忙看了眼水,“马上就好。”
沈星野用指腹在鼻尖上擦了擦,似乎有些难受,他皱了皱眉,又转過头捂住口鼻,艰难地打了個喷嚏。
边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正好這個时候水烧开了,发出了“滴滴滴”的提示音。
他已经忘记电话還沒挂断。
电话那头,沈渡刚才的低声下气已然变了语气,开始质问:“你那边有人?”
“那不是尤然,那是谁?你在哪儿?你在别人那儿?”
质问了一会儿,大概是看边又沒反应,他又变得卑微起来,“边又,你能不能理理我?你和我說說话好不好?”
边又根本沒听见,他忙着给沈星野洗水杯倒水,他沒让沈星野用一次性纸杯,水杯他這边有多的,当初尤然买了一整套,他们就两個人住,也用不了那么多。
手机被他放进了口袋裡。
“我去给你找药。”
沈星野捧着水杯垂着眼,声音有些闷地說:“不用,喝点热水就好。”
边又皱了皱眉,他沒什么要感冒的迹象,也不能放着沈星野不管,還是拿了板蓝根冲剂。
两人一人一杯,坐回了餐桌前。
“我是不是打扰到边又哥打电话了?”沈星野抿了口热水,可能因为感冒,他的眼底有些红。
被他一提醒,边又才想起来還有這回事儿,重新翻出了手机。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了。
不過也无所谓。
他不想管沈渡现在在哪儿,沈渡想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抿了抿唇,正要摇头否认,就听见沈星野语气有些低地问:“我哥的电话嗎。”
“是。”這沒什么好隐瞒的,边又实话实說。
沈星野眼皮动了动,“他来找你?”
边又愣了下,又想起大概不隔音,估计沈星野听见了什么,他点点头。
也不知道沈渡今天突然发什么疯。
边又突然想起来,沈渡送的东西還沒還给他。
他快速抿了口冲剂,“稍微等我一会儿。”
沈星野在這儿,他突然想,沈渡的那些东西可以让沈星野帮忙带回去了。
边又进了房间,客厅裡,沈星野捧着冲剂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唇边沒了什么笑意。
不久,边又抱着一個纸箱子出来。
還有一些衣服,边又沒整理,放不下了。
纸箱子裡面都是些零碎的东西。
沈渡很喜歡送饰品、挂件,边又不太用,但沈渡觉得那适合他。
他一出来,沈星野就起了身。
沈星野的感冒冲剂已经喝完了,他垂下眼看向边又手中的箱子,“這是什么?”
边又抿了抿唇,“你哥送的东西。”他很少麻烦别人,有些纠结地想要开口,但沈星野似乎误解了什么。
沈星野比他高了点,他沒有低头,边又只能仰头去看他,听见他问:“你要去见他嗎?”
“……见谁?”边又眼底有一丝茫然,但很快反应過来了。
沈星野說的应该是沈渡。
边又抿着唇摇头,他和沈星野对视着,感觉男生的视线太過直白了,眼底似乎暗含着什么他看不懂的情绪,压抑又克制,他眨了眨眼,垂下眼躲开,给沈星野解释:“這些东西想让你帮我還给他。”
沈星野一愣,“……我刚听见你让他在那裡等着。”
“是不是太麻烦你了?”边又反应慢了点,“我只是让他等着,沒說我会去。”
“他還在纠缠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說完不会去,沈星野身上那点儿莫名其妙的攻击性沒有了。
边又觉得自己不该和前男友的弟弟讨论這些,但還是控制不住地說:“沒有,只是他喝醉了。”
沈星野嗯了声,“东西也沒必要還给他。”
边又愣了下,沈星野就把他手中的纸箱子接了過去,“你還了,他会觉得還有机会,還会来找你。”
沈星野垂眸看了眼。
都是些包装完好的东西。
他问:“還要留着嗎?”
边又肯定不想要這些了,摇头。
沈星野问:“那能扔了嗎?”
不等边又回答,沈星野已经把纸箱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扔了吧,边又哥。”
边又有些沒有反应過来。
他表情有些茫然。
沈星野這会儿才问:“能扔嗎?”
似乎在確認什么。
边又怔怔地点头。
這样似乎也好,解决了一個后顾之忧。
也许如沈星野所說,他要是把东西還给沈渡,沈渡可能会像今天這样,用别人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边又哥,我可以追你嗎?”
外面雨应该是停了,边又沒听见雨水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了,但他依然怀疑,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他一抬头,沈星野神色认真地盯着他看,头顶上的灯光很亮,边又在沈星野的眼睛裡,看见了灯光,也看见了自己。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于是他不太确信地问:“你刚刚……說什么?”
怎么会有……這么出格的事?
边又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沈星野喉结滚了滚,把問題重复了一遍:“我能追你嗎?”
“边又哥,可以嗎?”
边又听清了,但更加茫然。
這個话题来得猝不及防,明明前一秒還在扔掉一些旧物。
“我刚刚以为你要去见他。”沈星野的声音很低,“我突然就不想等了,边又哥。”
“边又哥,我不是什么好人。”沈星野逐渐靠得更近,說话声也更加清晰,一字不落进入了边又耳中,“我接近你,对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预谋,有目的的。”
他垂着眼解释,“我的意思是,都是因为喜歡你,才会做這些事情。”
边又其实想阻止沈星野。
他拒绝過很多人,听過很多告白的话。
也知道,听完之后,他们不能再当朋友了。
但他有些开不了口,只能愣愣地听着,甚至有些无法消化沈星野的话。
大概是因为他不說话,沈星野的表情变得挫败,看起来有些可怜。
边又也见過很多人露出這种表情,有时候是告白被拒绝后,有时候是比赛失利。
他张了张嘴,還沒发出声,沈星野就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我可能会失败,但我等了很久,能不能晚点再拒绝我?”沈星野的声音都很低落。
他說完,连续打了几個喷嚏。
冲剂对他来說好像沒有用。
他的鼻子還是红通通的。
边又抿起了唇,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半晌,他說:“好的。”
他心软了。
他其实不是很想失去這個朋友。
但似乎有些困难。
话音落下,门被人打开了,烧烤的香味混着一点姜茶的味道飘了进来。
尤然拿着他们的外卖,一进屋就嚷嚷:“我在电梯口碰上外卖员了就顺手拿进来了,你们站在那裡干什么?”边又和沈星野站在客厅中间,面对着面,气氛有些诡异。
尤然不解地皱起眉,沒等他再开口,沈星野就說:“那我先回去了,外面停雨了。”
“你不吃烧烤了?”尤然问。
烧烤的分量明显不是边又一個人能解决的,尤然才不觉得边又会在不问他的情况下直接给他点烧烤。
沈星野沒有回答,而是重新看向了边又。
眼神裡透露出询问。
半晌,边又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很轻地說:“吃完再走吧。”
餐桌上,尤然感觉氛围怪怪的。
边又很沉默,但边又吃饭一向這么沉默,沒什么好奇怪,但,沈星野一直把串放在边又面前。
他放一次,边又說一次谢谢。
這也不是特别奇怪。
最奇怪的是,他们之间除此之外就沒有别的交流了。
尤然本来想聊聊天的,但他们俩這样,他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边又机械性地咀嚼着嘴裡的食物,头也沒有抬過,脑子裡也很空白,反复重复着沈星野說的那些话。
他不是什么好人。
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
等了很久。
晚点再拒绝。
晚点……再拒绝。
是什么时候。
之前沈星野說的,有喜歡的人。
是他嗎?
为什么?
還是尤然先忍不了這個气氛,主动挑起话头,问沈星野:“吴旭說你们下周要去集训?你们体育系好忙。”
沈星野笑了声,“嗯,去半個月,之后有個比赛。”
“是不是不能联系外界那种?”尤然很好奇,吴旭也就提了一嘴,因为他觉得他们约饭很快乐,還能再约,吴旭就說下周开始得集训去了。
“能,训练结束后能。”沈星野說着,又给已经吃完一串的边又拿了串菜放到他面前,“但一般也沒人联系我,我想联系的人,大概也不想理我。”
边又抿住了唇。
“大帅哥也有联系不上的人?”尤然闻着烧烤味要馋死了,但他吃饱了,不能再往肚子裡塞了。
沈星野一边给边又倒喝完的水,一边回答:“嗯,有,我让他不开心了。”
水杯被放到边又面前,杯子裡的水晃了晃,沈星野又重复了一遍:“我应该是让他不开心了,他不和我說话。”
尤然忍不住好奇问:“谁啊?你喜歡的人?”
边又瞬间绷直了脊背,“……沒有。”
尤然啊了声,“什么?”
尤然越来越觉得這两人气氛奇怪了,有一种,他融不进去的氛围。
边又說得很小声,因为要吃东西,他和沈星野坐得更近一些,所以尤然沒听清。
意识到自己說了什么,边又垂着眼:“沒什么,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点。”
“我吃得好饱,再吃吃不下去了,开学這么久我比放假胖了好多。”
边又含糊地嗯了声。
沈星野唇角往上扬了扬。
一顿烧烤吃得很快。
沈星野离开之前,边又递给他一件外套。
外套偏大,沈星野能穿,边又淡声解释:“外面冷。”
外套被接過去的时候,沈星野的手指从边又的手背上拂了過去。
边又感觉自己像被挠了一下,手背那裡有些发烫,又有些发痒。
沈星野垂着眼笑了声,說:“好的,谢谢边又。”
他现在连哥都不叫了。
沈星野离开之后,边又脑子裡冒出這個念头。
他把大熊猫玩偶从被子下面挖出来,手机震动了一下。
刚刚离开的人,给他发了消息。
[我要去半個月,外套之后再還你,可以嗎
边又回他:[可以
沈星野把他自己湿掉的衣服都带回去了,边又本来想帮他送去干洗的。
沈星野:[那這半個月,可以给你发微信嗎
边又愣了下,抱着大熊猫玩偶,脑子裡又想起沈星野說的那些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沈星野就发了條语音過来:“边又,你不理我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