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沈星野拿着水杯出去了。
病房裡剩下边又一個人,沈星野刚刚帮他把病床摇了上来让他靠在床头。
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躺着的时候他觉得很累,坐起来后就舒服多了,他有些无聊地盯着输液管,突然听见手机在桌子上震动的声音,转头看向旁边的柜子上。
沈星野帮他把手机带過来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因为尤然在给他打电话。
边又赶紧接电话。
“你终于接电话了!”尤然已经急得不行了,他在操场待了沒多久和学弟们汇合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去了学校食堂给边又带了粥,结果回到公寓,边又人不见了,客厅裡的椅子被撞歪了,一副像被打劫的情景,吓得他赶紧打边又电话。
但一直打不通。
虽然知道边又一個人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不可能出什么事,但他不接电话還是很让人着急的。
他肯定是发现了。
边又有些疑惑地点开,他沒戴耳机,视频杂音很大,也不是很清晰,能看得出来是运动会的视频,不知道尤然给自己发這個干什么,但很快,边又就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边又才看见時間。
最早的一條是一個视频。
尤然:“……”尤然沉默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好,你记得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沈星野几乎是逃走的。
原来他睡了两個多小时,怪不得感到了饥饿。
他還沒来得及答应,边又就跟生怕他不答应一样抢着說:“谢谢。”
“跑不過他们。”沈星野似乎沒发现他這点小举动,按完铃以后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边又嗯了声:“你跑得很快。”
他认出了第二跑道的人是沈星野。
边又愣了下,下意识把手机倒扣在被面上,抬起头,对上沈星野直直的视线,边又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隐隐能听见背景音裡有人在喊沈星野的名字,给他加油。
边又又往上挪了挪,把自己挪回了刚才的舒适高度,就听见沈星野问:“退烧了嗎?”
尤然:“?”
沈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因为尤然最后那句话的叮嘱,他切到了微信,想了想,還是先给沈星野发了條消息,告诉他不要去买饭,已经让尤然帮忙带了。
“再买份别的吧。”不知道怎么回事,边又感到心虚,顿了顿說:“沈星野也在,他送我過来的,你……多给他买点饭,他胃口比较大,口味也比较重。”
他還以为沈星野想要碰他的额头……
“沈星野,你不是說你很听话嗎?”
“原来在看我的比赛视频。”沈星野拉着椅子坐下来之前抬起头看了眼吊瓶,一瓶又见底了,伸手越過边又头顶。
就算隔得很远,镜头不稳,還被人挡了一点,也认出来了。他跑得很快,因为边又刚认出来是他,视频就结束了。
手机响了一声的同时,沈星野身后一個阿姨看着他发红的耳朵一边催促一边关心:“你是不是生病了啊?生病了還自己来接水啊?耳朵怎么這么红哟。”
给沈星野发完消息后,边又才切到和尤然的聊天界面。
“我马上来,你要喝粥嗎?我去给你重新买一份……”
在他到终点的时候,边又听见了一声杯子触碰到桌面发出的声音。
沈星野跑在第三,他跑得很快,但和他一起的,应该有专业的田径运动员,跑得比他更快。
边又下意识往下缩了缩,然后听见了护士铃响起的声音。
偏偏沈星野问:“在看比赛视频嗎?”
因为沒看清,边又又点了一遍。
边又很少喊他的名字,他的眼底還因为刚睡醒带着生理性泪水。
尤然只能隔半個多小时打一次。
他怕被边又看出自己的脏念。
开水间,沈星野拿着杯子定定地站在那儿,耳畔绯红一片。
“小伙子,你還接不接水?”
有几條未接语音通话,语音咆哮。
“在医院。”边又顿了顿,“你方便送点吃的過来嗎?”
原来那时候沈星野直接走了是因为去找边又?
尤然剧的他心底那点儿猜测好像又被证实了一点。
他声音听起来還虚弱着,尤然瞬间沒了气,主要是边又平时的时候說话温柔是温柔,可温柔中带着疏离,而现在语气比平时更低,沒那么有气儿,听起来就很像撒娇,再一脑补边又那张脸,他哪裡经得住啊,立马放低了声音,“沒关系,你现在在哪?你自己去医院了嗎?”
沈星野又站了起来,站到了床边,和刚刚去按铃的姿势差不多,但位置更近一点,他弯下了腰,居高临下地盯着边又的脸,伸出右手,但又沒有贴近,只是询问:“能用手背贴一下嗎?”
刚才边又說的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
边又垂下眼乖乖說:“对不起,我沒听见。”
边又抿住了唇。
沈星野垂着眼,“不可以也沒事,一会儿护士過来,让护士帮忙量個体温。”
手却沒有收回去,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边又又想喝水了,可能是出了太多汗,会一直口渴,他偏過头瞥了眼一旁的水杯,低声說:“可以。”
余光裡,沈星野的手臂动了动,然后慢慢靠近。
边又呼吸不自觉放轻了点。
在沈星野的手背贴上的瞬间,护士的說话声在两人耳边响起,“让一让,我换個药。”
边又一愣,心脏加速跳动了几下,又迅速回落,下意识看了沈星野一眼。
男生還在看着他,眼底有很浅的笑意。
边又立马抬头看向吊瓶,“還有药嗎?”
“還有一瓶就好了,刚才你睡着的时候给你量過体温已经退烧了,但還得观察一個晚上。”护士给他解释,“以后不要随便淋雨,发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還好你朋友送来及时,不然烧高了還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明明就已经量過体温了……
边又垂下眼。
护士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多喝点热水,不要着凉,就走了。
“我太紧张,忘记护士量過了。”护士走后,沈星野坐下来主动认了错,表情一如既往地诚恳。
边又嗯了声,紧紧攥着手机岔开话题问:“你今天還有比赛嗎?”
“沒有,就上午的短跑。”沈星野顿了顿:“你刚刚已经看過了。”
边又:“……”手机从手裡滑了下去,边又沉默了片刻:“下午沒有事嗎?”
“你在赶我走嗎?”
边又一顿。
他确实是這個意思。
但被沈星野一问,好像就說不出来了,他沒有承认也沒有否认,只說:“我怕耽误你事情。”
沈星野大概是信了,“沒有别的事。”就算有,也已经請過假。
但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
边又沉默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转口道:“你沒事的话……留下来也可以,但我一個人其实也可以,尤然怎么還沒有来?”
大概是他心裡默念尤然的次数太多,刚說完這句话,就收到了尤然的消息,问他在哪個病房。
边又也不知道,只好问沈星野。
报了病房号,沈星野低着声却不看他:“你不想让我留這儿我就走,不用勉强自己。”
他看起来,有些可怜。
边又分不清是装的還是真的。
片刻后,边又动了动插着针的那只手,小声說:“我渴了……沒有勉强。”
沒多久,尤然就拎着两大袋吃的来了,病房裡瞬间充满了重口味的味道。
边又只有粥,但他遵从边又的话,给沈星野买了重口味的菜,一边分,把菜放到病床的饭桌上,一边說:“還是又又提醒我的。”
边又:……
为什么要說出来。
边又捧着粥往嘴裡送了一小口,然后被烫得动作都僵住了,低着头很小幅度地放舌尖出来乘個凉,然而面前突然被放了包餐巾纸。
沈星野說:“谢谢边又。”
边又:“……不用谢。”烫得他說话都含糊不清了。
沈星野轻笑了声,又把水杯放在了他手边。
尤然眼珠子转了转,“我的任务完成了,那我先走了啊?我還约了学弟吃饭呢,反正又又你這边還有人看着,我等晚上的时候再来给你们送饭?”
說完,他也不等边又和沈星野回答,抓起自己的包就跑了。
边又:“……”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本来嘴裡就苦,還喝的白粥,鼻尖還时不时飘来沈星野那些菜的味道,饶是边又這個平时吃东西都很清淡的人都觉得有点忍受不了,喝粥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用的另一双筷子。”大概是察觉了什么,一块在水裡涮過的花菜被放到了他的粥盖上。
边又抬起头,沈星野又在涮另一块了。
边又抿了抿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被吞了进去,夹起花菜放进了嘴裡。
吃完饭,边又的吊瓶也打完了,护士来拔针的时候闻到一屋子的辣椒味儿,忍不住皱眉呵斥:“别给病人吃這么重口的东西。”
骂的是沈星野。
沈星野认错态度良好,也沒有辩解說已经用清水涮過了,任由护士骂。
护士說到最后,“你们年轻的小情侣就是……”大概意识到自己口误了,护士连忙闭嘴,满脸通红地跑了。
正在开平板电脑准备调视频看的边又动作顿住,但护士人也走了,已经沒了解释的机会。
沈星野跟什么也沒发生過一样坐在边上,低头看起了手机,病房裡变得安静起来。
大概是因为生病,边又也沒心思看什么舞蹈视频,干脆翻起了电影,但可能沈星野存在感太强,他总是静不下心来。
上次沈星野陪着他挂水,這次是住院。
不得不承认,這种有人陪着的感觉,边又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安心。
明明他都习惯了。
从小开始习惯。
和沈渡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沒有過多的要求沈渡用太多時間陪伴自己,他理解沈渡的职业,所以很多事情他也不会麻烦沈渡,也觉得自己一個人也是可以的。
就像现在,他确实一個人也可以。
“需要我去解释嗎?”
沈星野突然出声,吓了边又一跳,手一滑点进了恐怖电影类型中,他呆愣地抬起头,還沒反应過来沈星野說的是什么。
沈星野似乎看出来了,“解释我們不是情侣的事情。”
边又:“……不用。”特意跑去說的话好像更显得有什么一样。
虽然也确实是……他脑子裡又冒出沈星野說的那句“是我单方面喜歡你”,耳朵有些发烫,视线乱瞟着随手点了下屏幕,又觉得沈星野既然留在這儿陪自己了,总不能让人就這么待着,犹豫片刻,他问:“你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說着,他挪了挪屁股,挪到了边上,给沈星野留了個位置。
沈星野看向他留出来的那一半床,挑了下眉,“我能上来嗎?”
边又点点头。
但是等沈星野上来之后他才发现這個决定有多么错误。
病床本来就想,他们两個人,尤其是沈星野,人高马大,要挤上来,两個人的手臂势必贴在一起,边又有些许不自在,僵在那儿沒敢动。
沈星野靠得太近了,只要他一转头,两個人几乎就能脸碰着脸。
“這個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沈星野问。
他說话的时候,边又都能感觉到他的胸腔震动,声音就在他耳边,一点距离都沒有。
一只手抓着平板,一只手尽量保持身体平衡,边又嗯了声,小心地往边上挪了挪。
“我還是下去吧。”沈星野无奈地笑了声,“我們现在這個关系,似乎不太合适。”
一直到他下了床,边又都沒說话。
他们這個关系,确实不适合靠這么近。
太暧昧了。
沈星野垂着眼睑,低头沒什么目的地翻着朋友圈。
顺手给沈渡朋友圈点了個赞。
沈渡发了张在基地看医生的照片,配字:淋了点雨,生病,但他不管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屏蔽了白南,還是特意发给白南看的,還是想给边又看的。
沈星野问:谁?
沈渡大概觉得他還不知道,马上回复:還能有谁?你嫂子,边又。
沈星野扯了扯嘴角,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动了动:哥,你们不是分手了嗎?
消息刚发出去,耳朵突然一凉。
他抬起头。
边又已经下了床,身上披了件他的外套,有些不太自然地說:“有点冷,沒看到我的外套,借用一下你的……”他說着声音低下去,指了指刚刚塞进沈星野耳朵裡的耳机,又指了指前面的柜子,拉過椅子說:“我們坐在這儿看吧。”
沈星野喉结动了动,关掉手机,唇角向上扬了起来,“好的,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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