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二
花家如今已繁盛至顶峰,所以少主的百日宴,沒有人不赶着来恭喜两句。
花微柔进花府时,宾客盈门,好不热闹。但当她走进时,便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俯身行礼道:“下官见過摄政王。”
花微柔拂袖让他们起身,走到花忱和他身旁的端庄贵女面前,唤道:“兄长,嫂嫂。”
花忱含笑点头,他身旁的女子亦笑了笑,但仔细观察便能看出,她的手细微的颤了颤。
花微柔权当沒看到,看向她怀裡的孩子,轻笑道:“长得倒是可爱的紧,惹人怜爱,小名叫什么?”
花忱笑道:“還沒取呢,這不,等着你這姑姑亲自来取。”
花微柔认真想了想,說道:“那便唤她穗穗吧,取岁岁平安之意。”
花忱点头,道:“寓意倒是挺好。”
花微柔从袖中拿出一块玉,塞到孩子手中,說道:“她出生时,我在安庐公干未能来,如今這块玉就当是我這個姑姑送给她的见面礼了。”
花忱闻言望去,一看便知,那块玉极为罕见,他倒也不见外,点头說好。
白日宴结束后,花微柔打算在南塘住几日,她此刻坐在亭阁中下棋,一道青衣身影缓缓走来,坐在了她对面。
玉泽执起白子,与她对弈起来,道:“沒发现你那位嫂嫂怕你”
花微柔将黑子落定,漫不经心道:“发现了。”
玉泽道:“不好奇”
花微柔淡淡道:“在這大景,怕我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可好奇的?”
玉泽想起上午那幕,笑道:“你如今可真是威名远扬,一出现,便无人敢多說半句话。”
花微柔毫不在意,端起茶盏饮了口茶。
玉泽說道:“你可知她为何怕你”
花微柔抬眸道:“怎么,你知”
玉泽漫不经心道:“承永十一年的赏花宴会,你可记得”
花微柔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說。
“那次,张家的姑娘惹了你,你被惹得烦了,便拿匕首架在她脖子上,恐喝了她一番,她便被你吓晕。当时你不知道,你這未来嫂嫂在远处将這一幕全看到了。”
花微柔回忆了许久,似是终于想起這一事,她看向玉泽,不解道:“就因为這個,她怕我”
玉泽摇头道:“不止如此,那张家的姑娘在三日后跳井自杀,当然,這与你无甚关系,是她自作自受,但当时被你嫂子听到了,便误以为是因为你。”
“首辅大人眼线广,得知之后,便派人去提点了你嫂子几句,让她莫要乱說些什么,误你名声。”
玉泽想到此,轻笑道:“但人家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见過這种场面,当时便被吓坏了。”
“恐怕连首辅大人自己都沒想到,她如今竟会成为你嫂子。”
花微柔听完,问道:“为何我不知道此事”
玉泽看向她,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你小时候在宣京那么顽皮,惹了不少事,你以为是谁在背后默默替你处理這些事,好让你无忧无虑的继续去捣蛋的”
花微柔也想起来自己儿时干的那些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沒想到,我兄长倒是娶了個单纯天真的小姑娘。”
玉泽闻言一眼吃药热血高校难尽的看着她,想了想,還是直言道:“她比你大三岁。”
花微柔:“……”
玉泽转头看向亭阁外的风景,道:“人人皆道当今的你冷若冰霜,难以看透。恐怕他们也想不到,曾经的你也是個爱笑活泼的姑娘吧。”
“只是自从他走后,你就再也沒有发自真心的笑過了。”
花微柔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泽想起什么,看向花微柔,苦涩道:“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宣京,当时我问了他一個极刁钻的問題,你猜猜是什么?”
花微柔品着手中的茶,淡淡道:“你不会让他在大景和我之中做選擇了吧?”
玉泽有些意外,问道:“你如何猜到的?”
花微柔轻轻一笑:“除了這個,我也想不到比它還要刁钻的了。”
玉泽点头道:“不错,当年我问他,若有一日,你和大景他只能救一個,他会選擇救谁?”
花微柔轻叹道:“他心有万民,为新政筹谋数十年,你何苦为难他。”
玉泽缓缓摇头,道:“你猜他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的”
“他說,大景在,你才在。”
花微柔对此回答毫不意外,因为這像是他会說的话。
玉泽道:“我问他,他這意思是選擇大景了?”
“谁知他說……”
他說到此处顿了顿,再开口道:“我爱苍生,也爱一人。”
花微柔微微怔住,似是能想到他說這话时的语气。
玉泽回忆道:“那刻我才发觉当朝首辅的气势竟是如此凛冽,眸中无喜无悲,不怒自威,他以一种绝对的自信和傲然朝我說道。”
“大景我能护,她,我亦护得住。”
玉泽转头看向她,问道:“你知道我为何不问,在你和他之间选一人活,他会怎么选嗎?”
說罢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說道:“因为我知道,若是我问他,他会毫不犹豫的选你。微柔,就连我都看得出,他将你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所以,我让他在大景和你之中选一個。但我沒想到,哪怕是面对大景,他仍旧沒有放弃你。”
花微柔闻言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一言不发,但微颤的手指在此刻却出卖了她。
玉泽感慨道:“倒不愧是他,他最终果然是护住了大景,也护住了你。”
“他死前三日,托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上面的遗言唯有八字。”
花微柔转头看他,哑声问道:“哪八字?”
玉泽看着她,一字一字說道。
“善待吾妻,不胜感激。”
花微柔听完眸中含泪,忍不住的笑,只是那笑带上了几分悲凉。
自从凌晏如走后,這五年间她再沒有哭過,然而此刻她却再也忍不住的痛哭起来。
這思念在此刻如潮水般涌来,直压的她喘不過气。
再也沒有了,這世上再也沒有那個视她如命、她视之如命的人了。
過了许久,她抹掉脸上的泪,苦笑道:“曾经他在的时候,我无数次以为自己长大了,因为无论做何事我都不曾怕過。”
“但到如今我方知,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曾怕過,是因为我知道,天塌下来了還有他顶着,所以沒什么好怕的。”
“但如今,他不在了……我才真正的长大了,因为我知道,這世上再无人能护我了。”
“而我也得守着這大景,守着他以命换来的盛世。”
說到這,她抬眸看向玉泽,眼神淡然深邃,宛如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太過平静与荒凉,那是满天星河沉下去都不会溅起一丁点光芒的深深的海。
“這世上既沒了凌晏如,便死了花微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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