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番外:後來他愛她
他沒了右手,只有左手,他的右手,遺落在了南疆,和北凌幾十萬人一起徹底的在南疆了。
他不像一個皇上,他像一個流民,渾身髒兮兮的,發出惡臭,在茫茫的大地上,木訥的行走。
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明明知道這是家,可是家裏沒有人,家的味道就差強人意,就開始舉棋不定,不知往哪裏去。
最後他不知不覺的來的皇陵,看見了生他的母親,那個對他百般愧疚,控制慾極強,討好他的女人。
她換下了華服,穿的素雅,拿着拂塵,在掃墓碑上的灰塵。
他站在遠方,靜靜的看着她。
看了許久,他的母親,像察覺了一樣,轉過身來。
就算他滿身污穢,狼狽不堪,臉上的灰看不到本來的樣子,太后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扔掉手中的拂塵迅速的奔了過來,不嫌他臉上骯髒,不嫌他身上污穢,捧着他的臉:“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啊?”
祈驚闕扯着嘴角,想笑沒有笑出來,直接摔跪在地昏厥了過去。
他再次醒來,換上了乾淨的衣裳,對着幹淨的牀鋪上,一切的一切帶着一絲溫暖。
受傷的右手也被包紮好了。
咯吱一聲門被推開,他看見了他血緣關係的母親,端着喫食走進來,見他醒來要撐坐起來,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一切過來扶他。
他被扶坐好,太后才慢慢的鬆了一口氣,給他喂粥,她退去了不可一世,不再高不可攀,冷血無情,只有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臉色,生怕觸動了他的不愉快。
一碗熱粥下去,他的肚子有了一絲暖意。
太后紅着眼睛掩了被角:“不打緊的,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祈驚闕舉起自己的右手,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你喜歡權利,江山給你了,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太后掩着被角的手停了下來:“哀家不喜歡權利,哀家這一輩子囚禁在皇宮裏,想要權利,只不過是因爲權力看得到。”
“它可以讓哀家所向披靡,再也沒有人欺負,若是有選擇,哀家生下你哪怕被先皇逐出皇宮,只要我們母子能在一起,喫糠咽菜,哀家都無所畏懼。”
“值得嗎?”祈驚闕望着這個已經蒼老的女人,他從來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看,他只是把她當成一個棋子,從來沒有把她當成母親。
太后伸出顫抖的手,摸在他的臉頰上,眼淚不自覺地滾落下來:“你是我的兒啊,爲你做什麼都值得。”
她的手不再嫩了,面容不再好看了。
可是她卻給了他溫暖,僅次於姜酒給他的溫暖。
以前他孤苦伶仃,唯一說話的人就是隔壁的小姑娘,他知道這小姑娘與他不同,她家住在京城,她只不過去鄉下養病。
早晚會離開,可是他太渴望溫暖,太想抓住僅有的溫暖,他愛上了她,可是他一無所有。
他給不了她一切。
當他知道她的父親是一個領兵打仗的將軍,只要將軍戰功赫赫,封侯拜將不成問題,他才知道他們的距離,是天差地別,無法跨越。
他想證明,證明自己強,在那個人的教導之下,他會了很多東西,第一次的幻術,讓一個人忘記一個人,他使用在了她的身上。
他讓她忘了他,不想讓她思念自己,擔心自己。
而後他去了京城,找到那個人。
成立了肆酒衛。這是她的名字,姜酒的名字,告訴自己,要給她天下最尊貴的三書六聘,十里紅妝。
正如他所想,姜酒的父親,殺敵兇猛,掃清了敵人,皇上龍心大悅,冊封他爲一品軍侯,手中有三十萬大軍,還是在京城做官。
而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太監,也只能用太監的身份活着,因爲供養他的人,不允許他有任太監以外的身份。
他好不容易做到了九千歲之位,可惜她完全忘記了他,認爲他是她阻礙,更主要的她愛上了別人。
太后的眼淚落在他的手上,驚醒了他,他把頭一偏,錯開了太后撫摸他臉的手,“我累了,想休息了。”
太后點頭:“你好生休息,有什麼事情叫哀家,哀家一直都在。”
他慢慢的鑽進了被窩,拉住被子蓋住自己。
睡着了做了一個夢,夢裏他看見了姜酒,他在京城和她第一次見面他掉進了護城河裏。
姜酒嚇了一跳,飛快地跑了。
這時有一個絕美的女子對他伸手,笑得燦爛如春的花,“快點上來呀,祈驚闕。”
他在護城河裏,看着那絕美的女子,目光一下頓了,她太美了,不似人間人。
女子見沒有把手放上來,繼續催促他:“趕緊的啊,咱們還去看煙花呢,還有燈籠。”
夢裏的一切不受他控制,他不想伸手,手卻伸了出去。
女子拉起他的手,把他從護城河裏拽出來,他夢裏關於姜酒的一切就像時光閃爍,閃過之後就沒有了。
他渾身溼漉漉的,絕美的女子拉着他,奔向人羣,笑容燦爛。
他跟着她跑,跑着跑着,女子不見了。
他在茫茫的人海中,找不見那女子了。
砰一聲。
煙花璀璨天空,女子彷彿變成了煙花,在天空閃爍一下變成了很多人心頭好,可是沒有一個人留得住的。
而他看着天空一閃而過的煙花,突然蹲在了地上,眼睛發澀,像被人狠狠的揉進了沙子,蟄眼睛忍不住的想流淚。
當他的眼淚流出來,他從睡夢中驚醒。
四周靜悄悄的,他伸手一抹眼睛,摸了滿手的淚水。
突地,那絕美女子的聲音迴盪在他的腦子裏:“你醒了,祈驚闕不愛我,我以後再也不來了。”
他沾滿淚水的手,慢慢的收攏,企圖抓牢什麼,卻什麼都沒有抓牢。
他從牀上翻起來,奔向外面,外面月光皎潔,像極了夢裏滿天煙火那絕美女子的笑容。
他跌跪在地上,頭抵在地上,哭得無聲無息。
哭聲響亮,迴盪在寂靜的夜裏。
在這一場哭聲之後,他協同太后回宮了。
文武百官,之所以不敢推翻他,是因爲文武百官有把柄在他的手上,他離開京城,讓肆酒衛的太監們監管他們。
所以他們就算心中再怒,也只是壓在心裏,不敢說出口。
百廢待興,百姓修養。
他上朝的第一件事就就是頒佈律法,百姓兩年不用交稅賦,商人減稅,皇室中人,消減俸祿。真正用了二年的時間,北凌堪堪溫飽。
“你有白頭髮了。”太后在宮裏,也不再是華貴的衣袍,而是樸素的衣袍,頭上的簪子只是一個木簪子,一點都不想太后,反而更加像一個敦厚的婦人。
祈驚闕面無表情:“人總是會老的,老了就會有白頭髮就會死,這是一種自然規律,不必介懷。”
太后蹲在他的面前,撫摸着他的左手,右手被砍掉,左手重新練字批摺子,是一件很艱辛的事情。
可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他一直在默默的做,好像在彌補前幾年對國家的愧疚,死了幾十萬將士的性命。
母子的關係緩和,可是總是隔着一條河,只是不再針鋒相對,想再親近些也不可能。
太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故作輕鬆:“今日是七夕節,你不想選妃選後,去外面看看吧,看看你的子民,在你的統治之下現在過得極好。”
“不了,年輕人的事兒,與朕何干?”祈驚闕靠在凳子上,錯開了太后撫摸着他的左手,他的左手已經沒有了,空蕩蕩的在衣袖中。
“去吧,當哀家求你。”太后說着紅了眼,她的兒子心事重重,從來不告訴她,可是她知道他過得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
祈驚闕憂慮了一下:“再說吧。”
太后見他有一絲鬆動,不再說什麼。
七夕,牛郎織女約會的日子,也是未婚男女在此日相聚不會受到他人風言風語的日子。
他單獨一個人走在人羣裏,空空如也的時候什麼都沒有。
百姓熱情,他長得又好看,很快有一個小女子,塞了一個燈籠給他,然後笑着跑開了。
他看着紅色的兔子燈籠,失神了好久,才接着又走。
走着走着砰一聲,天空炸開了一朵煙花。
伴隨着煙花炸開一個清脆的女聲,拍着手叫喚着:“青殺,快看快看,那朵煙花好美呀。”
他瞳孔猛然一睜,心怦怦地跳了起來,環顧四周四處找尋,可是人太多,他看誰都不是那人。
砰砰砰,又是幾聲煙花炸開,清脆的女聲再次響起:“真的好漂亮,我們家都沒有,你說,這麼好看的花兒,你怎麼不給我弄點啊?”
他看見了她。
霎那之間,夜空中的煙花淪爲陪襯,他們不及女子的一分顏色。
可她身邊穿青袍的男子,伸手圈住她的肩頭,眼睛向他撇了過來,瞳孔豎起來,像極了野獸,“下回給你弄點。”
她聽到她的承諾,笑得甜甜的,像喝了蜜一樣,扎進了他的懷裏:“你說的,青殺,你可不準騙我。”
“當然不會。”男人向她承諾:“你喜歡,我就給你奉上。”
祈驚闕腳下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他們走去,走到他們面前,女子從男人的懷裏擡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頭,拉着男人的手,連忙的走開,邊走還邊道:“那人眼神好生奇怪,像哭了一樣,我看着着實不喜,咱們趕緊走吧,咱們去齊越國,聽說他們的帝王,很好玩。”
男子聲音冷淡而又縱容:“好,隨你。”
“那我們快點走啊。”女子高高興興地拉着他遠去。
祈驚闕看見了司青殺任她拉着自己,慢慢的扭過頭來看着他,也是詭異而又陰鷙。
祈驚闕張了張嘴,發現什麼也叫不出來,他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他忘記了姜酒長得什麼模樣了,可是他記得她的樣子。
她的身影不見了,他再也站不住的跌跪在地,手撐着眼,在人羣之中,嚎啕大哭,像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她說的沒錯,他愛她,他一直在愛她,只不過他不斷的告訴自己,自己愛的是姜酒,而忽略了自己真正的內心,愛着她,而且這個連姓名都沒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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