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_40
皇上毫不避讳凑到婉婉身边抓起她的小手亲一下:“小姑娘做什么不好要打断人家的腿,就不能喊我帮你打么?”婉婉除了单独跟姚文秋相处還是很讲仪态很要脸的,红着耳朵尖瞪他一眼,叫宫人奉茶:“两位哥哥快坐。”
恭王一板一眼给婉婉行礼:“多谢娘娘,臣還要与内子到母后那裡接青麋,就不多叨扰了。再說”,他拉過姚文秋的手,“想来眼下未央宫不宜有旁人。”
他们兄弟姐妹很爱打嘴仗的,皇上剑眉轻挑以牙還牙:“皇兄這话說的,像是不想带嫂嫂回府?也罢,不若嫂嫂和青麋且在德母妃处小住几日,皇兄去礼部把本次制科相关事宜安排妥当了再来接人?”
恭王正想說什么,顺王瘫在座上一声哀嚎:“差不多就行了!你们有沒有把我当兄弟,昂?我是真的沒招了,你们都是怎么娶上媳妇的,怎么到我這就這么难呢!”
皇上撇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幸灾乐祸:“五哥,我說下旨给你们赐婚你又不肯,现在還待怎样。”
顺王一甩他鬓边一缕呆毛:“拒绝盲婚哑嫁拒绝包办婚姻从我做起好不好!赐婚,娶個媳妇還要靠赐婚,我李五爷丢不起那人好不好!”
他靠两句话就能同时羞辱皇上和恭王,真是十分有才,恭王一言不发拎起他的后领要把他丢出去,万万沒料到顺王的莲花落张口就来:“一面后生一面老,能有百岁作弟兄。凡事兄弟须要和,莫做英雄起干戈……”
他捏着嗓子忽高忽低地嚎,每唱一個字都要在喉咙裡转出九曲十八弯来,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說是鬼喊鬼叫都侮辱了鬼,恭王吓得手一抖就把他扔地上。
婉婉捂着耳朵缩在皇上怀裡笑得直抽抽,皇上帮婉婉盖住耳朵:“五哥,你再唱一句我就算你弑君!”
恭王忍无可忍拉着姚文秋逃出未央宫,到了江太后那裡還心有余悸,抱着三岁的青麋仔细叮嘱:“为父不求你有甚作为,只求你万万不要像你五叔!”
温贵太妃和宋太妃击掌哈哈大笑,王太妃都要急哭了,拉着姚文秋的袖子跟她打商量:“秋秋,小四,你们看,你们看,小五是個傻孩子,他是真喜歡张御史家的姑娘,你们看這可怎么办?”
姚文秋身心俱疲:“娘娘,真的尽力了,三姐姐昨日都气疯了。好容易办個品茶会請张家姑娘過府,五弟生怕吓不死人家,非要给我們舞剑助兴,把张姑娘的头发削下来好大一缕……要不是两個妹妹拦着,三姐姐真的就打他了!”
温贵太妃笑得更厉害了:“打吧打吧!拦着干什么,我家小五真是沒用得清新脱俗不落窠臼。”
王太妃愁眉紧蹙:“可他要是真的娶不到张家姑娘,会很伤心的。”
她垂眸叹息,像是强忍着哭意,姚文秋看着就很难過:“太妃别担心,我們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办法很难想,三姐姐只想打顺王一顿,康乐一個月来已经請张姑娘過府三次了,实在想不出名目了。而姚文秋還沒有忘记七天前請张姑娘来恭王府观赏早就過了花期的牡丹那青翠欲滴的叶子,顺王一见心上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张口就說:“来福,你最近好像胖了些,還有点黑了!”
你问他为何要给人家姑娘起個小猫小狗一样的外号,他還很无辜:“贱名好养活呀,她身体不大好,老是生病,她嫂子又老說她沒福气克死未婚夫。我想叫她来福,来福来福,這個名字一叫什么福气都会来的好不好!”
三姐姐恶狠狠一指头戳头他额头上:“你比羊肠子還能绕!這会子会說话了!当着你心上人的面怎么不說呢?”
“阿姐,嫂嫂,我說句不中听的话,张家姑娘沒准以为咱们是为了张御史弹劾五哥的事,故意羞辱她呢。”康乐摇头叹气的,“五哥也怪痴的,绕這么大弯子就是要等人点头說一句愿意,再把人娶进门。”
三姐姐骂道:“他就是太怂,比我差远了!当年我对你姐夫就直說,江怀瑾,我看上你了,你可看得上我?看上看不上给句痛快话。他說,不光看得上,還看上很久了。你们看,這不就完事了嗎?哪有他這么缩手缩脚磨磨叽叽的。不就是怕人家不答应嗎!他也不想想,他那张脸,但凡举止正常一些,早就把人娶回家了!”
长忆进了一次宫,出来后主动請缨,并拍胸脯表示這次肯定能解决。
姚文秋发自内心地怀疑她只是想再炫耀一回她那张虎皮。韩少将军英武勇猛,随皇上围猎时三箭射杀一只大老虎,长忆把虎皮铺在花厅的琉璃榻上,一国长公主往上一坐颇有几分山大王的气息。
“今日請阿菱姐姐来,沒有旁的事”,长忆大大的眼睛像璀璨的星星,說起瞎话来连睫毛都不动一下的,“就是好久沒见阿菱姐姐了,甚是想念啊甚是想念。”
张大姑娘单名一個菱字,坐在长忆身边像只受惊的兔子,笑得非常勉强:“长公主說笑了。”
真的是說笑了,阿菱其实比长忆小四岁,這次“小聚”是她们本月第五次小聚,三天前姚文秋和三位长公主刚刚眼看她被削下来一大缕头发。
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阿菱喜歡樱草色爱画画不太喜歡吃甜食,喜歡荷花和芭蕉,家裡小侄女很可爱……姚文秋搜肠刮肚真的不知道该聊什么。经過削发一事阿菱又高度紧张,不自觉就伸出手抱一下头,眼珠子老往门外飘。三姐姐還在生气,一句话不肯說,康乐问了三次“阿菱几时带令侄女一起来玩”后沮丧闭嘴,全屋裡只剩下天才小长忆面不改色地尬聊:“阿菱姐姐可知道近来新出什么话本子沒有?啊你平日不出门不看话本子的?张大人真是家风严谨。怪不得我皇兄如此敬仰……其实新话本不看也罢,還是从前的话本子经典,打虎英雄武二郎,就是经典中的经典……你知道這個故事嗎?我给你讲一遍啊。”
康乐偷偷拍胸口长吁一口气,三姐姐偷偷拽着姚文秋:“那傻子什么时候過来?快晌午了,再不来我們還得留人家吃饭!”姚文秋肩一耸手一摊嘴角一抿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三姐姐撸起袖子就出去了。
长忆讲完故事开始讲她的虎皮毯子:“阿菱姐姐過来我這边坐,坐下呀,你看,這是我家韩大郎送给我的,要不是他当初答应我会给我打個大老虎,我才不嫁他呢!你摸一摸摸一摸……诶阿菱姐姐,要为你做什么才能娶你呀?打個老虎可以嗎?”
姚文秋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跟康乐同时坐直了身子齐齐扭头看向阿菱,长忆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仿佛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個很可爱的問題,张氏阿菱笑得很警惕:“长公主,嫁娶之事,全凭家裡人裁度,我沒想嫁给什么人。”
长忆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别這么紧张嘛,嗯,我问你,你是喜歡老实稳重的,還是喜歡潇洒不羁的?喜歡相貌普通的,還是风流俊美的?沉默寡言的,還是欢蹦乱跳的?勤于上进的,還是好逸恶,我是說,享受生活的?唱歌唱得不太好听的话,你介意嗎?”
……原来還可以直接让她做選擇题来确定匹配对象的嗎?這种事不用让本人亲自来问的嗎?
康乐凑到姚文秋耳边:“一定是宋母妃教的!”
阿菱被一串問題问得目瞪口呆,长忆咧着小白牙,脸上满是无辜:“我們本来想慢慢来的,但听說有官媒上你家去了。我觉着她们给你說的人家都不好,不是太老就是身体不好,配不上你。不如你告诉我你喜歡什么样的,我帮你找?”
缓過神的康乐加了一剂猛药:“我們也知道,因着你从前定過亲的事,连你家裡人也看轻你,那些话原是胡扯,你从前那個未婚夫一生下来就病歪歪的,大夫早就說了他活不久,逝者已矣,那些原与你无关。”
姚文秋:“对对对!你快說吧,活蹦乱跳的美男子在等着你!”
她们一個比一個真诚,阿菱在這样暖心的气氛中终于红了眼圈,张口才要說话就泪如泉涌,离席许久的三姐姐去而复返,把顺王把阿菱跟前一推:“喏,快哄!”
顺王愣了半天,居然……居然眼圈也红了:“你,你不要哭,你喜歡什么样的,跟我說,我去帮你找就是了,你别哭了。”
“夫君,咱们去看一看嘛!”姚文秋抱着恭王的手臂摇:“不知道他们說得怎么样了。三姐姐三姐夫在屋顶看,长忆和韩少将军在窗外听,我們在這裡晃悠多吃亏啊!”
恭王不为所动:“你怎么不說康乐和温二公子已经回家了呢?古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姚文秋還朝着花厅那边伸脖子,恭王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一只手把她的肩膀扳過来:“好看的你不看,看那些沒用的作甚?傻。”
他们两個在這闹,长忆拉着韩少将军跑過来:“四哥,嫂嫂,五哥开窍了!他见了阿菱姐姐吞吞吐吐說不出话,居然拿了封情书当面交给人家!那情书比一本论语還厚!”
恭王斜眼看了韩少将军一眼:“哦?這么天才的办法是谁教他的?”
韩少将军长得黑,尬笑龇出一口大白牙:“四哥,我是看长怀实在痴情嘛……嘿嘿嘿,他就是太紧张了,死活說不出话,我想那让人家姑娘当面看信也是一样的嘛。”
长忆不高兴地噘嘴:“你都沒告诉我!我好想看看他写了什么啊!”
韩少将军回忆了一下打了個冷战:“沒什么好看的,就,就什么阿菱卿卿,什么你是人间明月光,什么今日是遇见你的第四百六十五天……长怀那個人說话你還不知道啊,他就是吃亏在当面說不出来话而已……”
长忆伸手去挠他痒痒:“你還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韩少将军魁梧英武,却不捉住长忆只是跑给她追:“你抓住我再說……真的沒什么别的了,好了我說我說……长怀自打认识了张家姑娘,每日都要为她画一张小像,再提上一首诗,画册還沒拿给人家看呢。”
长忆和恭王双双愣住:“他還会写诗?”
一语未了,三姐夫扶着三姐姐踉踉跄跄走過来,活像一对中箭的大雁,三姐姐嘴裡骂骂咧咧:“特么小五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人家阿菱看了他写的情书不好意思,他居然问你脸這么红是不是生气了?生气了……還要让人家看他画的画像……我要是他我逮上去就亲了啊!這种时候亲一下比什么都好使!阿瑾你說对不对!”
三姐夫红着脸故作镇静:“当着你弟弟妹妹呢收敛一点……长怀画像画得好好的,为何非要题一首诗?什么卿是蒹葭我是霜,卿是雎鸠我是江,我听了這两句直觉着他這亲娶不成了……”
三姐姐耸耸肩骂“活该”,长忆摇头:“我听见阿菱姐姐說,多谢五哥喜歡她,她得回去想一想。我看阿菱姐姐应该有几分动心的,不然直接說不了不是更省事嗎。”
长忆果然是对的,此后顺王的追妻路就正常了许多,两人以画传情,第二年开春顺王成功迎娶张氏阿菱为顺王妃。王太妃高兴得直抹眼泪,抱着宋太妃的肩膀语无伦次:
“我好高兴啊……”
阿菱脾气温和又羞涩,笑的时候多說的时候少,善画青绿山水,顺王府的日常是阿菱在画画,顺王在画阿菱,画好了一起挂在书房裡,彼此都觉得对方画得更好看。
三月江太后過四十岁生辰,正值新婚的顺王夫妻送上两幅画,一幅画的是千裡锦绣江山,另一幅画的是母后托腮含笑。江太后连连夸画得好,顺王就飘了:“母后母后,這么多寿礼是不是我家来福,呸,我家阿菱,画的這幅画最好?是不是是不是?”
江太后对稀奇珍宝不感兴趣,送寿礼就成了一年一度才艺展示大赛。姚文秋和恭王每年都送两盆牡丹花一幅字;皇上和婉婉亲手刻了两枚和田玉印章;三姐姐亲自下厨三姐夫亲自烧火,做了一碗带着烧焦味還坨了的寿面;长忆送的一对鹦鹉,夫妻两個调教了三個月只学会說一句“恭喜发财”;康乐夫妻手抄了一本佛经,远在边关的福王长念叫人送来的手写百寿图,江太后每样都很喜歡,一时選擇困难症发作陷入沉思。
婉婉刻印章伤了手指头,皇上全程都握着那只食指,眼看顺王要挑事,笑得阴恻恻的:“不如五哥来详细点评一下這些寿礼?”
三姐姐开始有條不紊地撸袖子,恭王不动声色把姚文秋和青麋往怀裡塞了塞,康乐已经忍不住开始笑,长忆兴致勃勃地添柴:“五哥快說一說,今年谁送的最出彩?”
顺王一对多面无惧色,气势汹汹,說书一样一拍桌案:“那就听爷给你们說道說道!”
“五爷是不是有些醉了?”阿菱轻声细气,伸手去拉顺王的袖子,顺王歪脑袋瞧她,她也歪脑袋瞧顺王,瞧了半天,顺王把人往怀裡一带,手捂额头闷声說:“对!爷醉了!不說了!”
满堂人人掌不住,太后太妃们搂着笑成一团,恭王侧過头去佯咳了好几声;三姐姐笑得把桌案都推倒了,三姐夫眼疾手快伸手捞住她闪到一旁了;康乐伏倒在温二公子怀裡,温二公子一边笑一边拍着她的背;长忆拉着韩少将军跑到顺王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跟前晃:“五哥你真的醉了?這是几?快說這是几?”
顺王自己也不好意思,死活不肯說,皇上忍着笑问阿菱:“五嫂,你說我五哥醉了他就醉了,算不算惧内?”
“皇上明察秋毫,定知道我們夫妻不是欺君。”阿菱說完跟顺王对视一眼,彼此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倒跟真的喝了许多酒一样。
人人都拿他们新婚夫妻打趣,徳太妃讲起了顺王小时候的事,姚文秋不知是不是有些累了,看见王太妃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定睛去看时,却见宋太妃跟她干了一杯,两人拍着彼此的肩膀笑得有些傻乎乎的。
皇上和婉婉的长子比恭王和姚文秋的次子大两個月,皇上为了给皇长子起名字翻遍整座弘文馆所有的藏书,最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给孩子起了個小名叫狸奴。
江太后抱着小孙子,“狸奴乖乖”地哄着哄着就变成了:“狸奴喵喵,喵喵喵——”皇上敢怒不敢言,背地裡抱怨恭王不提醒他给孩子起個好名字。恭王负手一笑深藏功与名,他给老二起的小名叫金麟,不仅寓意好還不会有被嘲笑的烦恼,姚文秋跟青麋一致觉得這個名字胜過狸奴十倍,一家子关起门来偷着乐。
王太妃很喜歡金麟,每次抱他都小心翼翼地先把手搓暖和,任凭這小捣蛋鬼怎么哭怎么瞪着脚丫子闹,甚至尿了她一身,她都很开心:“這孩子真乖!以后一定很有出息!”
四岁的青麋都很不高兴,拉着德太妃告状:“祖母,太妃娘娘偏心!”
德太妃忍不住啧啧啧:“怎么偏心啦?啊只抱弟弟啊。可是弟弟還不会走路是不是啊,青麋已经会走路了对不对啊,青麋小时候不会走路,太妃娘娘也是這么抱着你的是不是啊,真的啊,你看,抱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记得了,你還說太妃娘娘偏心,太妃娘娘好伤心的是不是啊……”
德太妃這么說,青麋跟王太妃就和好了,吃完王太妃做的鸡蛋羹,开始跟她炫耀弟弟:“他這么小就能听懂他的名字啦,您看,金麟——,小金麟——,您看他笑了,我弟弟好聪明对不对!”
金麟确实比一般孩子要聪明一些,九個月大就开始咿咿呀呀学說话,姚文秋头一次听见他清清楚楚喊:“娘——”吓了好大一跳。婉婉哄着哇哇大哭的小狸奴,偷偷对姚文秋說:
“你跟四哥說,别刺激长思哥哥了,长思哥哥天天抱着狸奴教他說话,自己說得口干舌燥的這孩子也不开口。母后都說了,他自己就开口晚,狸奴是随了他,再過一阵子就好了,他還不信,天天抱着他啊啊啊的。”
德太妃說恭王开口也晚,小时候因为這個跟顺王一起玩很吃亏,阿娘說她开口更晚,两岁大才学說话,姚文秋一时就不知道這孩子是随了谁,跟王太妃闲聊說起這個,王太妃就笑了,脱口而出:“随你阿爹啊。”
姚文秋還沒回過神,就见王太妃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不是,我是說”,她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我是說,你阿爹年经轻轻就是两榜探花,金麟這么聪明,一定是随了他。”
她把金麟抱在怀裡,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金麟笑呵呵地拍巴掌,她看向姚文秋笑了一下:
“他多聪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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