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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朝天去

作者:她与灯
刘宪垂首道:“娘娘,刘宪是先皇的奴婢,侍奉官家,从来都是认官家的道理,哪裡有诘问官家的事,况且如今先帝事为先,孝字当头天般大,兄弟之事搁置后议是常情。奴婢觉得,合情合理。”

  太后点头,“嗯,刘知都果然通透,說得好。”

  說着,她扶住刘庆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径直走到唐既面前。

  “唐大人,吾儿虽然年少,但哀家耳清目明。哀家也不怕实话明示你,汝阳节度使奏請入京的折子官家已驳了,此事哀家要徐牧上一本請罪书,一日不上,魏钊一日不得跪灵。”

  女人一旦凌厉起来,实有不输男子的韧和狠,唐既原本還撑在胸口的那股子气,如今在這個三十出头的妇人目光中越来越弱。

  “我孤儿寡母立于朝,是要遭恶箭,不得已,我要为我儿防奸人,杀逆贼。你们怎么看我這個女人,我都不說什么,可吾儿魏通,是你们大陈的君主,唐大人,无论如何,你要站在该站的地方,否则,就站到哀家和官家看不到的地方去。”

  风雪在外,垂拱殿厚重隔扇门被吹刮得哗哗作响。太后手指相握,拢入袖中。天光转到后殿去,殿中渐渐暗沉下来,透雕花窗而過的光斑缓慢地划過每一人的脸,如同“正义”在人心上踽踽。如刀切割,唐既觉得脸上有一阵一阵的辣痛。

  刘宪看了胡相一眼。胡相会了刘宪的意。握拳抵唇地咳了一声。這声十分刻意,令太后等人都侧了目。胡相挂笑,上前,开口道:“

  “娘娘,此事官家驳也就驳了,朝堂上下把這個态度看明,日后自然无人敢再效仿造次,非要徐大人上道請罪的折子,难免不顾其父子隔天人,兄妹离阴阳的处境。新帝初临,就不体恤封疆之臣,总是不该的。”

  唐既正被冯太后這個女人压得口舌不顺,胡相這么一說,也是给了他台阶。虽然心头仍然不畅快,也不好再卯着劲儿激荡言辞。

  太后凝着唐既那张红白分明的脸,面上似笑非笑,手指相互摩挲,幽幽开口。

  “罢了,哀家是妇道人家,朝中事還要倚仗诸位。哀家所言所行,都是为了官家,为了大陈的万世安定,实有不周之处,胡相,唐大人,你们直言而谏,哀家该听也会听。”

  话說到這個地步,四方都有照顾,各人都放得平脸面。

  唐既不再多言,冯太也尉端住了姿态。天色渐暗,殿外闪過惊雷,风声如兽吼从隔扇门后掠過。殿内刘宪亲手燃了烛,胡相牵头,众人终于排开了徐牧的话题,将先帝的丧仪葬仪之事议定成文。

  散时,太后单独唤住了刘宪。

  是时天已漆黑,邓婵从后廷過来给太后送氅衣,外面雪如鹅毛,邓婵身上罩着一件大毛的斗篷,一进垂拱,斗篷上的雪就被室内的炭火烘得又湿又软,她忙不迭得将一路护在身下的那件鹤毛氅子取出来,刘宪见状,便亲自取過来,摊于火上来烘干。

  邓婵是宫女,入垂拱本是慎步细心的,但此时殿内只余下刘宪一名内官,自是少些拘谨。

  “娘娘要的那钧窑的焚香手炉子也派人去取了,是要与刘知都议到很晚么,要不過会儿子叫明仁把暖锅子备上,今儿官家那裡传了,這大雪的日子吃着好。”

  大丧期论酒肉,本不是什么对的道理,太后到不甚在意,点头說好,又传出去叫茶进来,自己由邓婵伺候,沿着龙椅的边沿儿坐下来。

  “要备就這会儿备吧。你将杨嫔也召去。哀家与刘知都這裡约摸两三句话的事。”

  刘宪的脸映着烧得炙烈的炭火,拖着斗篷的手背有些烫疼。他站起身,将烘暖的斗篷叠托好,亲自上前伺候太后添上。

  “娘娘吩咐吧,奴婢听着。”

  “听說,长春宫的那個绣儿是知都的人。”

  刘宪的手在皇后肩头顿了顿。

  “娘娘說笑,奴婢一生已定孤寡,娘娘给什么路,奴婢就走什么路,再不曾想别的。”

  皇后若有似无地起了一丝笑:“你不想就好。哀家想過了,让婕妤和郑嫔陪着先帝去。這会儿论這個事其实有些晚了,但之前先帝去得突然,你们内侍省又過忙,哀家就把這事挪到如今了。”

  刘宪垂眼,退一步跪下,替太后理氅衣下摆,一面道:“到不算晚,就是宗正司要费时来议拟殉葬后的封号。不過這都是后话,人到可以先送走。奴婢回去就叫长明殿备着,好送两位娘娘。”

  他手上力道柔和,话也說得妥当恭顺,太后着实喜歡他這奴颜婢骨的模样。

  “你看怎么样子好看,毕竟是要到上头侍奉先帝的,也不能不体面,尤其是婕妤,他父亲是逆臣,满门获罪后进宫来的,体面上不能给少,也不能给得過多。。”

  “是,奴婢会权衡。”

  太后抬起一只手,低头在他额前空空地划了一個“奴”字。

  這個动作,刘宪并不知道。

  “刘知都,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手上有些偷龙换凤的把戏,拿了外头官吏的大赏钱,白绫套儿上都能放人命。這是大逆不道,你是先帝身旁的人,這种事哀家信你容不下。”

  “是。”

  說着,刘宪欲站起身,额头却撞上皇后抬在他额前的手。刘宪的腿一僵,隐隐之中,太后手上的力道似乎并沒有退让的意思,刘宪想了想重新屈膝又从新跪了下去。

  “娘娘,能容奴婢說句心裡话嗎。”

  太后的手实实在在地点在他额头。两人肤骨相触,太后觉得肩膀上的骨头脆弱地响了一声,此间感觉甚为微妙。

  “讲。”

  “长春宫锁着其实无意义,万福锁是官家入东宫时开恩撤的。如今出尔反尔也不好听,再有子服父丧也是天理,二皇子不在福宁宫跪那么几日,朝中的声音是平不下来的。”

  闻话太后到冷笑了一声。顶在刘宪额头的手指更用了几分力。

  她到不信刘宪猜不透她是怎么想的。這会儿敢当着自己的面要逆自己的意思,也是個不能往手裡捏握的人。之前听說整個吏部都在他手裡握着,要不是经他提携的,要不就是买着他的好上去的人,這几年官员外放,盐运粮道,不知道好多人的生意从他手上過。他到還是一副谦卑周道的模样,清风朗月一身气度,不错行,不多說地办差理事。

  太后到逐渐开始明白,先帝为什么不肯让她杀刘宪了。

  此人一死,牵连甚广,倒不是說会有多少人追随他,而是怕他手裡抓着的黑帐不知道哪天会撒向天下,到时候,一個千疮百孔的朝廷曝露于世,不用藩镇找什么理由,就能写一篇洋洋洒洒的出师表。杀到京城来杀奸人了。

  皇后胸口的气紧了三分,但她并未表露情绪。

  “好,哀家听刘知都的。放魏钊去灵前。不過刘知都也听哀家一句。官家下月要把唐既外放去北面儿,但這件事在哀家心裡還是不算干净了,刘知都在這個事上面是好手,哀家想借一借你的手。”

  刘宪明白,太后真正想說得话說出来了。他不能避,在這個时局下,想保全所有的人和事是全然不可能的。

  他抬起头,皇后的手指顺着他的额头滑至鼻尖。

  “若是下月,那便二月开春,在外放的路上,奴婢替娘娘做事。”

  太后勾回手指,倾身近他面。

  “听說,唐既从前是你的老师。”

  “也是大陈的逆臣。”

  他几乎顿都沒顿一下就接了這一句话。太后十分舒意。

  “很好,刘知都替本宫守一個秘密,本宫也替知都护一個人,等先皇的丧事了了,哀家就把长春宫的绣儿放到哀家身边来,若日后你能与哀家一條心,哀家也会考虑,等她年纪到了,论功行赏风风光光地放她出去,到你外头的宅子上,成全你们做一对对食鸳鸯。”

  刘宪并沒有再去辩解。

  在關於情爱的這一件事上,女人当真比男人目光犀利。与先帝相处五年,先帝只享受与他之间的欢爱,从不为盘问他有沒有荒唐的心事。太后却看清楚了,并且把他心裡的人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這样一個人,原本该豁出去一切,不怕堕地狱,也不怕陷轮回。想不到,却被人用殷绣這個女子,威胁了一次又一次。

  想着他不禁抬手,去按了按曝露于外的脖颈。

  殿外灯火尽上,轰隆隆的冬雷省炸于天际。

  炭火将要烧尽,炉子裡腾起青紫色的灰烬,顺光袅袅而上。

  刘宪转头,把這缕残美看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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