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35】
北昌国边城叫弩城,名字很有意思,像是“良将劲弩受要害之处”,可事实上這裡一点也不难以攻克。
弩城离西泱国都城有很长一段距离,是以我和无泯君每次听来的消息基本都是一天以前的,不過好在次次都是捷报。
因为北昌国国内還是丧期,士兵百姓都气势都非常低落,被气焰高涨的西泱国随便一攻,就轻而易举投降,弩城大门很快就朝西泱国士兵打开。
這时候,一封降和书从北昌国都城翻山越岭的传到了我和无泯君的手裡。
原来北帝甍了之后,大皇子与二皇子争夺王位不休,导致朝廷内十分混乱,沒多久三皇子也就是吴雍又被我們放回去了,场面更加混乱,最后吴雍联合大皇子吴征以及起一位小侯爷干掉了二皇子——二皇子本来是北帝定下的太子,吴旭,吴旭应该是挺有才能的,结果居然死于内乱,真是无语。
无泯君听了這件事,表示吴雍和吴征都是沒什么用的人,此事最关键的人物应该是那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年轻小侯爷。吴征被干掉之后,吴雍自动表示,自己对王位绝对沒有任何想法,之所以要干掉吴旭,只是为了自保。然后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自动跑去态度非常中立的南纹国去了。
我和无泯君得知之后,都只有一個反应。
“……”
真的很沒用……
吴征就這样当上皇帝,小侯爷也连连升官,成为四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师,官拜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這时候悲剧来了……
一是我和无泯君派兵攻打弩城,二是那位小侯爷不知怎的忽然大病不起,据說已经到神志不清的程度。
朝中混乱一片還未平定,朝外又有西泱国虎视眈眈,唯一的得力助手又病的快死了,一直沒什么用的吴征快要崩溃了,干脆写了份降和书,连夜加急送给西皇。
也就是我和无泯君了。
降和书裡表示,北昌国和西泱国一直以来就是关系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无泯君要忽然攻打北昌国?然后又說,他在疑惑的状态下請教了别人(不知道是谁),大家都說,是因为之前北帝有意要攻打西泱国,西泱国便以攻为守了。于是他表示,为了表达他绝对绝对沒有要和西泱国为敌的决心,特意送来北昌国公主一枚……
此时,那名公主就站在我眼前,含羞带怯的看着我。
我:“……”
不得不說,她是挺漂亮的,和吴雍眉眼裡有几分相似,一瞥一笑,尽态极妍,尤其是還有点无辜的眼神……若我是男人,必然非常动心。
但很可惜,我是個货真价实的女子,尤其眼前這個人,還是来和我抢丈夫的……好,假冒丈夫。
我把降和书一摔,假摸假样的怒道:“北帝是什么意思!朕为了西泱国,勤勤恳恳,众士兵为了西泱国,抛头颅洒热血,北帝竟让一名女子来這裡,以此就要两国和?那也未免太不把我西泱放在眼裡!”
我话锋一转,道:“何况,我還有位贤淑温良的皇后,难道此时可以视她不顾嗎?朕岂是這般沉湎于美色之中的人?!”
于是北昌国的公主悲剧了,吓的面容失色的被带下去,软禁起来,地点很特别,就是她哥哥待過的冷宫。
其他大臣听了我的话,纷纷感动的鼓掌,感叹我的豪气和正气。
当然,无泯君辗转听到我說的话之后,关注的重点永远跟别人不同,他只是反复强调:“贤淑温良的皇后?贤淑温良……哈哈哈哈哈……”
我:“……”
我懒得理他……
吴征接到使者的回报后,很快又带来另一封降和书,裡面說,西皇气度,让人倾赏,为了表达這种感情,他绝对用八座城池来换。
我:“……”
太师和众大臣:“……”
我們都沒怎么想到,吴征居然這么沒用,居然用八座城池来换一时的安宁…………
无泯君倒不怎么惊讶,只淡淡的說:“吴征身边大概是有什么人吹耳边风吧……呵,看来有人比我們更想弄倒北昌国。”
无论如何,這样好的條件我們沒道理不接受,我惺惺作态了一番,說北帝真是客气客气,北帝說哪裡哪裡,然后我收兵,并与北帝正式签订协约,北昌国边城八座,统统是西泱国的了。当然,那名公主,也一同還了回去。
我想起之前无泯君說,目标是八座城池……居然是一语成谶啊。
无泯君得了八座城,心情好的不得了,每天都非常开心,沒事就哼哼曲子什么的,我受他感染,心情也变得不错,比之前对大臣们和我各個姐妹们更和颜悦色。
不過大概是太過于和颜悦色了,导致出了問題。
這個問題說起来似乎很平常,但对于我和无泯君来說,却是颇为麻烦。
那就是關於选妃一事。
最开始,是因为丧期,所以新皇登基,基本沒人敢說什么。再然后,我和无泯君关系那么好,大家大概也都先忍着了。最后,又是北昌国和西泱国之间一触即发的战争,国事当前,谁敢拿选妃這种事来烦皇帝?
不過现在既然北昌国的新北帝如此不堪一击,主动送上八座城池,我又這般和颜悦色……這催促我选妃的事情就一点点累积起来。
我同无泯君成婚才两個多月,“长宜公主”沒有怀上孩子也是正常,不過我今天收到的第一封折子,就是說皇后无孕,他担心皇室后继无人之类的,希望我能广纳后妃,开枝散叶。
我把這個给了无泯君看,无泯君把折子一摊,写了几句话,我看了看,大意是:我有沒有孩子我都不担心,你担心個什么劲?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现在我就可以想象该大臣接到回音之后该是什么表情了。
情何以堪……
之后大家像约好了一样,让我纳妃子的奏章如雪花般飞来,我基本上只要看到跟這個有关的字眼就二话不說丢给无泯君,弄的无泯君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
我幸灾乐祸:“看来大家对你生育能力比较担心啊,西皇。”
无泯君慢條斯理的收起手中的两本奏章,对我道:“皇后,那是你的問題……不如现在就想办法怀上?”
我:“……”
說的倒简单……
我叹了口气,拿過他手裡的奏章,展开来看,发现是刘侍郎的,他表示皇上应该纳妃子了,并委婉的表示,自己的女儿是個很不错的人选。
“這些大臣還自带候选人的啊。”我笑了起来,最开始只是催促,现在干脆就自荐了。
无泯君道:“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那么积极?說什么百年基业,說什么传承……還不是希望把自己的亲戚一個個往我的后宫裡塞。”
我道:“那也是你太阴晴不定了,他们想找個办法牵制你吧。”
无泯君淡淡道:“那是他们太不了解我了……你看,太师就从来沒有說什么。”
对,的确是那些人太不了解无泯君了,我還记得那個倒霉催的叔父和盛安公主,盛安当初和无泯君看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那位叔父估计也存着用盛安公主来克制无泯君的心思,结果最后却是无泯君利用了盛安公主,最后還用她免除一场危机,并将族人全部打发走。
所以說,把自己女儿侄女想办法塞进来的人,是有多蠢啊……将来說不定什么时候无泯君一個不高兴,就一起咔嚓了……
我想到那样的场景,觉得有点无语,便把奏章還给他:“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他们来势汹汹的,也不能总敷衍啊……现在還好只是用折子,将来万一哪個言官在朝上說什么,我真是沒办法应付。”
无泯君想了想,道:“实在不行就纳一两個?”
我一头是汗:“不行!你当然沒事,我……我一個女子,到时候几個女子往我身上靠,那也太……”想到這样的画面我就浑身发冷:“总之,這個绝对不行。”
无泯君继续出主意:“要不然……說真的,我們……行夫妻之礼?又可以换回来,又可以让你有身孕,一举两得啊。”
【36】
“………………一举两得你個头,你快闭嘴,這沒可能!”我尴尬道,“如果真要這样,我宁愿纳妃子算了……”
无泯君笑了笑,拖着下巴道:“算了,现在能敷衍就敷衍……反正我就是不纳妃子,他们也不能怎么样。我們成婚才两個月有余,等成婚了两年你還沒身孕再說。”
我顿时有了危机意识:“什么意思?难道我两年以后一定要……”
无泯君冲我安慰一笑:“别想太多,未来的事,谁說的准呢。”
我无法接受這样的安慰……
最终无泯君想了個法子,就是让我装作很苦恼的表示,要选妃也行,不過似乎沒什么好人选。
這种事情当然不要我来愁,第二天都城各家闺女的画像、生辰八字、品德言行等等都写在许多纸上,飘来了御书房。
我把它们理了理,算算大概有不下百张,顿时有点为无泯君感到头痛。
无泯君說话非常不客气,批改奏章亦是如此,不知道多少次他借着我的嘴把许多人裡裡外外骂了個干净透彻,包括這次纳妃热潮,他也非常不客气,句句都摧人心肝。
好比王翰林的女儿,人家不過是嘴边有個小痣,并且還特地附注說是代表能吃,代表有福气,无泯君却回之這是好口舌的表现,不宜收入后宫,免惹纷争。
又好比姜太傅的女儿,人家眼角微微上挑,算是秀丽的凤眼,他却說人家长了狐狸眼,是狐媚之相,容易迷惑君王,危害社稷……這都上升到什么高度了?
总之,东家的女儿他嫌弃人家個儿太高,西家的女儿他嫌弃人家個儿太矮,南家的女儿他嫌弃人家太胖,北家的女儿他嫌弃人家太瘦……
人无完人,他這么個挑法,当然处处都是缺点。
就我所知,這近半個月来,已经有四五起高官家的女儿自寻短路之事——好在基本上家人都有所准备,因此一個都沒死成。
哎,也真是让人不忍目睹……
不過這么一来,皇后娘娘就又被放到了风口浪尖上去。
大家都像,皇上既然這么挑剔,那想必皇后娘娘定然是個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女子,不然怎么能让皇上一见钟情,甚至差点为之抛弃江山?
……身为真正的长宜公主,我压力大极了。
但好在大家也都只是私下讨论,虽然我略有耳闻,但也沒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当面与我或无泯君对质。
因着无泯君毫不留情的回复,选妃之事一点点平息下来,无泯君许久沒陪我在御书房裡该奏章,也终于得了空,和我一起去御书房批阅奏章。
最近事情很多,冬日已至,各地雪灾冻害不断,更有困苦之地接连发生百姓被冻死或饿死的情况。其实西泱国已经很好了,可還是不免有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北昌国和东源国就更是可想而知,這种时候,只有地处南方,终年温热的南纹国比较好。
各地的事情一大堆一大堆的,我也尽量帮无泯君处理一些不太大的事情,毕竟這么久了,我也学会了一些东西——虽然這些东西,对于真正的云皎来說,其实是沒什么用的……
我和无泯君挑灯改至半夜,我感觉手上酸痛,两眼枯涩,于是放下笔,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
再看无泯君,他似乎并不是很疲惫——无泯君似乎总之有无限的精力,之前他通宵回复选妃之事,也一样精神抖擞,不過……我非常担忧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老的比较快……
忽然,外边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
我和无泯君都愣住,莫名其妙的看着外面——大半夜的,哪個人不睡觉吹笛子?!
而且在宫中吹笛子……這……好像也是沒触犯到什么法令,那是因为制定法令的人估计也想不到這么离奇的事情……但,這怎么样也都是不应该的吧?
那笛声清朗,倒是颇有意境,不過在這样的夜裡,悠悠的响起,反而平添几分恐怖的意味。
我默默的看向无泯君:“你……你自己說,是不是以前在宫裡强迫别人,害死過什么小宫女……”
无泯君:“……”
“并沒有好嗎,都是她们自己凑過来……”无泯君烦躁的挥了挥手,“我出去看看。”
我想了想,觉得一個人待在御书房裡也挺恐怖的,于是說:“我跟你一起去。”
我和无泯君打开门,门口两個侍卫還尽职尽责的站在那裡,不過此时两人神色都不大对劲——因为御书房前方不远处的荷池旁,坐着一個穿宫女服的女子,她背对着我們,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飘荡,一根碧绿的笛子横在她面前,她白皙的双手在上面游走,身体也随着笛子的节奏一起一伏。
月光洒在她身上,照的她白的有点不正常……
我哆哆嗦嗦的看着无泯君:“你……你還敢說沒有害死過人……”
无泯君:“……”
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真的开始回忆自己有沒有害死過人了……
這时候,那位宫女……不知道還是不是人的宫女,忽然停止了吹笛,我心中一紧,依着我多年来看话本的经验,她现在就要回头,开始诉說自己的冤情了,而且一般来說,這么美的背影,正面一定非常吓人……
果然,她放下笛子,缓缓回头……
我惊叫一声,缩到无泯君后面去,把头靠在无泯君……其实也就是我自己的背上,紧紧闭着眼睛。
安静……一直是安静……
怎么沒有那种幽怨阴森的声音?
我迟疑的抬起头,却发现那個宫女正面還挺好看的,而且……仔细一看,似乎是正常的人啊。再仔细看……還有点眼熟?
无泯君记忆力显然比我好,他淡淡开口:“你是刘侍郎之女刘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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