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姐姐……”他看着估计八九岁的年纪,比姜淳也大不了多少,此时他目光中透着胆怯,“姐姐,能不能让我跟着你?”
姜朝月愣了一下,“如果你是想要一些银子或者一些吃食那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什么坏心思,难道就不会怕嗎,這么想着,姜朝月也问了出来,“你不怕嗎?”
男孩抬头直视她,语气中透露出悲伤来,“我的爹娘全死了。”
“前几天有個好心的大人帮我安葬了爹娘,我现在就剩一個人在世上了,如果能跟着你,起码能活下去。”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他挺直了一些自己瘦弱的脊背,“我可以干很多活,也不要银子,只要能有口饭吃就行了。”
姜朝月的手紧抓着袖内的衣袖,她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些孩子来,她能帮得了一個,却帮不了他们许多人。
桃枝犹豫着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决,大着胆子說了一句话,“小姐,别忘了我們是来做什么的。”
她们是来江县陪宋大人的,此行不知前路,公主有一腔孤勇,可是這個孩子却是只想活命而已,若是让他跟着她们,說不定還会连累他。
姜朝月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有些悲伤,她往自己的手上发上全摸了一遍,把最后一根用来挽发的簪子拔了下来,满头青丝倾涌而下。
她走上前握住男孩的手,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将银簪放入他的手中,“拿着吧,去买些吃的,如果可以的话再去学個手艺,日后還能养活自己。”
男孩的手很粗糙,上面密布着大小的伤痕,還有冻伤留下的疤,与姜朝月白皙娇嫩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姐姐,”男孩将簪子推了回去,语气裡带着坚决,“我不会惹麻烦的,你就带上我吧。”
“可是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可能一不小心就沒命了,這样你還要跟着我嗎?”
见男孩不答话,姜朝月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拿着簪子去换些银子,再去学门手艺养活自己,以后好好地活下去。”
“我還活的下去嗎……”男孩的头低垂着,“我爹娘饿死了,哥哥被打死了,妹妹也被抢走了……”
“今天早上邻居的吴婶子也死在了田埂边上,他们都死了,”男孩抬起头来看她,“我真的能活下去嗎?”
“我有时候想好好地活着,但是我又觉得活着還不如直接去死的好。”
姜朝月的视线落在他枯黄的头发上,眼眶不自觉的浸湿,“活着好。”
“姐姐,你带上我吧,”他依旧重复着這句话,“我不怕死,但是我想离开這個地方,我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天就会想起我的爹娘和妹妹……”
桃枝也沒有再說话,姜朝月转身望了一下自己走過的路,经過的地方,那裡沒有任何变化,她做不了什么,但是她可以帮這個孩子一把。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眼瞳一缩,面上透出些惊喜来,“我叫涂梁。”
“涂梁……”姜朝月一笑,“這個名字很好听,你就叫我嗯……叫阿姊就好了。”
姜淳叫她阿姊,梁涂与姜淳一般大年岁,就叫她阿姊也无妨。
“阿、阿姊。”似乎是有些害羞,涂梁的手抠着自己衣服上的破洞轻轻地又喊了一声,“阿姊。”
“走吧,”姜朝月看了一眼他的衣裳,“等进城了阿姊带你去买衣裳。”
“谢谢阿姊……”
现在离江县沒多少路了,只是越往城裡走,就越是荒凉破败。
姜朝月之前听說過江县年年亏空的事情,本来刚开始不以为意,毕竟江南水乡之地,再怎么說也不会闹得太严重。
只是如今换她亲眼一见才发现,原来一切只是她太過于自以为是罢了。
三人一路走着,涂梁小小的身子主动的帮两個人背起了包裹,虽說是包裹但也沒多重,裡面装的全是衣裳。
姜朝月知道他想替自己做点什么,不然他会感觉不自在,也就随他去了。
城门口有人把守,要求有进城的文书,姜朝月沒有文书,但是她有公主小令。
守城的人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见了她的小令愣了一下,又怀疑的看了三人一眼,說了句稍等,便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一個穿着深蓝色官服的人走了下来,应该是江县的通判。
那通判生的高大,站在那儿就像一根瘦麻杆一样,官服也是松垮垮的系在身上,撑不起来一丁点儿。
此时他犹豫着想要說些什么,一双眼睛裡面有些怀疑有些不确信,他听說過盛京的两位公主,皇后所出的那位才是皇家的唯一一位公主,唯一一位金枝玉叶的主儿。但是這样一位金贵的人怎么会跑到這种地方来。
姜朝月知晓他的忧虑,主动的将小令递给他,柔声說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人,家裡人并不知晓。”
這话說的通透,通判沒
再說话,而是放三人进了城。
城内也沒好到哪裡去,依旧是萧條的模样,店家的布旗无力的挂在木杆上,街上行走的人身上见不到一丝鲜活气,只有被生活折磨的疲惫。
通判站在她的身侧后方一些,眼裡满是伤痛,“姜小姐,城内清贫,怕是不能好好地招待你。”
“无事。”
就算他不說,姜朝月自己也能看出来,城内何止是清贫,但是看着通判的模样,怕是自己也不好過。
但是就凭着他說的這句话,姜朝月就能高看他几分,为官者能对皇家做到不卑不亢之人,少矣,能够說出自己的为难处者,为民着想者,亦是少矣。
“不知姜小姐要寻的是何人,”通判顿了一下,“前些天盛京来的一位大人在县令府上,若是姜小姐要去寻他,那下官便派人带着姜小姐過去。”
說着,他面上似有为难,“下官得守着城上,怕是不能够奉陪。”
這守城何须他一個通判来做,但是目前江县如此,怕是也沒有多的人了,姜朝月轻叹了一声,目光落在他凹陷的面颊上,带上了敬佩,“为官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通判一愣,想起自己這一年来所经历的一切,竟渐渐地红了眼眶,他对朝廷抱着无比的期盼,但是救援迟迟不来,而城内又……
他知道,可能不是救援不来,而是不能来,是来不了,但是朝廷沒有让他失望,他看见希望了。
“多谢姜小姐。”
县令府邸。
姜朝月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守门人肥壮的身体,她眉头微蹙,又看了一眼给自己领路的人,同样是一副骨头撑着架子的模样。
她试探着问道,“为何這县令府上的人要养的胖一些?”
领路人面有不忿,但是却顾忌着,只說了一句,“县令府上的风水好。”
哪裡是风水好,只怕是贪的好才是。
守门的人一脸高傲的站在台阶上,看见几人连眼睛都沒眨一下。
“麻烦通报一下,這是进城的人,来寻人的。”
“寻人?”守门的男子眼睛在姜朝月身上顿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寻人来县令府邸做什么,县令大人忙的很,哪有時間给乱七八糟的人寻什么人。”
站在门口,姜朝月就已经听见了裡边的管乐声,這就是所谓的忙的很嗎?
领路人面上有些不好看,但是却不敢反驳他,只是又加了一句,“是通判大人叫我带過来的。”
“都說了,县令大人忙着,”守门男子面上逐渐不耐,“听不懂人话是嗎?”
区区一個县令府上守门的人都不将通判放在眼裡,看来這县令威风很大呀。
姜朝月此行也沒想着瞒着自己的身份,有心人想知,那瞒也瞒不住,更何况這县内究竟有多少内鬼,不得而知,還不如用這身份给自己多寻些便利。
桃枝会意,走上前,一個巴掌甩在了守门人身上,直接将他给打懵了,他想要還手,却被暗卫给钳制住了。
桃枝在宫中许多年,虽然不会什么功夫,但是打人這活和力度却是掌握的一等一的好,眼见着守门男子的脸上已经红肿了一片。
“你、你们是谁?”守门人面上出现了畏惧,“我這就去给你们通报。”
姜朝月挥挥手,暗卫又隐匿了起来,她面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来,轻轻启唇道,“你就說,姜家朝月来了。”
“是、是。”
守门男子连滚带爬的进去,走到一半时忽然想了起来,姜姓是国姓。
后院内一片花团锦簇之像,县令坐在上方,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在面前人的身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挥了挥手,让身旁的美姬過去。
“宋大人,您這几日辛苦了,就让她好好地伺候您吧。”
美姬身上只有一件肚兜和轻纱蔽体,她伺候了县令许久,此时见到一個模样如此俊美的男子一時間有些难掩兴奋。
她作势要往那位盛京来的大人身上贴過去,完全忘了前几日自己的姐妹是如何被拒绝的,她自诩美貌,觉得自己不会是被推开的那一個人。
只可惜现实总是骨感的,她软软的贴上去,但是却连一個衣袖都沒有碰到。
姜朝月跟在守门人的身后走近了府内,府内之景,比之京内四品官员的宅子也毫不逊色。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她的步子顿住,然后又加快了一些,往声音来源地走去。
作者有话要說:又是狂奔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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