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能饮一杯无?
今天,還在钓鱼。只不過钓鱼的人,从曲经年变成了曲声河。/p
送走了曲经年一行人,百无聊赖的曲声河也开始钓起了鱼。/p
“有多久沒钓過鱼了?”/p
曲声河想想,大概有二十年了。/p
元青仙坐在后面那棵枯树上,她已经往下面扔了十几颗石头。但曲声河不是曲经年。那些石头飘在空中,一颗都沒掉到池塘裡。/p
元青仙嘟着嘴說道:“听說,昨天的来人裡,有常家的人。”/p
“常家的信,在书房的桌子上,自己去看吧。”曲声河看起来有些疲惫。/p
元青仙转动着手裡的那把红纸伞,那伞旋转的极快,模糊了伞下元青仙的身影。它像是這枯树上开始出来的一朵艳丽红花。/p
元青仙嘻嘻笑道:“吴王爷,你准备好了嗎?”/p
曲声河淡淡道:“二十年前,就准备好了。/p
一艘乌篷船荡漾在码头边,李缺非抹着眼泪。为虎作伥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他怎能不伤心。/p
曲经年笑了笑,拍拍李缺非的肩膀,道一声:“回吧。”/p
李缺非道:“回,看着世子爷上了船就回。世子爷去了帝都,我不敢奢望着世子爷能记住小的。只求世子爷能在闲暇时能想起在吴州,有個姓李的奴才伺候過世子爷,小人就死而无憾了。”/p
曲经年对着他挤挤眉道:“李兄弟,真能忘。”說完,他大笑着跳上了船,李缺非跪在地上连连叩头。/p
曲经年有些搞不懂這些女人,他开始提议着要坐大船舒舒服服的走。但她们非要坐這乌篷船。/p
但一上了船后,她们就开始嫌這船挤。/p
船上坐着六個人,曲经年,曹良人,白芷,雪姑,蓝六和蝙蝠。至于太叔丹凤,已经被曲经年打着骑着大年,翻山越岭的往骆阳奔去。夏柱国前公主在吴州這事,他還是要告诉曲正阁一声的。/p
曲经年跟曹良人并立于船头,曲经年道:“大舅哥,我這未来媳妇到底去哪儿了?”/p
“在骆阳。”/p
“嗯?”/p
“也许是在蜀州。”/p
曲经年笑道:“我說大舅哥,你這說一句话,能把肺给喘出去。”/p
曹良人神情无奈:“我這妹子性子野,捉摸不定。就连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裡。不過明年,她肯定会回来的。”/p
就在两人說话间,船舱裡的三個女人不知为何吵了起来。三個女人一台戏,果然不假。/p
三個街头妇女吵架都能让方圆几裡寸草不生,甭說這三個实力摸不清深浅的女人。吵架间,罡气四溢,差点就要将這小船掀翻。/p
躺在篷顶已经快要睡着的蝙蝠,赶紧飞身起来,立到江面上。/p
曲经年稳住摇晃的身子,憋红脸大喊:“都给我安静!”/p
船稳下来,三個女人把脸扭到一边。/p
三個人吵架,就是因为白芷說了一句,轻浮。她本意是指這船小,不稳。/p
而那雪姑看似精明,实则脑子笨的很。她以为白芷這话是在說她,便和白芷吵了起来。說话间還把蓝六给扯上了,蓝六是常安在身边的人,哪儿是吃素的主。一来二去,三個人就吵成了一锅粥。/p
一想起還要跟這几個女人再走几万裡的路,曲经年瞬间觉得头大。/p
暮野四合,江上升起了淡雾,两岸连绵的山丘隐在雾裡,如同起伏不平的兽脊。/p
向前看去,只有几艘打渔归去的小舟,荡漾在江面上。/p
船往前走,转過一個弯。众人看到一座小亭子隐在低矮的灌木丛后,亭子裡点一盏烛火,飘忽不定。/p
当船经過那亭子时,曲经年看到在亭子裡有個個灰色人影。雾有些大,看不清那人的脸。/p
“江上寒,来饮酒!”/p
从亭子裡传来的嘹亮之声打破了江上的寂寞,惊起了两岸飞鸟。/p
曲经年喊到:“收钱否?”/p
那人笑道:“江面上的生意不容易,一杯酒,一千两。”/p
曲经年轻声道:“把船驶過去。”/p
白芷控制着船,轻轻靠了岸。曲经年下船时,制止住了要跟来的众人,自己一人往亭子处走去。/p
越往前走,亭子裡那人的面目越清晰。/p
那人穿着件灰色衣衫,约有三四十岁的年纪。长的也不难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那一对眼睛贼亮。/p
亭子裡的石桌上摆着几道小菜,和一坛沒有开封的酒。/p
曲经年道:“开個口,让我闻闻你這酒值不值一千两。”/p
他笑着把酒塞打开,一股浓烈的酒香冲天而起。再看那坛子裡的酒,晶莹剔透,在烛火的照耀下,宛若水晶石。/p
曲经年摇头道:“啧!看這成色,五十年的琉璃酿,老哥,你這生意做赔了哟!”/p
他笑道:“不赔,咱俩能在這儿遇见就算是缘份,缘份這东西能值百万两银子!”/p
曲经年用手在那酒坛上扇了扇,狠狠吸了口那酒气,他像是醉了般晃悠悠的坐下說道:“听先生的口音,是徽州人。”/p
他叹道:“老家徽州,不過也有几十年沒回去了。本以为這乡音早就忘了,沒想,到了這江南,這口音也就记起来了。”/p
他一边說着,一边给曲经年倒酒,那琉璃酿存了這么多年头,现在已经粘稠的如蜂蜜一般。曲经年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酒香直蹿他的五脏六腑。/p
曲经年道:“這家是老的好,酒是老的好。朋友,也是老的好。听說徽州是個好地方,有奇山名石,有惹人恋爱的温婉徽女,還有武道圣地剑墟,大门派武当山。”/p
那人把一碗酒灌进喉裡,轻声道:“徽州,是個好地方。”/p
曲经年看他喝酒如牛饮,便笑道:“老哥真是好酒量,這琉璃酿虽然口味醇厚,但酒性却是烈的很。刚烧出来的琉璃酿,也要三分酒,七分水的兑着喝,更何况這五十年的老酒。”/p
他嘿嘿一笑道:“我這几十年可是泡在酒裡活着的,這琉璃酿還真是醉不到我。”/p
曲经年一拍桌子道:“那好,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說完,他也要把那碗酒一口气喝下去。那人赶忙制住他道:“你要是這样喝了,怕是马上就得醉死過去!”/p
曲经年嘻嘻笑道:“晓得,晓得。”他把碗放下,那人道:“不知小兄弟带着這一船人要去哪裡?”/p
“帝都。”/p
他笑道:“我听小兄弟這口音不像是帝都人,倒像是大漠裡来的。”/p
曲经年瞥他一眼道:“大漠裡来的,来看看這四十六州,四处玩玩。”/p
那人正色道:“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p
“說来听听。”/p
他沉声道:“上了岸,就回大漠吧。這外面不论生什么,都不要出关。”/p
曲经年碗中的酒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他红着脸,痴痴笑道:“老哥刚才說什么,我着实沒听清楚。”那人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便,曲经年才說道:“晓得了,多谢老哥提醒。”/p
此话讲完,两人都不再言语,自顾自的喝着酒。/p
喝到明月升起,驱散江上大雾。/p
曲经年趴在桌上,也不知他是睡着了,還是醉倒了。/p
那人盯着曲经年看了会儿,他叹口气,从地上捡起個布包,立起了身子。/p
当他转身要走时,背后一只手拉住了他。/p
他回過头,曲经年正微微笑着。/p
曲经年喝道:“老三爷!拉《将军行》!”/p
他先是一惊,随后笑了起来,“我都拾掇的這般干净了,你還能认得出来?”/p
曲经年拍着桌子,狂笑道:“你他娘一身穷酸味!”/p
“好,拉《将军行》!”/p
老三爷把布包打开,露出那把红木二胡。/p
苍凉悲怆的曲子响彻山林。/p
他佝偻着腰道一句:“還他娘是這样舒服!小混蛋,老三爷,要走喽!”/p
看着那個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曲经年喃喃道:“四十六州的人,是說入关的,大漠人,才說出关啊……”/p
在央国,有一种特殊的侍卫,叫做伴虎卫。/p
伴虎卫直接受央皇控制,他们是安放在藩王身边的一把利刃。藩王如果想要谋反,那伴虎卫就有斩立决的权利。/p
但自从上任央皇驾崩,這些伴虎卫大都离开了藩王,隐入了江湖。/p
老三爷就是一個伴虎卫,在曲经年幼时,老三爷对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混蛋,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宰了你!”/p
曲正阁說過,老三爷的故事,就跟他身上的泥一样多。/p
“走吧,老三爷。去办你的事吧,這天下,還沒有什么能难得住咱们大漠人的!”/p
曲经年摇摇晃晃的提着酒坛子走了出来,白芷跃上岸,扶住他道:“怎么醉的這般厉害。”/p
曲经年把酒坛子提到白芷脸前,笑嘻嘻的說道:“二姨,来一杯。”/p
白芷淡淡道:“醉的厉害,上了船怕是要吐。扔到江裡让你醒醒酒。”/p
“你真不是亲姨!”/p
曲经年话音刚落,就被白芷扔进了江裡。/p
船上,曲经年披着一件袍子呆坐着。/p
前方的江面上,悬着一道雄伟的大桥。/p
曹良人把热水递给曲经年,“那是渠门关,過了渠门,就是琉璃州地界了。”/p
“大舅哥,有一句诗怎么讲来着,晚来…,饮…酒?”/p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p
“对,能饮一杯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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