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9
陆一伟焦急地站在门外等待,刘文丽来了电话。声音低沉地问道:“一伟,肖扬那边怎么样了?”
“還在抢救。”
“哦。”刘文丽沉默片刻道:“那你多加注意身体,待会我让钟鸣给你们送点饭。”
“谢谢了,不用了。”陆一伟关心韩市长那么的情况,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姨,韩市长怎么样了?”
又一阵沉默,過了许久后,刘文丽声音沙哑地道:“韩市长在去往省城的路上已经……唉!别說了,這事你不要往外說,市裡要封锁所有消息,一切以市裡的最终通稿为准。”
尽管不是自己亲人,陆一伟听后還是当头一棒。人真的太脆弱了,今天上午還活跃在电视银屏上,转眼间就阴阳两隔。
“哦,明白。”
“行,徐书记召集开紧急会,先就這样,待会有消息给我发個短信。”刘文丽道。
挂掉电话,陆一伟靠在墙上久久沒缓過神来,侧头看了看蜷缩成一团冻的瑟瑟发抖的佟欢以及依然站在窗户前默默抽烟的肖父,愈发紧张慌乱。時間越久,說明問題越严重。
陆一伟脱下外套搭在佟欢肩上,关切地道:“佟欢,要不你先回去吧,這边我盯着,有消息及时通知你。”
佟欢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道:“我不能走,你要累了你先回吧,我沒事。”
陆一伟沒有劝說,悄悄地走到肖父身边把身上的烟塞到手裡,安慰道:“肖叔,肖扬一定会沒事的,你别太担心。”
肖父不愧为当過厂长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大事不慌不忙,处惊不乱,能够沉得住气,表情冷峻,手指被烟熏得发黄,鼻翼微微扇动,目光凝视前方。看到陆一伟后,脸上露出一丝极其难看的苦笑,道:“一伟,谢谢你,這么晚了還麻烦你,肖扬有你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我替他谢谢你了。”
“千万别這么說,肖叔。”陆一伟道:“我和肖扬也算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他出了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唉!”肖父长长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韩市长那边怎么样了。”显然,他還不知道韩市长已经去世的消息。
陆一伟沒有說话。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一伟走出去一看是陆玲和钟鸣。站岗干警依然不放行,走過去好說歹說才算放进来。
“怎么样了?”陆玲看了看佟欢,小声问道。
陆一伟努了努嘴道:“還在抢救,应该沒多大問題。”
陆玲提着饭盒走到佟欢跟前,蹲到地上道:“佟欢姐,来,坐起来吃点饭。”
佟欢睁开眼又闭上,抿嘴道:“让你哥吃点吧,我不饿。”
如果当初不是陆玲出面干涉,陆一伟和佟欢的婚事就成了。因为此,陆一伟很长時間和家人沒說话,陆玲很是愧疚。面对佟欢,更觉得对不起她。
陆玲站起来道:“哥,你让佟欢吃点东西,不吃饭怎么能行呢。”
陆一伟使了個眼色,把盒饭提到肖父跟前道:“肖叔,你先吃点吧。”
肖父看了看不讲究地蹲在地上,拿起盒饭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陆一伟对钟鸣道:“你去我车上拿两條烟過来,给站岗的干警每人发点,他们也累了。”
“好的。”
钟鸣出去后,把陆玲拉到一边道:“玲玲,哥问你件事,爸妈什么血型?”
“怎么了?”
“哦,沒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陆玲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去年妈住院时化验過血,好像是B型。”
“那爸呢?”
“這我不知道啊,要不我给你问问?”
“算了,随后再說吧。”
陆一伟的血型是B型,而刚才医生說需要A型血,如果成立,那父亲的血型可能是AB型或A型了。這么多年,他从来不知道父亲是什么血型,想想都惭愧。
“那你的血型呢?”
陆玲想了一会道:“我好像是O型,你问這個干嘛啊?”
陆一伟不懂遗传学,基本的常识還是懂一点,如果把陆玲加进来成立的话,那父亲的血型只有可能是A型了。
這时,急救室上面的红灯熄灭了,一群人立马围了上去。過了一会儿,医生累得奄奄一息走出来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肖父走上前道:“我,我是病人的父亲。”
“哦,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過,医生立马又道:“虽然脱离生命危险,并不表示就解除危险了,随时可能出现险情,需要24小时不间断观察。病人此时還深度昏迷,身上有十几处骨折,并且穿透了肺和肝,好在脑部沒有受到重创,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怎么样,总算保住了一條命,這已经给所有人最大的惊喜了。肖父极其冷静地道:“医生,我們全力配合,希望您多多辛苦,拉孩子一把,他還年轻,肚子裡的孩子還沒出生……”說着,肖父竟然泪流满面,在场的人都不禁潸然泪下。
医生每天面对各式各样的病人和家属,早就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金刚罩,怜悯同情压根不在他们的字典裡,道:“放心吧,我們会尽最大努力的。不過我還是建议,等病人情况稍微稳定后赶紧转院,东州的医疗水平毕竟有限,明白吧?”
“好的,好的。”
医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休息了,還不等家属缓口气,那位市委副秘书长就把他们叫进房间召开紧急会。道:“刚刚接到市委通知,临时通知大家一件事。现在肖扬脱离生命危险了,大家可以松口气了。請你们放心,肖扬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市府承担,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帮助肖扬同志尽快康复。”
“出了這样的事,是我們不愿意看到的。但事情发生了,我們不能過度指责谩骂,有什么用,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市委徐书记本来要亲自過来,但他還在市委召开会议,委托我慰问大家。”
“有件事必须和大家說明,關於此次车祸在沒有调查清楚以前谁都不能到处乱說,更不能谣传。肖厂长你是党员领导干部,应该知道党的纪律,我相信你能做到,也相信在场的人都能做到,好嗎?”
肖父叹了口气道:“李秘书长,就是你不說,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不抱怨任何人,只要能保住肖扬的命就行了,其他的别无他求。”
看得出,肖父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要换做旁人早就带领一帮亲戚大闹现场了。
李秘书长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個通情达理之人,既然這样,我就把站岗的干警们撤走了。今晚你们也不用都在,轮流着守候就行了,别把身体给累垮了。那好,我现在马上回市委开会,明天一早再過来看肖扬。”
李秘书长走后,站岗干警也陆续撤离。就在此时,肖父突然扶着墙缓慢地倒下去,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肖父也被推进了急救室,度過煎熬的半個小时后医生走出来道:“沒多大事,受了点刺激血压高了,休息一会就沒事了。”
由于不让通知其他亲属,肖母在家陪着佟欣,肖父又倒下了,照顾重任落到了陆一伟头上。他把肖父安顿到病房后,回到急救室门外陪着佟欢。几番央求她回去休息,都被她拒绝了。
“玲玲,钟鸣,你们先回去吧,孩子還要照顾,這裡我盯着就行了。”
陆玲看着陆一伟憔悴的样子,心疼不已,道:“哥,你和佟欢姐回去休息吧,我和钟鸣在這裡盯着,有事再给你打电话。”
钟鸣也附和道:“是啊,哥,你回去休息一会吧。”
“行了,都不用說了,我留下来,你们都回去吧。”陆一伟道:“记住,回去以后别和爸妈說。”
“知道了。”钟鸣走后不一会儿又进来了,拿着两件军大衣递過来道:“晚上凉,披着暖和点。”
陆一伟感激地点点头,目送钟鸣离开。這时,李二毛从不远处走了過来。
陆一伟惊奇地道:“我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嗎,你就沒回去?”
李二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陆主任,我回去也睡不着,索性留下来陪你。”
陆一伟沒有說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了凌晨,寒风从走廊裡蹿了进来,格外寒冷。佟欢披着大衣靠在角落,瞪着大眼睛盯着某处发呆。陆一伟递過去水杯道:“喝点热水吧,暖暖身子。”
佟欢接過来抱在手裡,嗤嗤道:“一伟,你說肖扬以后会落下残疾嗎?”
身上十多处骨折,即便是痊愈,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安慰道:“别多想了,肖扬命大,不会有事的。”
“那他以后還能回去上班嗎?”
“這……”這個問題把陆一伟难住了,即便回去上班也不可能再回市委办公厅了,何况伺候的领导已经先走一步。唉,世事难料,世事无常啊。道:“别多想了,先等肖扬康复再說,如果不能上班咱就不去了,让他到你公司不一样嗎?”
“唉!”佟欢长叹一口气道:“为什么我們佟家人的命這么苦呢,我妹妹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可偏偏……”
“别說了,事情很快会過去的。好事多磨,老天爷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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