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官场圈子 1
由于路途近,姜松岩每天上下班都是步行,他的司机小武每天晚上不管他下班時間多迟,都要随他走這段路,送他到宿舍门口。
這天姜松岩回来很晚,打开门见客厅裡的灯亮着,苏可可在等着他。以往這個时候她差不多睡了。
果然有事情,苏可可迎上来接過他的包,告诉他秋芬打听到沙老太消息了。
姜松岩脱外衣的速度加快了,着急地问沙老太在什么地方?
苏可可說:“你怎么也想不到,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云邑市住着。她女儿、女婿都在云邑市工作。”
姜松岩马上问有沒有沙老太的住址和电话号码?苏可可說秋芬還沒有问到,但沙老太和小女儿一起在云邑市生活是可以肯定的了。
姜松岩要再仔细地问一下秋芬,苏可可立即就通了电话,让秋芬将沙老太的情况仔细对姐夫說一下。秋芬一听說要接姜松岩的电话,有点紧张,她說:“姐姐,我還是对你說吧,对姐夫說我怕更是說不清楚。”苏可可笑着說沒事,将电话递给姜松岩。
姜松岩为了缓和秋芬的紧张,先问她家裡最近怎么样?秋芬說家裡很好,苏迪南和她都好,孩子也好。接着她主动地說起沙老太的情况,她是从沙老太大女儿那裡好不容易得知沙老太在云邑市的。
姜松岩让秋芬說仔细点,她就說沙老太的大女儿离婚后一個人過,又下岗了,生活得很不容易,借钱开了一家小的洗衣店,也沒有什么生意。她三天两头的将家裡的衣服拿到她店裡去洗,有的衣服都洗了两遍,沙老太的女儿不過意了,才告诉她沙老太在什么地方。要问到沙老太的住址或者电话,怕是還要将家裡的衣服拿到她那裡去洗。
苏可可在边上听得见电话內容,无奈地摇头。姜松岩倒是很感激秋芬,觉得她能够打听到這样的情况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在电话裡对秋芬谢了再谢,叮嘱她不要再打听了,知道在沙老太在云邑市就好,他一定能够找到他们。
挂了电话,苏可可說:“再让秋芬找下去,家裡衣服就都要洗烂了。”姜松岩說也就是秋芬做事认真,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
苏可可问姜松岩下一步怎么找沙老太,姜松岩說知道她们在云邑市就好办了,他或许会让秘书想想办法。
姜松岩问苏可可,苏迪南工作调整的事情怎么样了?苏可可回答說,苏迪南工作调整正处于节骨眼上。說完了她以探寻的目光看着姜松岩,希望他就此說些什么。她知道姜松岩不会插手苏迪南工作的事,像以往一样,对她在处理家庭、亲属等方面私事时的某些介入,虽不制止但会关注着、把握着。到关键时候,他会有一两句画龙点晴的话。他的這种态度和做法苏可可是理解的,甚至感到他对她這方面能力的相信。
姜松岩告诉苏可可,罗恭达前几天与他通电话說了一件事,平江市市志办考证新发现,有充分证据证明平江市的龚家湾是龚老祖籍所在地。龚家湾现在還居住着好多龚姓,族谱上记载有一支龚姓为了躲避战火,迁移到了泊州和其他的地方。
苏可可說:“這是件好事情,龚老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姜松岩沒有吭气,苏可可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可能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她试探着问:“他们告诉你這些,是想让你帮他们做什么,是吧?”
姜松岩沒有回答苏可可的問題,倒是提出一個疑问:“他们做這些文章干什么呢,這也算文化立市?与其這样還不如拉一帮人四处裡去招商引资呢。”
接下来的一大段時間裡,姜松岩沉默着,苏可可一言不发地陪着他。
平江市的事为什么总是让姜松岩闷闷不乐?
苏可可又想到這個令她十分困惑的問題。
姜松岩计划用二天的時間沿江进行一次专题环保调研,他只带了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余栢群和秘书姚大庆。這一行加上司机一共四個人。也算是轻车简从,做過市委书记的姜松岩不会不知道一個副省长到基层、到县市去的阵势。秘书姚大庆提醒過他,问他要不要带上相当部门的负责人,譬如环保、国土、发改委,哪怕是去一個副职。姜松岩說這次先不用,以后会叫到他们。姚大庆也就不再說什么,他知道,新任副省长這次出行是为下一步的动作做准备的。
Z省在沿江开发上较早提出了大开发区、生态开发区的概念,并就此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和规定。但沿江开发過程中区县市各自为阵,高密度和高强度的产业集聚对长江Z省段水环境带来的压力非常大,优化产业结构、削减污染负荷、加强生活污水处理厂建设和提高沿江主要支流的治理力度等多项调控措施并沒有真正落实到位。姜松岩在国家环保局工作时负责的工作使他对Z省這方面的情况有所了解,可实际情况可能要比他知道的要严重或者复杂得多。
姜松岩的第一站是关港市,這也是他這次调研的重点城市。关港市和省城云邑市之间隔着庆通市,有200多公裡的路程。在高速路上走完庆通路段,姜松岩就让司机下到一條通往关港市的二级公路上。
关港市下辖4区1县3市,占了Z省沿江带的四分之一。坐拥国家级经济开发区和国家级出口加工区的关港市,工业经济、民营经济、外向型经济、GDP增长速度一直居Z省第一位。但同样的,它也和其他沿江城市一样,有着南北不平衡,高低不平衡的問題。姜松岩要调研的便是关港市环保問題相对较多的部位,重点在宝川市。
余栢群在途中接到一個电话,是关港市政府陶秘书长打来的。他說接到办公厅的通知,姜副省长要到关港来,他问姜副省长一行到什么地方了?
余栢群有些不悦,打這個电话给他的应该是关港市的何市长,就是市委书记席鸣一打也是应该的。他把不高兴摆在脸上說:“你们书记、市长今天很忙吧?”
偏偏陶秘书长不知趣,說:“余主任对下面情况真是了如指掌,今天书记、市长就是忙,要主持澳大利亚DDJ集团的入园仪式。不過,安排了安副市长陪姜副省长和余主任,他已经在恭候了。我呢,现在在市政府的传达室迎驾。”
余栢群掩住手机,向姜松岩汇报:“席和何今天都很忙,我看我們……”
姜松岩知道他想說什么,就提出不在关港市政府逗留,直接下到关港市最北边的宝川市去,从那裡开始,走一條往回走的调研路径。這一次的调研关港市是重点,宝川市本来也是他计划的重中之重。
余栢群這個副主任是成天陪着省长、副省长在下面跑的,对下面的情况确实像陶秘书长說的了如指掌,在传达领导指示的时候,他有放大缩小、伸缩自如的本领。下面真正品尝過他手段的人是不敢不对他不恭敬的。余栢群放开手捂着的电话告诉陶秘书长,姜副省长時間也紧,就不进市区了,让安副市长到北收费站等着一起走。收起电话,余栢群看了看手表,說能够赶到宝川市吃中午饭。
一会儿陶秘书长打来电话,问是高速路上的收费站還是二级路上的收费站?他向余栢群检讨自己工作不细,沒问清楚。余栢群回答的有意思,說是在即将取消的收费站。
陶秘书明白了,根据省政府的布置,3月1日前Z省地方政府還贷的二级公路收费站全部取消,那一定就是二级公路上的收费站无疑了。
姜松岩的车還沒到收费站就远远地看到路边上停着一辆奥迪,站着的两個人在向他们招手。余栢群說那是安副市长和他的秘书,他从前座转過头来請示姜松岩,是让他们的车跟着,還是要安副市长上他们的车?
司机小武从后视镜裡瞄了一眼姜松岩,他不好插嘴,余栢群的這個請示是多余的,他要是不這么說,车到面前招呼一下,让地方上的车在前面引导或者在后面跟着都行,一般都這样的。
姜松岩不假思索地說:“让安副市长上我們车。”小武嘀咕了一句,說這样不安全,姜松岩轻声說沒关系,反正沒有多远了。不管余栢群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合了他的意,他不想搞成個滚雪球的车队。
车停下来安副市长迎上来打招呼,姜松岩下车与他握手后坐到前座,余栢群招呼安副市长坐他们的车。
车行驶起来,余栢群回過头见坐着安副市长秘书的车還在后面跟着。他对挤在他身边的安副市长說,让他们回去。安副市长怔了一下,掏出手机告诉秘书带车回去。
沒一刻车内又有手机响了起来,是安副市长的。安副市长按掉手机铃音看了看,說是宝川市徐为民书记打来的。余栢群让安副市长接,告诉宝川方面姜副省长马上到。
电话裡徐为民的声音很大,他說他和许市长已经在宝川市零公裡处迎候姜副省长一行。姜松岩听了摇摇手,不赞成這么做。领会意思的安副市长让他们在行政中心等姜副省长。
电话声音很大,徐为民一叠声地說:“要接要接”
快到宝川界,远远地见“江城宝川人们欢迎您”的牌子下停着两辆车。安副市长說:“宝川市的一帮人在迎候了。”
姜松岩偏了一下头,笑着对余栢群說:“政令不畅通了。”
司机小武沒有让车减速,到宝川市的一帮人面前也沒有停车,直到余栢群急喊停车,车已经在他们身后八丈远了。
车停下来后并沒有见到宝川市的那帮人有過来的意思,显然他们沒有认为這是姜副省长的车,他们等的是车队。余栢群要小武按喇叭招呼他们,被姜松岩制止,他說直接去宝川市行政中心。
车开出一段,安副市长用手机给徐为民和许明歧发了短信。到姜松岩他们几個在宝川市政府的会议室坐下有七八分钟,徐为民和许明歧先后急匆匆地赶到。
见姜副省长坐在他的会议室等着他,徐为民闹了個大红脸。他說由于不知道姜副省长从什么地方過来,他和许市长进行了分工。他在高速路迎,许市长在二级路迎。沒想到還是错過了。
姜松岩不想让徐为民为這件事尴尬和不安,只說沒必要這样,与他握手时稍稍用了点劲。并对身边的余栢群說:“我与徐书记、许市长都见過。我們這是到李盛文副主席的老根据地来了。”余栢群领会過来,說:“所以姜副省长的第一站就安排了這裡。”
余栢群吩咐徐为民,吃一個简单的饭后休息半個小时,赶下午一点半开一個简短的会。
姜松岩說:“会尽可能地短,多留下時間下去看。”徐为民连连点头。
饭桌上余栢群和徐为民开玩笑:“徐书记,你今天路线错了吧?”
徐为民憨笑着,說押宝押错了。因为在云邑市和姜松岩一起吃過饭,在饭桌上他比安副市长還要自如一些。
下午的短会沒有开,被姜松岩取消了。
午餐时他见宝川市四套班子领导都参加了,就說下午的短会本来也就是与大家见面打招呼,既然都见到了,而且不是第一次,就将時間省下来下去看看。
“我這次来主要看宝川市的重点排污企业。接下来要跑的其他县市也是這样。”姜松岩把话說得很是明白。
余栢群在饭桌上也就顺便对许明歧交待了姜副省长要去的几家企业。许明歧见点到的几家企业都是宝川市的排污大户,知道姜副省长是有备而来,有点吃惊。饭吃了一半就跑出去布置。
许明歧对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办公室主任說:“市办要和关港和省厅的秘书长们进一步搞好关系了,只說姜副省长来调研,就不能具体一点,哪怕传一点点信息来,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安稳。”
办公室主任只有往好处說,“還好,還好,姜副省长沒有直接杀過去,那样就一裤子屎了。他是老环保呢。”
到姜松岩一班人下午出发前,环保局刘局长向许明歧汇报,基本上安排好了。并建议最好第一家先到宝鼎集团,叶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消息赶回宝川来,亲自做了安排。
换乘了宽敞舒适的中巴,徐为民和环保局刘局长靠姜松岩坐着,向他介绍要去的宝鼎有色金属材料股份有限公司情况。徐为民补充介绍,该公司是宝川市的利税大户,董事长叶弘,姜副省长上次在省城见過。
姜松岩想了起来,那次李盛文安排的饭局,给他留下印象的不是徐为民,也不是许明歧,而是這個胖乎乎的,神情寡欢的叶弘。他知道這人见過场面,知道自己在场面上的身份和姿态。還有,他和李盛文的私交非同一般。
坐在后排的办公室主任接了個电话后,跑到前边轻声对司机交待了什么。转回来向徐为民請示:“前边有一段路在修,是不是改道先到川宁化工,回過头来再到宝鼎?”徐为民看了一下姜松岩的表情,沒有反对的意思,就說:“好吧。”
川宁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坐落在宝川市经济开发区,园区内還有一家列在姜松岩名单上的钛粉厂。看完這两家姜松岩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出园区时他想這家开发区其实就是一家化工开发区,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得多。而接下来要去的宝鼎公司還不在园区裡,更让他忧心忡忡。
宝鼎公司的厂房建在临江的平整了的丘陵上,远远地看過去感觉非常突兀,像平地裡冒出来的一样。车靠近了才看到厂房的背后,不远处還散落着一座村庄。
叶弘等在公司门口,见到姜松岩俨然是一副老朋友相见的样子,迎上前去一把握住姜松岩的手连声說欢迎。還說又见面了。紧随姜松岩身后的安副市长看到這种情景有点莫名其妙,他知道姜松岩刚到Z省,许多人都沒有见過他,這個叶董事长不仅仅认识他,還像是老熟人似的。
安副市长看到姜松岩脸上有了微笑,饶有兴趣地听叶弘介绍他的公司、厂区。不過,姜松岩沒有进会议室,也沒有去看产品陈列室,而是直接要求去看环保设备。在询问了设备运转情况后,他翻看起值班记录和工人交接班记录。
一個戴眼镜有很重外地口音的年轻人,就姜松岩看着的记录做了些解释。安副市长听不懂,不单纯因为口音,他說的是专业术语。
姜松岩很吃惊地望着這個年轻人,神情在其他人看来很奇怪。边上的环保局刘局长介绍,這個年轻人叫柯易平,是省环保厅支援他们工作的。柯易平为自己解释,說自己是云邑市环保局的,下来锻炼和学习。
姜松岩高兴地伸出手說:“来,我們握握手。”
柯易平握住手說:“您是环保专家,是省长也是我老师。”
姜松岩笑了,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离开宝鼎公司前,姜松岩问叶弘年用回收铅多少吨?叶弘回答了一個数,姜松岩再沒有问什么。
叶弘知道,走马观花的姜副省长還是知道了他是在用废旧回收铅。
他不知道的是,柯易平让姜松岩惊讶的不是他的业务,而是他的一口平江话。
晚上余栢群到姜松岩的房间,以为他的秘书姚大庆会和他在一起,哪知道只他一個人坐在沙发上抽烟。
余栢群是第一次看到姜松岩抽烟,且一脸凝重的样子也沒有见到過。他不由得猜想,认定一定与白天遇到的事情有关。不外乎一個問題和一件事。做秘书工作出身的人喜歡归纳领导思想和总结問題,余栢群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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