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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恩师领导 2

作者:王树兴
姜松岩說到Z省工作有很大的压力,Z省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环境。他希望龚老对他的工作提提要求,龚老扶了扶他的方框眼镜,沉吟半会說:“你是中央选派的干部,你应不辱使命,不负众望。作为一個党的干部,你要特别牢记自己代表着什么。”說到代表两個字时,龚老的语气是加重的。

  “不要怕什么困难。”龚老引用毛泽东的名言——“拜人民为师,這就灵了。”

  姜松岩不停地点头。龚老谈兴正浓,秘书进来给他们茶杯裡添水,其实是提醒時間到了。龚老挥了挥手,他還想和姜松岩再谈一会儿。

  這场预定一刻钟的接见到四十五分钟才结束。从龚老家出来姜松岩沒有立即叫司机,他漫步到了天安门广场,在红墙边上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给司机打了一個电话,让他半個小时以后在中宣部南门前等他。

  他想在离京前看一下降旗仪式,体会一下代表国家动作的庄严场面。他沒有在广场上迎候降旗,是在新华门前。

  姜松岩和夏中天的关系确实令外人难以琢磨,他们之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姜松岩担任平江市常务副市长后不久,夏中天和他有過一次关门谈话。事先,夏中天对姜松岩說明,這是一次私人谈话。

  私下裡,沒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姜松岩不叫夏中天书记而是叫师父。也仅仅就這一例,姜松岩在以后的仕途中也有過对提携爱护他的领导的感激,但再也不是以這种方式。

  這個称呼的由来是在姜松岩被夏中天选拔到机关工作以后,那时的姜松岩诚惶诚恐,而分管他的副市长夏中天对他又是特别关照,在许多方面给予他指点。有一天,姜松岩真心诚意地对夏中天表示,以后要称他为夏老师。夏中天当时笑了笑,觉得姜松岩這個知识分子是用一种自认为斯文的方式在拍马屁。哪知道此后姜松岩真的很认真,沒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毕恭毕敬地称呼起夏老师来。夏中天听来听去觉得不舒服,对姜松岩說:“我知道你這么称呼我是出于尊重,能做你领导的人未必能做你的老师。但我在有些方面帮带你是出于工作需要,你要换种方式称呼我,還不如叫我师父。行政工作其实也是技术工作。”

  夏中天這么說不知是有意做师父還是调侃這种做法,反正姜松岩背地裡正儿八经的从此改口叫起他师父,他也沒有明确地反对過。夏中天做一把手市长以后不到两年,姜松岩被提拔为副市长。不要說,這是师父的提携,他对师父更敬重了。夏中天這时候对姜松岩提了一個要求,叫师父可以,让在平江一中当教师的苏可可教他英语,做徒弟的帮他认一個老师。這对姜松岩来說当然不是难事,妻子苏可可在学校是英语教研组组长,不用商量他就答应了。从此,苏可可每周用一到两個晚上到夏中天家辅导英语。夏中天学得很认真,每周都忙裡偷闲,从不落课。

  這天夏中天约姜松岩的谈话是在下班以后,姜松岩到他办公室见沒有其他人,像以往那样叫了一声师父,夏中天的态度很是冷漠,端起茶杯径直进了套间。姜松岩迟疑了一下跟了进去。

  套间是一個小的会客室,通常的夏中天用来进行重要谈话。他在裡面的时候是不让任何人打扰的。姜松岩进去后夏中天已经坐了下来,他示意姜松岩在他身边坐下。

  “和你說些個人的事。家裡的,有关夏霓的事。”夏中天似乎是来了個开门见山。

  姜松岩嗯了一声。以前也有過這种情况,夏中天在他面前說一些家裡的事情,他只管听就是了,他知道自己的角色。夏中天是需要一位靠得住的人充当听众,他要对别人倾诉一番,将憋在心裡的话說出来寻一個解脱。但這一次有些不同,夏中天沒有看着他,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要知道,他与任何一個下属谈话都不是這样的。

  姜松岩不吭气,等着他說事。

  夏中天问姜松岩知不知道夏霓谈了男朋友,姜松岩說听說過,小伙子好像也是大院的,在人事局工作。夏中天說夏霓和男朋友谈了一年多,关系都明确了,他和夏霓母亲以为這两個孩子下一步肯定会结婚。哪知道,夏霓现在要与他分手,怎么劝她也沒用。

  夏中天转過脸来问姜松岩:“你知道原因嗎?”

  姜松岩說“我不知道,但是可以找夏霓谈谈,或许她会对我說原因的。”

  “這么說你肯定不知道原因?”夏中天盯着姜松岩。

  姜松岩肯定地:“我不知道。”

  “如果有人說這件事与你有关,我怎么办?”夏中天将面前的茶杯推到姜松岩面前。

  姜松岩有些紧张,为這件事扯到他的身上,既感突然又莫名其妙:“這怎么可能呢?”

  夏中天說:“如果是别人說,即使是說他看到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問題是,這话是夏霓說的,她亲口对我說的。”

  姜松岩嗫嚅着:“不会吧?”

  夏中天不容置疑地:“就是這样的。你是不是有口难辩?”

  姜松岩沉默片刻,說他要知道夏霓是怎么說的。他在提出這個要求后为自己解释:“我和夏霓沒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其他的更谈不上。所以我特别想知道她怎么說的。”

  “她說她喜歡的是你,你這样的人才值得她去嫁或者去爱。”夏中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這么說让我吃惊!我沒有想到!”姜松岩对背对着他走到窗前去的夏中天說。

  “我不能肯定這件事你是否有责任,但如果你做了影响夏霓和她男朋友关系的事就太不像话了。我可以肯定的是,夏霓与她的男朋友只要一吹,整個政府大院,每個办公室都会有人议论這件事,都想了解原因或者做各种各样的猜测。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我也不希望牵涉到你,你如果和我是一般的关系,我将這件事放在心裡,不会对你說。”

  姜松岩看不到夏中天說這话的表情,他问:“您是否相信夏霓說的,如果這只是她的一個借口呢?我和夏霓沒有過多的接触。”

  夏中天突然转過身:“過多的接触怎么了?有人說苏老师给我辅导时我們有了……有了那种不正常的关系。過多的接触就有,接触不多就沒有?理由成立嗎?”

  姜松岩蒙住了,夏中天說這样的话,问這样的問題,将他的妻子扯到所說的問題中去,扯到他自己身上去。事情变得复杂再复杂……严重再严重……這已经不单纯是夏霓爱谁不爱谁的問題了。

  姜松岩很快冷静下来,轻声问夏中天是谁這么說的。

  夏中天說:“你先不要问谁說的,先告诉我你相信不相信這样的话?”

  姜松岩說:“我当然不相信。這样的事即使是苏可可說出来我也不相信,除了您亲口說。”

  夏中天說:“這就好!我們都不是那种怕造谣诽谤的人。我希望你帮助我处理好夏霓的事情。那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得多。至于别人說我,你不信,我就更不怕!”說完他甚至像過去交待一项重要的工作给姜松岩时那样,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从夏中天的办公室出来,姜松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了很长的時間。他要想明白夏中天這一出究竟是什么目的。

  要知道,以夏中天的身份不会不考虑說话的分寸和对象。他是被夏霓蹬对象的事气昏了?還是借题发挥,堵他的嘴?他和苏可可是不是真的有……

  作为一個搞政治的人,耍手腕,玩声东击西的把戏是很正常的。他的女儿,自己的妻子,一下子提到這两個人,這中间是怎么样的机关,好像一种矛和另一种盾,用谁打击谁呢?姜松岩不敢往下想。

  此事過去两天,苏可可当他的面给夏中天打电话约辅导時間,夏中天在电话裡說以后不用辅导了,学习结束了。

  苏可可感到惊讶:“他前一阵子学得那么认真,订過一個学习计划,现在竟然擅自放弃了,真是不可思议。”

  姜松岩看苏可可对這件事的态度,沒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她毫不掩饰的困惑和不满都是正常的。

  此后的好长一段時間裡,姜松岩都在想,自己在官场上真的很成熟老练了,到了只为讨好上司而鲜廉寡耻的地步。“我当然不相信。這样的事即使是苏可可說我也不相信,除了您亲口說。”這是他对夏中天的表态。他惊讶自己居然說出這样的话。

  這是口是心非的话,他想只要有一個人說夏中天和苏可可的绯闻,就有可能是真的。所谓无风不起浪。尽管沒有人說到他面前来,他却有了怀疑和担心。在這個問題上,丈夫往往是最后的知情者。他明白這個道理。

  他对自己竟然能修炼到老僧入定一般不动声色而暗暗吃惊。他观察妻子,揣摩老夏,遐想夏霓,都是在百忙之中拨冗完成,且任何活跃的思想波澜都不会影响他的工作安排,一如既往,专业,敬业,平静,一派繁杂忙碌又井井有條。

  好在他很快便调到了泊州。夏中天离他远了,夏霓也离他远了。

  但他知道,那段生活是挥之不去的。平江市等于夏中天;等于夏中天与苏可可;等于夏中天、苏可可和他;抑或等于他和夏中天、夏霓……

  离开平江的他不可能对夏中天沒有微妙的态度。

  苏可可每次回平江市,姜松岩总要被這些关系,被這些往事纠缠。平江市最简单、最愉悦的等式是他姜松岩和夏霓。可他和夏霓除了夏中天的那個“指出”什么也沒有发生過。

  慢慢地,经常想這件事的姜松岩开始相信夏霓是对自己是有点意思。夏中天說女儿夏霓因为爱他而蹬了男朋友是一件真实的事。

  姜松岩甚至回忆起,一次到夏家,给他开门的夏霓脸红了一下,用一种魅惑的眼光看過他。他和夏中天谈事情时,她也总是坐在挨近他们的沙发上看书,时而偷偷地避开父亲的注意打量他一眼。

  夏霓,夏霓,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甚至有点偏瘦,总是来去轻盈如风可又不是弱不禁风,整個人看起来安静柔和,嘴角常抿成微笑状,只有看人的时候才让认觉得她内心不会很简单。她的眼睛裡有一层让人感到神秘的雾,清浅而又缠绵。而在他父亲的其他部下面前,她的神情又小半是甜美,大半是讥诮……

  她一直就是师父的女儿,就像武俠小說中师妹的形象;他可算是一個练武的,志在行走天下的侠士,怎么会对师妹动心呢?

  可不也有师兄妹传出故事结为连理的例子么。事实上,他在夏家谈事论政,根本就沒有過对她這個“师妹”的注意,他是一個从来都不考量自己在妻子以外的其他女性中有什么影响的人。

  很长一段時間裡,他在对夏霓与他关系的暗自品味中,减缓了一些怀疑苏可可出轨而产生的痛楚。

  有這么一天,他和苏可可做爱时闭起了眼睛,鬼使一般,觉得躺在自己身下的是夏霓,她的神态总是在眼前闪现。他有了一次难得的激动,肆情地几乎要叫出夏霓的名字。

  又有過這样的时候,他爬在苏可可身上时,面对她会出现恍惚,出现可怕的事情——他觉得不是他自己,是某一個人,其他的人。他不敢具体地去想這個人就是夏中天,他只有在和苏可可做爱时睁着眼睛。

  他知道自己做爱时的神情一定很奇怪,睁眼闭眼都变成了目的使然,他怕苏可可看出来,于是改成不面对着她的后体位。

  苏可可不想他总在身后,她想做改变,可他总在做自己的坚持。

  无奈之下苏可可问過他怎么总喜歡在后面?他便說,就這样,這样好。

  听起来,這像是他做领导时对某一样事情表态或者意见。苏可可在其他方面对丈夫不一定服从,有的时候甚至会說出“你又不是我的领导。”這样的话,但在夫妻生活這件事上她是顺着丈夫的。她觉得這是一种明智,她在上面争不了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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