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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二十八章 君臣相得亦难事

作者:府天
第二十八章君臣相得亦难事 “皇上,臣若是拜领尚书左仆射之职,尚书右仆射一位必然不能空缺。”他把语速放慢了些,同样用诚恳的语气陈情道,“如今朝中人才济济,莫說是在场三位,就是朝堂其他大臣,也不乏深得人望者。臣恳請圣上择一脑骨之臣,莫让臣为众矢之的。” 這最后一句话无疑是道尽了心声,何执中阮大猷郑居中同时勃然色变,而赵佶更是几乎站了起来。然而,在一惊之后,三個执政就先醒悟了過来,其他的推辞之语全都是空的,而這句话方才是实。当初王安石一步步走上来的时候,何尝不是朝中只有一個声音,而最后的结果怎样,還不是王安石黯然去位?而赵挺之上位的时候,同样是空尚书左仆射而只设尚书右仆射,结果他只当了不到一年的宰相就黯然去位。 一人独步天下的结果就是众矢之的,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只不過,能像高俅這么坦白說出来的,只怕是整個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赵佶终究也是聪明绝顶的人,只是愣了片刻便醒悟了過来。当着其他三個大臣的面,他仍旧不免狠狠瞪了高俅一眼,這才一脸沒好气地嗔怪了一句:“伯章你還是如此直白!” “多谢圣上夸奖!”高俅此刻满心轻松,顺势弯了弯腰,一抬头见对面三人全都看着自己,顿时露出了一個轻松的笑容。姿态姿态,大宋朝拜相和辞相往往都是拉锯战,他不得不勉为其难做做样子,要他学人家在天子官家准备拜相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固辞,他就沒有哪個兴致了。 果然如他所料,当這件事敲定了之后,赵佶就顺势丢出了赵鼎的弹章,而在看到通篇文字之后,他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不得不說。裡头的罪名实在太多了,勾结耶律淳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不论是任何人都得掉一层皮,而且其罪非轻,即使蔡攸能够拿出当初他高俅撇清的手段,位子却肯定是坐不住了。而赵鼎不同于刘正夫之辈,敢這么說,很可能已经拿到了某些真凭实据。尽管他实在难以置信這种事情竟会有把柄落在别人手裡。 “伯章认为此事是真是假?” 他正在沉吟,头顶突然传来這样一句话,抬头见赵佶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他连忙欠身道:“圣上,以赵元镇为人来說,此事绝非空穴来风,但是,臣依旧认为他如此直陈颇有不妥,毕竟,事涉朝廷大臣。而且還牵涉到已经致仕的蔡相公。无论是对于士林還是天下百姓,都存在难以预估的影响。但是,也难免他如此言辞過激。辽国和我大宋之间虽說互通来使已经多年,但从本质上来說,依旧是敌国。如果蔡居安真的做了這样的事,哪怕本心是好地,别人亦无法容得。”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又加了一句:“想当初刘德初弹劾臣的时候曾经有一句话”居心即使至公,亦难掩欺君之事,一個小小的大理已经让群臣如此紧张,又何况是辽国?” 這样一句反讽的话从高俅口中說出来。既隐隐带上了几分怨愤,又流露出些许不同的含义,在场众人不由怔住了。在何执中和郑居中心中暗叹高俅城府不够的同时,阮大猷的眼神中却闪過一丝佩服——人不是十全十美的,如果面对這许多天地空穴来风,高俅還能够虚怀若谷一味大度,只怕是群臣佩服则佩服了,天子却会有不同的观感。 自古为君者,驾驭臣下总有自己的一套法则。而其中一條最重要的便是观人之术。若是明君越是如此,只有看穿了臣子心性,方才能够驾驭自如,而若是君王都无法看透的人,轻易委以重任便有可能阴沟裡翻船。毕竟,君臣相得总是有條件的。 果然,当他细细察看赵佶的神情时,便发现了天子官家脸上闪過了一丝如释重负,再看高俅时,对方却已经垂下了头。 “伯章此话虽然還有可斟酌之处,却也道出了朕的心声。若是问之种师道,是否能够澄清事实?” “万万不可!”高俅再次抢在了所有人的前面,沉声反对道,“赵鼎如今是给事中,還兼有言官的本分,他弹劾蔡居安乃是正理。而种师道乃是武臣,如今安抚河东路任务重大,倘若陷入此争之中,只怕会为有心人诬为文武之争。圣上应当知道当初狄武襄之事。”說到狄青,无论是赵佶還是其他三位执政都露出了惋惜地神色。那毕竟是仁宗朝地事情了,距今已经過去了六七十年,但是对于武臣所带来的冲击却是无与伦比。想当初太祖太宗的时候,枢密使之职還有武人担任,但自从狄青之后,除了郭逡在签书枢密院事地位子上坐過一阵,武臣基本被杜绝了入枢密院的可能。当然,宋朝因此而绝了武臣入主中枢的希望,扫除了唐朝藩镇作乱和武将专权的乱源,但同样也造成了文武之间的分际。若是這個时候种师道站出来,泼脏水的文臣绝对不会少。尽管知道自己這一次很难置身事外,但何执中還是站出来认可道: “圣上,伯章所言极是,原本只是弹劾,若是将事情牵涉到文武之争的层面,只怕是风波难平。圣上只需召赵元镇回来当面询问,若事情确有端倪,那么便可立刻处置,无需等事态扩大。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zzcn.(cn.cN.文.學網” 這无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但是,从何执中口中說出来,却带了几分朝廷的立场,并非一味的和稀泥,尽管這裡人人都知道何执中和蔡京关系菲浅。 高俅也并非一定要把事情扩大,他很清楚,赶尽杀绝把人逼上死路,其后果很可能是招来对方地狗急跳墙,到时候弄得玉石俱焚就不好了。問題是,他沒有想到蔡攸会在勾结萧芷因之外,還去和魏王耶律淳牵扯上了关系。如果赵鼎真的是风闻奏事也就罢了,但要是拿到实证,只怕是躲都躲不掉。 但是這句话却不宜由他来說,毕竟,他先前摆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而這裡的人除了何执中之外,郑居中和阮大猷与蔡攸都是不对盘的,因此,他不說,并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再火上浇油一把。 站出来的是郑居中,他今次忍痛将要到手的相位推出去,但是却从天子的眼中看到了更多的激赏,不由暗自感谢智光先前地提点。但是,倘若让蔡攸平安无事逃過了這一关,那么,他可就真的变成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毕竟,蔡氏父子都是他当初入政事堂时最大的阻力,亦是他前进路线上最大的绊脚石。 “圣上,臣倒是认为,趁着高明清還在京城,应当把上一次刘正夫弹劾伯章的事情一同处置了,方才显得朝廷公正无私。”他一边說一边瞟了高俅一眼,然后义正词严地道,“相信圣上若是要重新拜伯章为相,亦要保证朝廷和民间舆论,否则对伯章也多有不利。此外,与此同时应立刻召回赵鼎。风闻奏事本就不是御史该当的行为,臣以为圣上既然曾经将枢密院从头到脚梳理了一遍,对御史台也应该一并处置。” 這番话中带出了两层意思,一层是借着处理代州马案后续的功夫,将先头的谣言打破;一层是彻查蔡攸在代州马案中涉入的深度,归根结底還是确定其是否勾结辽人;至于第三层,则是将火烧到了御史台御史弹劾大臣原本是本分,但是沽名钓誉這四個字估计是不少大臣对如今御史的评语,就连赵佶自己,也曾经因为先前那把火烧得太旺,而动了整肃御史台的意思。 那個时候所有人都劝谏赵佶不要那么做,但如今情境不同,郑居中就第一個站出来提出了這個石破天惊的建议。他已经下了最后决心,要让自己這個有外戚嫌疑的人上位,那么,让御史台清静下来就是唯一的办法。否则除非他不姓郑,不然他一辈子也别想将执政两個字变成宰相。 “达夫所言甚是!” 尽管不是正式奏对场合,但是赵佶刚才除了对高俅之外,一直避免直呼三位执政的表字,此时這达夫两個字出口,无疑是极其欣然的标志。赵佶不是开国那位太祖,更不像其父神宗陛下,一旦真正下决心整肃某個机构,他便会全心全意去做,而不是顾及其他。 高俅本能地想要反对,但是,略一回顾御史台如今那几個人,他最后還是把到了嘴边的劝谏变成了另外一通话:“圣上,若是真的不满如今的御史,臣却建议听听侯蒙的意思,拔擢一些在士林中有人望的官员出任御史,将来還能够为朝廷柱石。” 而顺着這一句话,他终于抛出了精心准备已久的进言:“臣曾经提出過宰辅不可推薦台谏,自己却推薦了一個赵元镇,如今想起来颇觉得惭愧不已。臣认为为了平息天下公论,圣上应当重新聲明一次规矩,除非有诏特问,否则政事堂宰执不得推薦台谏!” 3Z全站文字,极致閱讀体验,免費为您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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