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三更合一
阳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会议室内亦敌亦友的竞争者间。
开门声传来,屋内瞬间安静。林舒看向门口,就见身姿高挑的女人抱着文件夹侧身推开门,一個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直奔会议桌那头走去。
有人小声议论:“诶?不是說新任总裁会全程盯着嗎?怎么還是总监来。”
王恒双手交握拄在桌边,目光把在座的人都掠過一遍。
“這次的项目……”
他的声音经過扬声器,在顶楼办公室中回荡。
厉言勋胳膊肘拄在老板椅扶手,手撑住下巴,右手点了下鼠标,电脑中监控视频画面被放大。他目光不觉落在右下角,长发微卷身着正装的女人身上。
昨晚,飞机终于在桐市降落。他足有五年沒回来過,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蜜恋。喝惯了各种酒饮,他竟有些想念最初的味道。
也是在蜜恋,他收到這次项目竞争者的最新资料。时隔八年,“林舒”的名字又一次落入他的视线。他以为這两個字对他而言,已不再有什么不同,他却還是第一時間回到公司確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他记忆中的人。
厉言勋盯着视频中的她,深棕色的瞳仁微微收缩。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却见视频中的人,突然捂了下口袋。
我去,谁啊,一连這么多條信息……
林舒表面上還认真听着,实际注意力早被口袋裡不停振动的手机分散了。半天都不见停歇,她偷偷把手机拿出来,关了静音。
等一切结束,她走出展弋,才拿出手机仔细点开白干妈的数十條催命微信。所有信息加一起,粗略算算,也得有上千字,白干妈真是在劝她去见小医生這件事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差耳提面命了。
算来,這么多年,白青给她介绍的男人,少說也有两位数了。之前都被她以工作忙,還不想谈啊之类的理由拒绝了。
她正在琢磨這次用什么理由好,就见白青发来发怒的表情還带把刀。
看来,是死活逃不掉了。
林舒叹口气,手指点上屏幕。
她以为她都答应了,白青总沒话說了吧。但实际上,新一轮的轰炸才刚刚开始。白干妈同志工作精细到,从這天开始每天晚上叮嘱她敷面膜,早上柠檬蜂蜜水,提前一天,還特意拽她去挑了七套价格非常好看的衣服。美其名曰,为他们之后一周的约会做好准备。
她也是服气的……白青哪只眼睛看到她想答应了??
周日下午,林舒终于在电影院门口见到了小医生。還别說,基本和白青的口述一致。的确是個看上去很干净,也称得上帅气的男人。
但是小医生的品味就……居然又选了一部毫无逻辑的爱情片。
连着加了一周班,林舒本就疲惫得很。于是电影开始不到一半,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放映厅开了灯,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
完蛋……這要是让白青知道她居然在约会中睡着,她不得被活剥了?
小医生還算通情达理,只微笑地问道:“你睡醒了?”
“啊,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工作有点累。”林舒不无尴尬地勾勾嘴角,站起身。
“我听說了,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小医生轻笑出声,“女孩子干嘛那么累?”
“……”
林舒扯起嘴角,沒回答,转身往過道走去。
他說的话其实也沒错。但是,自从踏入工科的大门,她就沒把自己当過女生。突然被用“女孩子”三個字来形容,她還是不禁抖掉一地鸡皮疙瘩。
小医生在桐市一中对面新开的韩料订了位置。
车一路往熟悉的街口驶去,林舒歪头看着窗外。
路灯昏黄间,一对小情侣骑着单车,驶過树荫下。
男生高高瘦瘦,女生很小只倚在他后背。场景在脑海中瞬间转换,她不由得想起很久之前,公园旁的上坡路,厉言勋半起身用力踏着脚踏板,樱花瓣从他的发丝和挽起的衬衫衣袖边沿飞過,经過她眼前。
“到了。”小医生停好车,从后视镜看過去。
林舒這才回過神,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怎么又想起他了……
小医生带着林舒走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兴致勃勃地讲着他遇到的趣事,她边吃边不时抬头笑笑,却也只听进去七、八成。
某一刻,她拄着下巴,目光不觉又落在街对面的校门口。彼时,街对面,一個身穿白t恤,藏蓝色运动裤的男人正从树荫间跑過。
她本還沒注意,直到男人跑過校门口,脚步顿住,又退回去。她才注意到,這人身材有点像某個人。
“林舒?”小医生在她面前摆摆手。
林舒這才惊回神,忙扯起嘴角:“不好意思……你刚才說到哪了?”
“我說,我也是一中毕业的,所以才把晚餐地点选在這。”小医生叹口气,“看来你還是更喜歡自由恋爱啊。”
“沒有沒有,主要看合不合适。”林舒笑笑,有些尴尬地端起杯喝了口橙汁。
为打破尴尬,她决定接他的话:“诶?小医生,你是哪個班的?我怎么沒见過你。”
但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他应该做過自我介绍,可是他叫什么来着?她给忘了就算了,居然直接叫他小医生……
“我有名字,我叫褚翰,下次可要记住了。”褚翰轻笑出声。
她真是要对他的好脾气点666個赞了,這都不生气……
却见褚翰眼底露出一丝哀伤:“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你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厉言勋吧?”
林舒怔了下,满不在意般轻笑出声:“谁還沒個稀碎的過去,是吧?都過去了。”
褚翰清咳两声,身子微向前倾:“其实,我从那时候就挺喜歡你的。”
“别闹了,我上学时土得掉渣。”林舒看向别处,随意摆弄着发梢。
“不,你很与众不同。”褚翰勾起嘴角,“你应该不知道吧,其实元旦晚会后,学校很多男生都在议论你。你当天在舞台上的模样,真的让人挪不开目光。”
林舒怔了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褚翰喝了口酒,“当时所有公开议论過你的男生,全都被厉言勋打压了。”
“……”
這她還真不知道。当时她也沒想着靠晚会圈粉,也就沒留意過這事。
犹豫许久,林舒還是小声问出口:“厉言勋,都是怎么打压他们的?”
于是,刚走到原8班门口的厉言勋,突然就打了個喷嚏。他不由得蹙起眉,旋即就被突然投来的手电筒光亮刺得抬手遮住脸。
“谁?谁在那?”
厉言勋缓缓挪开些手,就看得不远处走来個高個子男人。
灯“啪”的一声亮了,厉言勋的目光落在熟悉的讲台黑板间,又看向和当时一样压满书本的一排排桌子。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恍惚间,之前扎着马尾,满手粉笔尘的人還趴在黑板上,仔细勾勒着她的紫霞仙子。
转瞬,她又盘腿坐上桌子,当时的他跳上桌子,搂紧她肩膀。
“你一個一米八几的大男生,窝在我這撒娇好嗎?”
“纠正用词,這不是撒娇,是耍赖。”
她嘴角深陷的梨涡,仿佛就在眼前。
厉言勋垂下眸,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下。
原来,他一直都沒忘。
“我听說后来你跟着你堂哥去了玉城?”丁堰拉开门口的椅子,坐下,“這几年過得怎么样?”
“還不赖。”厉言勋面向丁堰,在讲台边的特殊关照位坐下。
“当年的事,真是可惜了。”丁堰蹙眉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我們所有人都以为,被选走的会是你。沒想到,最后却被姓徐的混小子捡了漏。”
“无所谓,我现在很好。”厉言勋笑笑,咬肌却默然绷紧了下。
到现在,他都還清楚地记得当时撕心裂肺的疼痛。
“问句不该问的。”丁堰干咳两声,“你有沒有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
厉言勋不由得想起很久之前,他躺在病床上。
听医生說,他伤到了脚筋,恢复得好還能跑,但肯定大不如前。听邓成伦說林舒在等他。
如果不能再跑,他就是個废人,怎么配得上她?她又要怎么跟家裡闹,她的父母,才肯再接受他,接受他们继续在一起?
与其让劳累生生拖垮彼此,拖着她也无法安心备战高考,他甘愿做個罪人。
长痛不如短痛。
当时做這個决定,他就沒想着還能找回她。不過,现在……
厉言勋微偏過头,目光散落在他身后的空位中,双唇微张:“是我的,终归是我的。”
二更:
轿车在萃嬿公寓楼下停住。
“今天很开心,谢谢你。我走了,拜拜。”林舒看向坐在驾驶位的褚翰,笑笑。不想刚打开车门,就被他叫住。
褚翰转回头,勾起嘴角:“可以留個联系方式嗎?”
“坦白說,我還沒想好。”林舒咬住下唇,嘴角微勾,“所以,再等等吧,实在不好意思。”
“我猜到了。”褚翰叹口气,“你還沒忘了他,是不可能敞开心扉接受别人的。”
林舒怔了下,忙摆手:“不是……”
褚翰垂下眸:“你還急着反驳,就說明你其实很心虚。”
一時間,她竟說不出话,只得默然瞥向别处。
“本来我也只是想试试,果然失败了。”褚翰又勾起嘴角,“看你单身這么多年,作为仰慕者,我也于心不忍。临走前,送你個礼物吧。”
“……不用了,真不用。”林舒忙摆摆手。
這個会约成這德行,她也真是沒那個脸要。
“是口头大礼,你非收下不可。”褚翰目光顿了下,“他回来了。”
林舒大概大脑短路,居然直接问道:“谁?”
褚翰转回头,一字一顿地說着:“厉,言,勋。”
推开防盗门,林舒手指摸索着开了灯。双目无神地把包甩到床上,又甩开两只卡脚的高跟鞋。光脚走到床边,她一放松躺下来,看着天花板发呆。
“有缘分的话,兜兜转转也還是会重逢,祝你好运。”這是褚翰对她說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何时,“重逢”已经成了她不太敢去触碰的词汇,却会不时出现在她的梦裡。
事实是,她偶尔還是会无缘无故地梦到他。梦裡或是欢喜,或是疼痛,常常醒来,枕边总能莫名洇湿一片。
有些话,就连对白青,她也沒再提過半分。
褚翰說的沒错,說到底,是她自己放不开。可再听到他的消息,她却也沒有了当初,想要再试试的冲动。
正放空着,电话就响了。林舒回過神来,从包裡翻出手机,举到耳边。
“喂?”
“你他妈還好意思喂啊!那么好的小哥哥,家裡條件又好,你知不知道全医院多少小护士盯着這條狼呢?你一天天脑子裡除了破电池,還在想什么!”
林舒蹙眉把手机挪远些:“我知道他好,他哪都好,可就是……沒感觉啊。”
她沒說谎,是真的,完全沒有谈恋爱的感觉。
“狗屁沒感觉!”白青捂住脑门在屋内踱着步,“我看你就是被那天看到的’r厉’,把魂都勾走了!你丢不丢人,就几個字,就把你勾成這样?”
韩赫从卧室门口蹙眉探出头:“你要不要小点声?”
“闭嘴!”白青指着韩赫喊道,旋即又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林舒身上,“請你给我個合理的解释!”
“也不是。”林舒翻過身,目光空洞落在窗外的漆黑之中,轻叹了口气,“可能是我的标准变了吧。”
這些年,她被介绍過很多人。每每她拒绝,总有人提起厉言勋,但她并沒有在等他。可能,是他出现后,她心裡的标准就变成了他,這么多年,她再沒遇到一個人能达到他的标准。
“舒,你是我叔,是我干妈,成嗎?可别再拿厉言勋当标准了,行嗎?”白青窝在沙发裡叹口气,“算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别再堕落了!”
林舒默然闭紧双眼,半晌,她猛地坐起身,抬手撩开散落眼前的长发,语气很轻。
“好。”
绮山公园的樱花开了。
微风卷着花瓣,飘然跨過山石,落到围栏边石阶间,飘到海面。海浪拍打冲刷着礁石,点缀的淡粉也随之起起伏伏。
镜头变焦,定格在不远处的岛屿翠绿。
林舒默然拿下相机,翻出刚才拍到的照片。
“卧槽……”白青双目圆瞪盯着屏幕,开始像算命先生般掐着手指算,“干嘛啊這是!不让人活了?”
“又怎么了?”林舒放下相机,转身往山上走。
“我這個月4份人情,還全都是大人情!”白青追上去,拽着林舒的胳膊哀叹,“又要吃土了。”
“人情都是有来有往的,你就当存钱了。”林舒瞥向她,勾了下嘴角。
话音刚落,就听得身侧传来沙哑的呼唤。
“姑娘,請留步。”
林舒怔了下,转头就看得靠近山的角落,衣着朴素的老妇人拄着单拐站在那看她。
“让我给你看看,可好?”
她刚要過去,就被白青拦住,白青凑到她耳边小声說道。
“這种都是骗人的,你過去,她随便說两句话就要你给钱。”
林舒有些犹豫:“我同事他们都說,绮山有個老人還是挺准的……”
白青松开她:“那你就去,反正二三十块钱的事,也不算亏。”
两人正說着,老妇已经颤巍巍走到林舒身边,笑呵呵在她面前摊开手心。
“可否,给我個姓名?”
林舒看向白青,后者只默然摆摆手,让她随意。
她用食指在老妇手心划完姓名最后一划,老妇便收回手,微蹙着眉点点头,浑浊的双眼看向她。
“至今未婚?”
“恩。”林舒点点头。
老妇沉思片刻,又问:“15年你可有男友?”
林舒摇摇头。
“你15年在婚运,怕是错過了。”老妇自顾自說罢,嘴角笑纹深陷了些,指着她,“不過你也别急,你今年桃花运非常旺。”
這句话,戳中了白青的注意力。
白青凑過去,双眼放光:“大师,麻烦您看看她什么时候能脱单?”
“今年春夏,必遇良人。”老妇說着,从口袋裡拿出半张红纸,蹙眉写了些什么折好塞给林舒,又轻推上她手指捏好拍了拍,“回家再看,切勿讲与他人。”
“春夏……”白青握着林舒的肩膀,晃了又晃,“那不就是這几個月?”
“对头。”老妇笑呵呵点点头。
白青又盯着老妇:“那她什么时候可以嫁出去?”
“如若缘深,今年便可。”
“卧槽,我俩還八下沒一撇呢!你不会能赶到我前面吧?”白青嘴丫子都快咧到耳边,双手捧着林舒的脸一顿神揉,“舒,你的好日子终于要到了!”
林舒像看傻子般蹙眉看着她:“你多大了?能不能稳重点?我粉底很贵的。”
白青怔了下松开手,干咳两声:“沒控制住。”
两人安静数秒后,几乎同时反应過来问出口。
“大师呢?”
而此时,老妇已经走下几层台阶。
林舒把纸放进背包夹层,跑下台阶:“麻烦您等等,我還沒给……”
正跑到老妇人同一台阶,她拿出钱包,却被老妇人推开手。
“我的字只赠有缘人。”老妇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白青,凑近林舒,声音很轻,“勿念神伤,方可情长。”
說罢,老妇笑笑,便哼着小曲,慢悠悠走下石阶。
林舒却在原地怔了许久,直到白青等得不耐烦,走過去推了推她。
“喂,大师跟你說了什么?”
“說她只看有缘人,不要钱。”林舒默然把钱包收好,又转身往山上走。
“真的假的?”白青瞥了眼還在下台阶的老妇,忙跟上去,“她真沒再看别人,你运气這么好嗎?一百年不来一次,就碰到算得准的了?”
“不知道。”林舒歪头摊开手。
爬到山顶,白青叽叽喳喳一路,口渴得不行,一头扎进木屋超市。
林舒在路边等她,就又拿起相机。
樱花遍野,把行人都衬得多了几分意境。她调着焦,镜头拉近至路边。微眯的眼,突然睁大。
白青蹙眉扇着风,从窗口探出头,喊道:“喂,你喝什么?”
林舒被惊到,握着相机的手一颤:“矿泉水就行。”
双手握着相机犹豫片刻,她還是又举起,镜头对准路边。奈何,搜寻一路,人山人海之中,她再沒看到刚才落入镜头的身影。
“给。”白青随意递出水,却吓得林舒一激灵,差点丢掉相机。
白青怔了片刻,拧瓶盖的手都迟钝许多:“我天,你干什么坏事了,至于被吓成這样嗎?”
“恩……”林舒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目光有些失神,声音轻得几乎她自己才能听清,“我刚才好像看到厉言勋了。”
她確認自己看到他了。他還是之前最喜歡的白色休闲衬衫,牛仔裤配白板鞋穿搭,還是刘海柔软垂在额头。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种时光穿越的感觉。仿佛,十年未见,一如从前。
“噗!”白青一口水沒咽下去,全都喷洒了大地,她抿了下嘴边,“你确定嗎?”
“应该是。”林舒又喝了一大口,拧好瓶盖,“我有点饿了,我們走吧。”
白青怔了下,便勾起她手臂,转身往另一條路走:“我知道一家面馆特别赞。”
“那就去吃那家。”林舒勾勾嘴角。
周末,又赶上花开正好,公园裡人挤人。换條路,也是一样。上山容易,下山难,她们又是逆着人流,半晌,才走到半山腰。刚好走到缓台,白青就弯着腰扶住护栏,朝林舒摆摆手。
“不行,走不动了,歇歇吧。”
林舒走過去,胳膊肘拄在护栏上,蹙眉看她:“你现在体能怎么還不如我了?”
“你黑白颠倒试试?不出一個月,我保你心肝脾肺肾都有毛病。還当自己十七、八,怎么熬都行呢?”白青白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山下人群流动中,抱怨道,“我跟你說,網上說的一点沒错,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你說我当时是不是脑子进屎了,才会跟韩大头去学医?”
半晌沒等来回应,白青叹口气,转過身去:“姐们儿,我问你话呢……”
看得林舒双目直直盯着她身后,她心裡咯噔一下,果然转回头,就看见厉言勋站在缓台那头。缓台本就不大,两人中间只隔了几步距离,脸上皆是神情复杂。
“往前走,别他妈堵在這啊!”
后背被用力推了下,厉言勋毫无防备,即便及时握住栏杆,還是朝前迈了一大步。他站定时,距离林舒不到半步。他低头就能清楚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
林舒看得他喉结动了下。
“好久不见。”
三更:
山间有暖风吹来,卷着几多花瓣斜斜从两人身边飘過。
林舒垂眸看得,他衬衣衣袖整齐挽在臂弯,缝隙间刚好夹住一片。
声音如初,样貌亦沒什么分别,甚至场景都似曾相识。
但她清楚得很,如今靠得再近,也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们了。
她默然后退一大步,才扬起头,像是看到多年未见的同学般,嘴弯起礼貌的弧度:“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她就被白青拽着手腕,绕過他。只是不想,還未走下台阶,就迎面撞见车茹和黎子越。
两人看到她们,也是一怔:“這么巧?”
半小时后,“燃”面馆,靠窗的位置。
车茹递過两张請柬。
“本来是想打电话的,刚好今天碰到。婚礼定在月底,是周末,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来。”
林舒勾起嘴角点点头:“我尽量。”
白青掐着請柬,沒好气地瞥了眼厉言勋,语气也很冲:“某些人不去,我就去。”
黎子越干咳两声:“别這样,都是朋友。”
“您的面好了。”服务员端起一碗浮着一层红油的面,“麻辣牛肉面是哪位的?”
“我的。”林舒笑着端過面。
服务员一一放下面,走了。
白青恶狠狠瞪着厉言勋,打开筷子:“什么狗屁朋……”
“好了!”感觉到身边人都安静,林舒才打开筷子,“吃面。”
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但不過几分钟,车茹和黎子越就吃光了面,硬拽着白青出门买冷饮。
木桌两侧,就只剩下林舒和厉言勋。
正到饭点,从公园走出来的人,一窝蜂涌进来,店内拥挤嘈杂异常。
厉言勋盯着林舒碗裡的辣油,眉心微蹙:“胃不好,就别吃這么多辣。”
“现在好了。”林舒淡然回道,吃完最后一口,扯過纸巾擦了擦嘴角,便提着包站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若无其事地走出座位,走到他身侧,突然被他叫住。
“還在恨我嗎?”
“沒有啊。”
厉言勋转头看得她目光瞥向别处,嘴角的梨涡轻轻陷进去,却不轻松。
“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错把懵懵懂懂的好感看得太重,现在想想……”林舒深吸口气,轻笑出声,“我好像也沒那么喜歡你。所以,時間一长,很容易就放下了。”
說罢,她直接从人群中挤出去。自然看不见,身后笔直坐着看似丝毫不受影响的人,深陷的眉心,和睫毛的微微颤动。
出了门,林舒拦下辆出租车。关上后车门的瞬间,眼睛一眨,便有什么滚烫从脸颊流下,她用手心擦了下。
“师傅,去萃嬿公寓。”
林舒默然把手机关了静音。回到家,就窝进被窝裡,昏昏沉沉睡去。
凌晨一点,她稀裡糊涂从梦裡醒来。泡了碗泡面,随便拿本书压着。想要换睡衣,推开衣柜,却看见衣柜裡還坐着,那個一人多高的毛绒玩具熊。
“喂,生生,你喜歡毛绒玩具嗎?沒事……我公寓不是小嗎,沒地放了。我想你要是喜歡,我就给你送過去。”林舒靠着洗手池边,蹙眉听得电话那头吵闹异常,“你在哪呢?怎么這么吵?”
陈生生堵着耳朵,喊道:“我在酒吧啊,你要不要過来玩?”
“那改天再說吧。我不去了,你好好玩。”林舒挂断电话,转回身,把手机往洗手池边一丢,拧开卸妆油,抬眸看着镜中头发蓬乱的自己,出了神。
“女人啊,就得对自己好点。爱人之前,先爱自己。”陈生生的话,在她耳边回荡。
她猛然发觉,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好像谁都活得比她潇洒。为什么,她不可以?
想到這,她目光又落回手机上。
半小时后,出租车在桂林路停住。车门被推开,黑色高跟鞋踩在街边,修长的双腿之上,刚刚沒過腿|根的黑色连衣裙,腰以上全靠几條细线联结,后背几乎全然|裸|露在外。
狭窄的走,越往深处,光线越暗,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也越发刺耳。
林舒看似满不在意,从来往男女间走過,勾起的红唇,却還微微发颤。
她還沒习惯,陌生男人的目光明目张胆地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刚走到门口,就见陈生生拄在吧台边朝她挥着手臂。她才走几步,陈生生就跳下吧台椅,朝她走過去。
“我去!你平时穿得那么保守。沒想到……”陈生生打量了她一番,比出大拇指,“可以啊!”
林舒勉强扯扯嘴角,小心避开身边走過的异性,有些不自在地往下拽了拽裙摆。
“我們過去坐吧。”
“来啊。”陈生生挎上她手臂,指了指吧台边坐着的,黑色偏分刘海随意落在额头的男孩,坏笑着挑挑眉,“20刚出头的小狼狗,我介绍给你啊?”
林舒忙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就是想来喝点酒。”
說罢,她已经被陈生生推到那人面前。
“我姐们儿,林舒。”陈生生把林舒按坐到椅子中,又指着那人,“我朋友,齐樾。你们俩好好聊聊,我去跳舞了。”
“喂……”林舒转過头,陈生生就已经窜进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齐樾勾起嘴角:“姐姐,喝什么?”
林舒不自在地笑笑:“随意。”
凌晨三点,吧台斜对角空位的号码牌被移开,几個西装革履的人在皮质沙发中坐下。
厉言勋面无表情地看着舞池裡众人的疯狂。
“我好像也沒那么喜歡你。所以,時間一长,很容易就放下了。”林舒的话始终在耳边。
烦闷从胸口翻涌,他眉心不觉蹙紧,自顾自倒了杯酒,仰头饮尽。
于立国把厉言勋的状态看在眼裡,招手叫来服务生,耳语几句,還催促他快点。
几分钟后,衣着|暴|露|窈窕丰满的女人们,就排队走過来。于立国挑了個最出众的,小声叮嘱着。
“我們厉总最近工作太劳累了,好好招呼着。”
不想,刚把人引到厉言勋身边,就见后者转头看過来,蹙紧眉,目光冰冷。
“什么意思?”
于立国也是一怔,忙赔笑:“就放松放松。”
“我不需要。”厉言勋拿起酒瓶刚要倒酒,那女人就嬉笑着要拿過来,却被他直接推开,“滚!”
在座的人都被惊到,于立国忙催着那几個女人:“走走走。”
女人们翻着白眼叨逼叨地走了,厉言勋又倒了杯酒,刚举起杯,目光就落在不远处的吧台。
他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下,一口饮尽杯中酒,手中的玻璃杯落回桌面磕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就看得,吧台边穿着露背短裙的人,拄着下巴的手一滑,就趴在了桌边。
胸口一阵隐隐作痛,厉言勋目光始终盯着她,一杯杯倒满酒,又一言不发地饮尽。
直到,看到她身边的人走开,又有中年男人走過去搭话。男人从口袋裡掏出什么东西,扔进她的杯裡。
厉言勋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朝吧台走去,赶在林舒接過杯以前,夺過杯,把酒全都泼到男人脸上,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滚!”
“艹,你他妈给老子等着!等着啊!”男人抹了把脸,瞪着厉言勋,后退到人群中。
他气還未消,就听得身后的人含糊不清地說道:“服务生,再来一瓶威士忌。”
厉言勋转回身,扯過林舒的手腕,蹙眉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喝酒啊。诶?”林舒眯着眼凑近些,伸出手食指挑了下他的下巴,嘿嘿一笑,“你长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我送你回去。”厉言勋拽着林舒,就往门口走。
“我不回去!”林舒费尽力气才挣脱开来,后背也结结实实撞上墙,剧烈的疼痛促使她蹙紧眉。
厉言勋忙過去扶住她,眉心拧成了疙瘩:“沒事吧?”
林舒轻笑着摇摇头,甩开手臂:“沒事,我能有什么事?我钢筋铁打的,刀枪不入。”
說完,她挣脱开他,踉踉跄跄往门口走。
“你住哪?我送你。”厉言勋跟上去,刚要碰到她的手,就被她躲开。
她在门口靠着墙勉强站定,捂着胸口,盯紧他的双眼已然通红:“我們已经分手了,当初我說了不会纠缠你,我做到了。你现在還来纠缠我干什么?一個合格的前任,不就应该当自己死了嗎!”
她還盯着他,眨眨眼,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厉言勋看着她,双眼也不觉温热,却還压着情绪。
“你喝醉了。”
“我沒喝醉。厉言勋我拜托你搞清楚!”林舒瞪着他,把每個字都咬得很重,“我他妈现在是死是活,跟谁在一起|鬼|混,甚至跟谁|上|床都跟你沒关系了!”
厉言勋目光一顿,仰头闭紧双眼,重重叹口气,下一刻,却又冲過去身子紧|紧|抵着她的,双手捧住她的脸,盯紧她的双眼已然通红,声音沙哑颤抖:“你說過你喜歡我,怎么就能反悔?怎么就他妈什么都和我沒关系了!”
林舒冷笑出声:“你還說要娶我呢?然后呢!只准你一句累了,就否定了所有,要分手。我就不能收回之前說的话嗎!”
“我也不想!”厉言勋喉结动了下,他食指戳着自己胸口,蹙紧了眉,终于還是有眼泪落下,“全世界最不想放开你的,就是我,就他妈是我!”
“你就是個大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林舒满不在意般轻笑着摇摇头,想要推开他,却反而被他箍得更紧。
“你干什么!”她瞪着他,拼命捶打推搡,“我叫人了!唔……”
厉言勋箍紧她的腰,死死按住她的头。任凭她再怎么用力捶打他,他就是不松手,不松口。
光是放肆吞噬她的气息還不够,他想要把她整個吞下去。让她永永远远,都无法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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