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廖冰卿扬了扬眉毛,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想听听夏风是怎么個既妥协又不妥协,既放過又不放過。
“我知道,廖书记您铁面无私,认为党纪法规高于一切,哪怕是王东阳也不能让您妥协。可是,基层的事情,很繁琐,很复杂,基层政治在很多时候都是一门妥协的艺术。”
夏风先诚挚看着廖冰卿,一脸发自肺腑为廖冰卿着想的神情,缓缓一句后,接着认认真真道:
“王东阳曾担任過浔阳县的县委书记,公安、交通、财政和纪委监委,乃至基层乡镇很多要害部门的一把手,都是他曾经提拔起来的人,甚至连上一任县委书记,也是王东阳在浔阳任上时的县委办主任,而现在的县委办主任沈宏伟,则是王东阳当初的联络员。這些关系,由上及下,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撕破脸,那就是处处掣肘。”
“妥协和放過,是不再继续去深究王远文昨晚的事情到底是金钱交易,還是男女朋友冲破了理智,這么做,是给本土势力一個面子,为您在浔阳打开局面争取時間和空间。”
“不妥协和不放過,则是可以从两個方面来理解和处理。”
“第一点,王远文這么做,是在毁掉他自己的名誉,他找了個那样的人冒充女朋友,保住了前途不假,可是他的名声就臭了,接下来在县委的日子裡,注定要被无数人指指点点,在背后嘲笑。而就我的了解,王远文這個人,记吃不记打,這次的事情過去了,他不会反思,還会以为是自己有能力,必定還会有利令智昏,再行差踏错的时候。”
“所以,廖书记您這次放過他,算是给足了他身后那些本土力量之人的面子;再有下一次的话,那么,就不必再忍让什么,哪怕是把他一撸到底,也沒人能再臧否您什么,哪怕是王东阳也不能拦阻您,大家也不会說您严苛,只会說王东阳教子无方。”
“第二点,王远文现在公示期,但是公示的內容只說是让他担任乡镇长的职务,可沒有說究竟是要把他派去哪個乡镇!”
“我记得,瓦坊乡乡长的位置也空缺着。瓦坊乡地处浔阳县西北边陲的大山深处,是浔阳县最偏远的乡镇,来一趟县城开车都得两個小时,而且,经济情况不大好,之前是脱贫攻坚的时候,一直是最难啃的硬骨头,并且那边的乡党委书记林鹏飞同志也是位原则性极强的干部,去那裡做乡长,是個锻炼人的地方。我建议,让王远文前往瓦坊乡就职。”
“這個时候,您做出這样的决定,沒人敢质疑什么,哪怕是王远文自己,心中再不满,也得捏着鼻子认账,而且大家也能看得出来,王远文這次是明升暗降,到时候,廖书记您的威信也就立起来了。”
夏风侃侃而谈,一口气将话說完后,望着廖冰卿,继续满脸发自肺腑的诚挚道:“廖书记,這就是我的一点儿粗浅的见解,還很不成熟,請您斧正!”
“当然,我的话只是建议!究竟怎么做,我听领导您的,只要您一句话,我绝对是您面前棋盘上的過河卒子,会毫不犹豫的迎头往前冲,指哪儿打哪,撞破南墙不回头!”
他這话,也不全是作伪。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的头顶只有一片云,那就是廖冰卿。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廖冰卿的给予,建立在基于廖冰卿信任的基础上。
三心二意,這山望着那山高,那是绝对要不得的。
所以,他所說的一切,都表露出一個意思,他给的只是建议,供廖冰卿参考,而决定权還在廖冰卿手中。
而且,只要廖冰卿一声令下,他会不打一点儿折扣的去执行。
当然,他也不会這么轻易放過王远文,而且直接一撸到底,太便宜這王八蛋!
发配到浔阳县最穷最偏僻的瓦坊乡就是给這家伙的惩罚!
而且,瓦坊乡的党委书记林鹏飞是市纪委书记陈擎苍提拔起来的人,陈擎苍与王东阳是死对头不說,林鹏飞也是出了名的强势,到了那裡,王远文的权力将要被大大挤压,說出来的话只怕還沒有林鹏飞放的一個屁顶用。
对官场上的人来說,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必然是手中无权!
而王远文接下来的数年時間,就将在這痛苦中煎熬!
廖冰卿望着夏风,目光幽幽,有欣赏,有动容。
夏风這一招,够高明,一举五得!
向本土势力卖了面子,为她争取到了打开局面的時間和空间,让王远文丢了面子,又失了裡子,還立起了她新任县委书记的威严!
更难得的是,夏风什么都不瞒他,有一說一,据实相告。
而且,夏风给出的意见和建议,也都是切实有效,鞭辟入裡,且有极为成熟的政治智慧!
王远文那种沒能力沒意志力的废物垃圾,简直连给夏风提鞋都不配。
“你的见解很成熟,有政治智慧,這件事,就這么办吧。”廖冰卿想到這裡,赞许的看着夏风,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歉疚道:“小夏,我刚刚的话說得有些重,你不要往心裡去。”
经過夏风的一番分析,她也明白,她刚刚的态度有些過分刻薄了,也有些太低估了以王东阳、王远文为代表的本土势力,犯了眼高手低的错误,处理不好,就会影响到她在浔阳打开局面的进度。
幸亏有夏风在,替她分析利弊,才沒有做出错误的决定,既卖了本土势力面子,又得了打开局面的裡子。
“廖书记您這是哪裡的话哟,您是信任我才对我說那些话的,有句老话說得好,打是亲骂是爱,這都是您对我的关怀!說句冒犯的话,我是独生子,一直希望能有個哥哥或者姐姐,刚刚您训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有种被姐姐教训的感觉,是又紧张又开心。”夏风连连摆手,微笑着诚挚道。
廖冰卿笑了:“巧了,我也一直想有個弟弟!”
“這就是计划生育不好的地方啊,独生子女,虽然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但也太孤单。”夏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感慨道。
廖冰卿深有同感的微笑点头,旋即,目光微动,向夏风笑道:“以后我們私下接触的时候,就别一口一個书记的叫我了,叫我姐,或者廖姐、冰卿姐,都可以。”
“啊?书记,這不合适吧……”夏风满脸的受宠若惊。
廖冰卿佯怒:“還叫书记呢?”
“卿姐。”夏风急忙改口。
“哎!弟弟!”廖冰卿微笑应声,望着夏风那满脸不好意思,但又难掩激动的样子,心裡热乎乎的。
天上掉下個夏风弟弟!
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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