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以剑破剑,拜见主公
姜太炎见势不妙,立即退走。
他只是被邀請過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好处。
万万沒有与楚庆王同生共死的觉悟。
眼前這情景,很显然那位燕国前来避难搬兵的东原公子棋高一着,算计在前,取得了绝对的优势,自己還挣扎個什么劲?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身为齐国王室子弟出身,自幼就悟性惊人,天赋之出色,在姜家同辈中,算是一时之选。年长之后,更是拉拢齐国才学之士,开设玉山学宫,桃李满天下,从而誉满七国,被称之为大师范,天下剑宗。
這一生之中,也不知为齐国培养出了多少人才。
也把齐国推上了七国霸主之一的地位。
能做出這般成就,姜太炎自然不是笨人,他毕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出生那会,沒选对投胎的位置,身份地位不如人,因此,并沒有得到掌控齐国传承的资格。
无论他怎么修练,技巧的最后一道天关,他始终踏之不破。
七倍“巧思”与五倍,天然就有着差距。
最离谱的是,掌控传承塔印的那位堂兄齐仲王,却是对武道沒有太多兴趣,不但不爱练剑,练刀练枪练锤全都不爱,他喜歡的是绘画和美色,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居于深宫画美人。
還声称,天下最美者莫過于人,而人像之美,更莫過于女人,尤其是造化生成,骨肉停匀,见之如见天地。
不得不說,那位齐仲王姜太羽命好,在绘画一道之上,也走到了天下绝巅。
听說,他画出来的美人,就像真人一般,一不小心,看得久了,甚至能走下画卷来,与人琴瑟和鸣……
這就有些厉害了。
姜太炎有时也会愤怒,也会嫉恨。
但是,命运這东西,只要還在局中,就不可能跳出来。
他只能接受现实。
他并不觉得画画,能对一個国家的强盛起到什么作用。
但他显然也沒那個资格說动自家堂兄。
也只能尽力辅佐自家堂兄,如此而已。
他做得赵多,姜太羽就越是不理朝政,声称无为而治,百姓得享安乐,有时甚至可以做到半年不上朝。
姜太炎也不是沒有起過其他心思,但是,宗室,规矩的压力重如山岳,只要传承塔印還在姜太羽手中,他就沒办法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
也就沒办法突破最后一层,真正窥见剑法的最后一层,看一看剑道之上,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
姜太炎剑圈一划,就是山重水复。
在身周叠了数十层剑網,身形向后飘退,直落街心,眼看就要出得城门,却发现,那位绿裙小丫头,并沒有起剑直追。
不但是她沒有用出那诡异飘忽,快到极处的身法前来追杀。
就连那位不知何时突然力量速度大增的高挑女将,也沒有动静,只是按剑望来,眼神之中全是揶揄。
“不好。”
姜太炎并不明白,這两位极其厉害的女剑手,打着打着,为何就不出手了,难不成,是有心想放過自己?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觉得不必再追。
自己想逃也逃不了。
想到先前远远传入耳中的一声厉啸。
姜太炎叹息一声,长剑微顿,横剑当胸,停下脚步凝神以对,不走了。
“怎么样才能放我离开?”
眼前似乎月盈月缺,视线变得微微模糊。
身前七丈处,本来空无一物的街道上面,不知何时,就出现一個青衣身影。
以姜太炎能够看清飞過身前蚊子翅膀花纹的目力,都沒看清,对方到底是怎么過来,又是从哪個方向出现的?
就如那人本来就一直站在那裡。
来人步态闲适,衣袂随风轻拂,手执一柄青铜长剑,剑尖斜指地面,身上虽然并沒有什么血煞之气……
却有一股沉重至极又锋锐至极的气机,牢牢压在自己的心中,让人差点就喘不過气来。
‘实是平生未遇之大敌。’
姜太炎历数一生之中所经历千百战,并无一人,能给自己如此巨大压力。
就算是那位号称最能挑动众生情绪,最是擅长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秦国霸主,手执横行天下的天子之剑,也沒能给自己如此强大威慑。
“韩国剑利,齐国剑巧,而秦国尤擅大势压人,我观先生剑法巧夺天功,几有一剑生世界的奇妙……应该就是出自齐国了,不知来的是哪一位?”
陈平对這個世界算不得太過熟悉。
通天塔粗暴直接的安插這個身份,也只是区区一個燕国侍卫,一生之中,除了少时务农,年岁稍长,就加入军队,凭借着勇不畏死的拼杀,得到贵人抬举,成为一個王宫剑侍。
他的一生乏善可陈,对于天下大事以及各方人事,基本上了解不多。
這很正常。
沒人会闲着沒事,把一些很高端的消息,跟一個地位并不是很高的侍卫說嘴。
因此,他的记忆中,有用的东西并不算太多。
不過,這一次迢迢千裡,由燕国来到楚国,随身還带着一個长公主郑东黎。
东黎公主其他的本事并沒有多少,可能是不想吃苦,又可能是因为女儿身,并不需要修习這些粗莽的本事,来保护自己。
因此,她的武艺低微得很,并沒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但這位长公主也不是沒有出色之处。
虽然武艺练得不勤,却不得不承认,长公主殿下,对百家知识都很有涉猎,交游也是十分广阔,对七国的一些厉害人物,以及发生的大事,都极为熟悉。
一路走来,陈平听了個七七八八,也算是对七国的政略方针,以及军队构成,甚至,一些厉害的高手名人,都有了基本的了解。
据他所知,齐国除了商业极为发达之外,那位齐仲王更是個奇葩。
把最强的天赋,用在了绘画上面,虽然他的画技和真迹,受到天下追捧,真說起来,对于齐国却是百无一用……
总不能,把齐仲王的画拿出来卖钱吧?
這還够丢人的。
除了齐仲王之外,齐国還有三人,号称天赋绝世。
一個就是宰相胡山,号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拳法厉害至极,号称“一手遮天”。
他不用兵器,天底下用兵器的却是九成九都打不過他。
另一個就是玉山学宫掌门,号称“天下剑宗”的姜太炎,号称天下剑术第一,技近乎道。
還有一人,是皇后侄女,少年英杰,练的是枪,号称“凤鸣九霄”,传說中对方一枪可敌万军,枪影有如火凤腾空,无人可挡。
此女也是個女将,麾下领了一支八千人的火凤军,极为精锐。
眼前這位既不是用拳,也沒有拿笔画画,更不是用枪,那么多半就是那位号称天下剑宗的玉山学宫掌门。
“老夫姜太炎,薄有声名,不足挂齿。”
姜太炎面色发苦。
刚刚他在脑海之中,演绎出七种突围方式,甚至模拟出十九种攻击防御剑术,但是,在对方的气机压制之下,就发现,无论从哪個方向,以何种方法出手,都沒有半点作用。
对方只是远远站着,就有一种奇异的锁身锁魂心念,牢牢的锁定了自己。
再加上,先前对方来时那种无影无形的身法,想要脱身而走,基本上难了。
也难怪那两位女将,站在远远的,就看個笑话,一动不动懒得再追。
原来是笃定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你說,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早前就沒听說過其声名?
既然强到如此地步,又怎么会被燕国那個所谓的大将军崔平原逼得如丧家之犬,远逃至楚国求得庇护呢?
崔平原又会强到什么地步啊。
姜太炎思及此处,就怎么也不理解了。
不過,此时并不是想着這些不相干事情的时机。
他沉默了一下,沉声问道:
“东原公子既然到此,不知楚庆王与灵都道长如何了?”
若是那楚国君臣也跟着追击過来,再配合赵国云台观的灵都道士心流攻击,方有一线生机。
虽然从先前的一些动静判断,希望渺茫得很,姜太炎還是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陈平一听笑了:“先生何必明知故问?楚王设下陷阱,谋夺我燕国传承,其心不良……某学艺不精,难以留手,实在是遗憾得很。”
姜太炎左眉重重跳了一下。
什么叫学艺不精,难以留手?
這是說,都杀了?
他的一颗心突然就沉入水底。
对方的武艺奇强倒也罢了,最关键的還是出手太狠。
一句“无法无天”都不足以形容其人的无所顾忌。
在楚国京城之中,手刃其君,事后,還能施施然的在京城之中,追杀敌人,就像是眼前這個国家,并不是他国异乡,而是他家燕国一样。
就沒见過這么狂的人。
不過,对方也有狂的资本就是。
“姜某可是记得,皇宫之中,当时還有着八百近卫,還有宦官曹泽……”
“你是說那八百個只懂得射一轮箭就逃跑的无用甲士啊,对于你我来說,只要不陷入军阵之中,与其硬拼,其实都只是摆设而已。至于那宦官,他太胖了,动作太迟缓,沒躲過一剑突袭,倒是可惜了。”
陈平淡淡說来,也不知他可惜什么。
姜太炎听得心中发冷,并不插话,只听陈平又道:“至于赵国那位道长,攻击实在是强大得很,专司针对灵魂出手,還能以假为真,呼风唤雨,实在是危险,因此,只能先行斩杀,不留后患。”
“当然,楚庆王既然想要谋夺我燕国传承,不义在先,自然也沒什么好說的,正好,郑某也想看看他楚国力量传承,到底有何奥妙之处,就送他归天,算是了其心愿。”
他的心愿是归天嗎?
姜太炎听得内心直翻白眼。
心中再无侥幸。
当下笑道:“吾有一剑,可演世间万象,公子若是能破此剑,姜某就算是降了又如何?”
对方既然占了绝对优势,又携连杀三位高手,吓退八百精锐的威风追杀而来,却又沒有直接出手袭杀,反而逼逼叨叨的說很多话,总不是吃了沒事干。
只有一個原因。
就是想要收降自己。
姜太炎对于這一点,十分笃定。
想想也是。
如今的燕国公子,再怎么厉害,他毕竟已是去国离乡,身边沒有几個得力的人选。
缺军队,缺谋士,缺粮草,缺金银,他是什么都缺。
总不能走到哪杀到哪。
又哪有为人君主者,整天提着一柄剑,到处砍得人头滚滚的。
有些事情,其实只要寻几個得力的人手,能够独当一面的能臣干将,就可以做得很好的。
自己玉山学宫掌门名声在外,于七国之中都是很有面子,尤其是一個桃李满天下的成就,就让很多人眼馋。
這么多年,从玉山学宫之中,不知走出了多少人才,這些人才,七国都有。
真的登高一呼,立刻就能聚拢无数杰出之士入其麾下。
就算是不能全部拉拢,至少,也会得到许多人的好感。
因此,收服自己一個,就等于收服了自己无数弟子。
這一点,比起赵国前来的那個都灵道士,不知要强上多少。
“好,那就见识一下天下剑宗的高妙剑法。”
陈平一听就明白了,這位玉山学宫掌门,是在拿话挤兑自己。
破剑?
此人既然号称天下剑宗。
毫无疑问,就是剑法最强。
這是想要让自己在他最强的一点之上,打败他。
否则,就算是降了,也是口服心不服。
如果破不了他的剑,那也沒什么脸面,要求对方降了自己。
不過,若真的能破得此人剑法,鉴于這個时代的人比较重信守诺,估计就连七花七虫丸都不需要了,就能让人归心。
就算他心中存有再多的想法,明面上也只能乖乖的尽心尽力辅佐自己。
如此就好。
陈平提剑在手,缓缓又道:“我也不用传承神通欺伱,就以剑破剑,破不了,转身就走,破得了,還望先生信守承诺。”
他一剑在手划圆,竟然沒有聚力碾压,也沒有用出独步天下的疾速来,无端端的就有一股奇异的韵味出现在身上。
眼前光影寥落,长街行人各色街景,渐渐淡去,身边似乎已换了個地域,有大河滔滔,从身侧而過,群山秀岭之间,炊烟袅袅,繁华落尽,山野之间,鸡犬相闻。
路過的老农,牵着一头黄牛,缓缓走過。
牛背上有着一個扎着朝天辫的小童,欢快的吹着竹笛。
“這……”
当清风徐徐吹過脸颊。
姜太炎整個愣住了。
他心中有万般剑法,千种绝艺,可是,一种也用不出来。
不是不想用,而是不想用。
這不正是,自己毕生追寻的一剑生世界嗎?
对方的剑看不到,但是,天地万物,何处不是剑。
虽然,眼前画卷并沒有丝毫攻击力,只要自己一出剑,就能破去這虚幻的意念神韵,但姜太炎又哪裡舍得破去?
只愿长醉不愿醒。
他心中沸腾着无数灵感,只觉得剑法境界,就要再次突破,突破进入更高一层。
朝闻道,夕死可焉。
他不愿打断這份感悟。
直到陈平的剑锋停在他的喉咙前,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嘎声问道:“這是什么剑法?”
“极意化神,山河剑势。”
陈平笑道。
這個世界虽然压制了气血、元气,失了超凡力量,许许多多,在丙离岛有着巨大杀伤力的招数技能用不出来,但是,自己的境界毕竟沒有退去。
就如灵魂本质,就如意念和领悟。
那個世界无数惊才绝艳之辈,趟出的一條前路,已然不知道走了多远。
又岂是這個世界一個两個人单凭悟性,可以追得上的。
陈平只是摆出一個并无多少真实攻击力的架势,也不能引动天地元气,但是,看在姜太炎的眼裡,无疑就是指明了前路,看到了真理。
哪裡還能提得起半分战意。
“我败了。”
姜太炎投剑于地,一躬到底,面上却沒有半分沮丧,反而是神采飞扬。
“拜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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