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中宣部贺副处长 作者:不信天上掉馅饼 中宣部某個办公室,一個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穿着西装坐在办公桌后,正在阅看一個文件。 办公室外挂着“副处长”铭牌。 “贺处,你好!” 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 贺竞强办公的时候,一般不会关上办公室的门,就這么敞开着。中宣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平日裡沒有公事,沒有谁会来打扰他。 贺副处长年纪虽轻,却颇有威严,不要說下属对他颇为敬畏,就算是同级甚至上级,都对他心存忌惮。這個年轻人,自幼受家庭熏陶,城府深着呢。 不過這個声音,却着实有点陌生。 “你是……” 贺竞强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望着门口那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 “刘伟鸿!” 站在门口的,正是刘伟鸿刘二哥。不過今天,刘伟鸿穿得非常正式,合体的灰色中山装,皮鞋铮亮。只是以他的年纪,穿中山装再合体,也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啊,原来是伟鸿啊,快請进!” 贺竞强马上就反应過来,立即从办公桌后起身,笑呵呵地迎上前来,很热情地与刘伟鸿握手。 其实,如果同是体制内的同志前来拜访,哪怕就是刘伟鸿的大哥刘伟东登门,贺竞强也不会這么客气。他這個客气,是针对“群众”的。 对待“革命群众”,一定要热情。对待同事,那就是同志式的礼貌。 這不是老贺家的规矩,是贺竞强的规矩。 贺竞强与刘伟东以及另外几位世家子,被称为最杰出的红三代,不是沒有原因的。 刘伟鸿以前沒见過贺竞强本人,只在电视上见過。时光倒流之前,刘伟鸿在楚南省农科院做副研究员,贺竞强则是某省省委书记,声望如日中天。 眼前的贺竞强,年轻了许多岁,竟然已经隐隐有封疆大吏的气度。 “来来,伟鸿,請喝茶……” 贺竞强亲自给刘伟鸿奉上茶水,眼睛在镜片后打量着這個声名狼藉的“刘家二小子”。不過,贺竞强的打量很有技巧,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在打量你。 “谢谢贺处!” 刘伟鸿坦然在待客沙发上就坐,微笑着說道,顺手将手裡拿着的一個公文袋放在茶几之上。 贺竞强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那個公文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裡面装了不少的材料。這令得贺竞强心裡起了一点疑惑,不知道這個有名的纨绔子弟,带了什么东西到他這裡来。 实际上,在贺竞强想来,刘伟鸿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办公室。虽然都是红三代,但他们完全就不是同一类人。贺竞强個性沉稳,年纪轻轻就已是体制内副处级干部,可谓前程无量。刘伟鸿不過是個纨绔少年,镇日打架惹事,除了出身于老刘家,和普通的街头混混毫无区别。 不過就刘伟鸿眼下表现出来的行为,倒是和传闻略有出入,似乎并不是那么浮躁,算得彬彬有礼。 “伟鸿啊,今天怎么想起要来看看贺哥?” 贺竞强老实不客气,以兄长自居了。 和不同的人谈话用不同的方式,這也是体制内高手的必备技巧。 “贺处,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過来,有两個事要向你汇报。第一個事,就是昨天晚上,我与贺为强打架了。严格来說,是我打了他,他趴下了,沒還手。” 刘伟鸿很随意地說道,好像在說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他趴下了,沒還手! 瞧這话說得! 简直就是上门来打脸啊。 若是换一個人,早就跳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 打了我弟弟,還到我办公室来示威?当我老贺家是吃干饭的? 但贺竞强不是别人,闻言只是微微一蹙眉,问道:“为什么打架?” “为了云雨裳。我和雨裳姐跳舞跳得正起劲呢,贺为强就跑過来讲怪话,說什么雨裳姐是他嫂子,叫我小心点……這不是笑话嗎?贺处,你沒跟雨裳姐结婚吧?” 刘伟鸿益发的露出了“混混”嘴脸,和他正式的装扮判若两人。 贺竞强淡然一笑:“是還沒结婚,不過前不久订婚了。” “是嗎?我怎么不知道?” 刘伟鸿就很惊讶地說道。 贺竞强瞥了他一眼,沒說话。 你小子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啊?老贺家与老云家结亲,凭什么一定要让你知道! 很显然,“革命群众”的“不良表现”让一贯沉稳的贺副处长也有点不高兴了。本来年轻人打架,打了就打了,不管输赢,都不当大事。但刘伟鸿却要欺上门来,公然示威。未免太過。贺竞强涵养再好,心裡头也不能沒有一点隔阂。 “就算是订婚,也說明不了問題,只要沒结婚,雨裳姐就還不是贺为强的嫂子。” 刘伟鸿說道。 贺竞强皱了皱眉头,說道:“伟鸿,你今天来,就是跟我說這個事?” “对。請你跟贺为强打個招呼,往后不要乱說话。等你和雨裳姐正式结婚之后,再叫嫂子吧。不然容易引起误会。” 刘伟鸿直承不讳,沒有丝毫要赔礼道歉的意思。 贺竞强第三次蹙起眉头,不過很快又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說道:“好吧,我会叫他注意的。” 贺竞强的平静让刘伟鸿暗暗有些吃惊。此人将来不到五十岁便能当上省委书记,果然有几分本事。现在就已经展现出来了。 “還有别的事嗎?” 贺竞强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脸上甚至又浮起了笑容。 大家都知道老刘家二小子混蛋,他可不能中计,和刘伟鸿争吵起来。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大大丢脸的事情。 刘伟鸿笑了笑,拿起那個公文袋,打开来,取出一摞厚厚的稿子,說道:“還有一個事,要請贺处帮忙……這是我写的一個文章,想要在《号角》杂志上发表出来。你看看合不合适?” 說着,将稿子递给贺竞强。 再沒有什么话比這個還让贺竞强吃惊了,甚至于刚刚听到刘伟鸿打了自己弟弟,贺竞强也不曾如此吃惊。 這人莫非神经不正常了? 《号角》杂志是什么人的文章都能往上登的嗎?以为是你们学校的黑板报呢! “你写的文章……” 贺竞强带着十二分的迷惑,随手接過了稿子。 “对,我亲手写的,花了我好几個晚上的時間呢。” 刘伟鸿有点得意地說道。 “呵呵,那倒是辛苦了……” 贺竞强嘴裡应着,目光落在了那摞稿子之上,随即便愣怔了一下。 《旗帜鲜明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 這個标题先就让贺竞强吃了一惊。贺竞强在中宣部上班,什么样的理论文章沒见過?這個标题也只是寻常。但出自刘伟鸿之手,那就绝不寻常了。 “你喝茶,我看看稿子……” 贺竞强已经完全被這個稿子吸引住了,不過還是沒忘记必要的礼节。 “嗯。” 刘伟鸿点点头。 稿子誊写得十分整洁,刘伟鸿的钢笔字写得不错,虽然有点张牙舞爪,但间架合理,阳刚之气十足,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贺竞强很快就看进去了。 這篇文章论点鲜明,论据清楚,起承转合都很合规范,遣词造句也十分到位,虽然纯理论性的文章谈不上文采斐然,也算是功底深厚。 贺竞强的第一個反应就是,這文章绝对不是刘伟鸿写的。刘伟鸿要是能写出這样水准的理论文章,還能叫纨绔子弟嗎?就算是他贺竞强,恐怕也只能写出這個水平。 不過贺竞强并沒有将他心中所想說出来。 刘伟鸿自己不值一提,但老刘家嫡孙這個招牌非同小可。如果這個文章不是刘伟鸿写的,估计应该是刘家长辈属意的。针对性如此明确的理论文章,由老刘家的嫡孙亲自交到自己手裡,個中原因,远比文章本身值得深思。 贺竞强看得很仔细,两万字的文章,他花了大半個小时才看完。期间,刘伟鸿自己起身续了一回茶水,坐在那裡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贺竞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刘伟鸿就是個跑腿的。 “怎么样,贺处,這文章能发嗎?” 贺竞强沉吟稍顷,說道:“伟鸿,《号角》杂志不是我們部门管的,不過我可以帮你推薦。你的稿子留在這裡可以嗎?” “当然可以了。” “那好,麻烦你在稿子上亲笔签名,写上送過来的日期和時間。” 贺竞强說着,起身去办公桌那裡拿来一支钢笔,递到刘伟鸿手裡。 刘伟鸿二话不說,按照贺竞强的要求签了名,署上了日期和時間。 贺竞强仔细看了看那两行字,嘴角浮现出一個笑容。 沒错,這稿子确实是刘伟鸿的亲笔。 “伟鸿啊,能不能在《号角》上发表,我也不敢打包票。但我一定会尽力帮你推薦的。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有這么深厚的理论功底。当真是家教渊源啊。” 贺竞强笑容可掬地說道。 “呵呵,贺处過奖了。那就這样吧,多谢贺处了。等拿到了稿费,我請客,吃烤鸭。” “哈哈,好,好!” 贺竞强亲自将刘伟鸿送到门外,等刘伟鸿转過身去,贺竞强镜片后面的眼睛裡,闪過一抹凶厉之色,似乎還有点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