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顺风车 作者:不信天上掉馅饼 刘伟鸿沒有打夏师长的电话,尽管他知道,只要他报上刘成家的名号,夏师长铁定要派车過来。部队的战友情分不是假的,何况還有老刘家這個大招牌。只是浩阳县离青峰市实在太远,路况又不好,真等夏师长从浩阳县派了车過来,再赶到大宁市,非得晚上了不可。赶不上今天的飞机。他搭班车去大宁,也差不多是晚上到,只能赶明早的班机。時間上一样,就沒必要白白欠一回人情。 夏师长這條线,刘伟鸿打算留着,有机会再专程去拜访。 如果新的浩阳地区如期成立,朱建国随陆专员调往新地区,他跟過去的话,离夏师长的驻地就近了,去拜访也方便。 当下刘伟鸿打电话给朱校长請假。朱校长问他干什么,他說回首都看望父母,這不放暑假了嗎?至于别的沒有多說。在沒有得到家族的再次认可之前,胡乱打老刘家的招牌,不是什么好事。 朱建国一听就笑起来:“巧了,我也正有事去大宁,一起去吧,反正顺路,你在大宁上火车。” 刘伟鸿也觉得事情就是巧,笑着答应了,并未告诉朱建国自己是去坐飞机。那时节,坐火车是长途出差的首选,像他们這种单位的职工,就算是朱建国,也不容易坐回飞机。 朱建国在电话裡让他等着,一会吉普车就過去接他。 刘伟鸿便先回了宿舍,說是收拾点洗漱用具和换洗的衣服,其实是跟唐秋叶道别。 “呀,你又要回去?哎呀,怎么不早說,我准备点东西给你嘛……” 唐秋叶有点措手不及,叫嚷了起来。 “哈哈,不要了,下次吧。這一回也是我妈临时起意,說要我会回去看看,放假了嘛。” “对啊对啊,放假了,你是该回去看看叔叔婶婶,這事都怪我,沒想那么长远,要不怎么也该准备点什么东西让你带回去……你们大城市,什么都不稀罕,我就带点地裡的新鲜东西也好!” 唐秋叶不住的自怨自艾。 刘伟鸿便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尽管那天沒有“成事”,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起了变化,如同恋人一般,不时有些亲密的动作。至于唐秋叶那個弱智丈夫,两人谁也不会真的将他当成了唐秋叶的丈夫。本就是一桩包办婚姻。 在唐秋叶心目中,首都那沒有谋面的“叔叔婶婶”才是她真正的“公公婆婆”。 “好了,我收拾点东西就要走了,朱校长的车很快就過来接我。” “我帮你收拾……” 唐秋叶說着,不待刘伟鸿有何言语,就径直去了隔壁刘伟鸿的宿舍,开始为他收拾洗刷用具和换洗衣服。刘伟鸿的衣服,全都是她洗的,也是她收的,刘伟鸿自己,就未必知道放在什么地方。而且宿舍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不再是往日乱糟糟的样子。 唐秋叶很自觉地肩负起了妻子的职责。 “伟鸿,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把东西都放进包裡,唐秋叶望着刘伟鸿,有点心上心下地问道。她总是担心,刘伟鸿這一回首都,就再也不回来了。 心就像浮萍一样,定不下来。 “不会太久,很快就会回来了。” 刘伟鸿抱住她柔软的身子,在她脸颊之上亲了亲,微笑說道。 大约半個小时之后,刘伟鸿在学校门口上了朱校长的吉普车。唐秋叶沒有来送他。這是刘伟鸿要求的,眼下表现得太亲热了,不好。 唐秋叶那個名义上的婚姻和名义上的丈夫,毕竟還在。 吉普车裡除了朱校长,還有一個年轻女子,刘伟鸿认识,是朱校长的女儿,叫朱玉霞,在地区中医院上班。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很是秀气,有一种沉静的气质。 朱校长习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刘伟鸿便和朱玉霞坐在后排。 从這個座次上就可以看出来,朱校长還沒有进入当官的状态,他坐的那個位置,事实上秘书坐的,领导应该坐后排。但是在小地方,很多人都喜歡坐副驾驶位置,空间比较大,视野也开阔。 刘伟鸿自然不会提醒朱校长。這個当官的感觉,是要慢慢才能领悟得到的。有句话叫做“养移气居移体”,是有道理的。农业学校校长,实话說也還不能算是正经的官,尽管级别是县团级。以后朱建国正式做了县裡的领导,慢慢就能悟出這個当官的感觉了。 “校长,去大宁做什么?” 刘伟鸿上了车,自然而然的掏出烟来,敬给朱校长一支,也递给司机一支。 朱校长還沒有說话,朱玉霞已经开口了,說道:“爸,车上别抽烟,不好。” 朱玉霞說话也和她的气质一样,文文静静的,不過言辞之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刘伟鸿以前去朱校长家,见過朱玉霞一回,但沒怎么說過话。听了這個话,刘伟鸿有点不好意思。朱玉霞明着是在說朱校长,实际是在說他。他不合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给朱校长敬烟。 “好好,我听女儿的,谁叫我女儿是医生呢?” 朱建国似乎对這個女儿十分喜爱,闻言马上将叼在嘴上的香烟取了下来,打着哈哈說道。 司机也很自觉地将香烟放下了。刘伟鸿当然更自觉,他的烟瘾本来就還不大,一路上不抽烟也沒事。只要朱校长憋得住,他也憋得住。 “哼,现在也就你把我当医生了,我有时候坐一整天班,也沒有一個病人上门。” 朱玉霞脸色益发的不好看了。 朱校长神情有些尴尬,连忙安慰道:“玉霞,你正儿八经是中医学院的本科毕业生,又在全国性刊物上发表了很多论文,水平是摆在那儿的,是吧?只要這回评上奖了,中级职称马上就到手。等你挂了主治医师的牌牌,那病人還不挤破门啊?” “爸,你說的轻巧,這個全省的中医学论文评选,那奖是轻易能够评上的?我們现在不是连评委是谁都不知道呢!” 朱玉霞丝毫也沒有因为父亲的安慰而感到轻松,“哼”了一声說道。 “所以我們才去大宁嘛……放心,爸爸在大宁的那几個老战友,還是有些能耐的,肯定能打听到消息。只要知道谁是评委,咱们就有办法。你的论文是在首都发的,档次是摆在那的,只要有個评委肯帮着說句话,不說一等奖,二三等奖总能评上一個吧!” 朱校长很有自信的样子。 朱玉霞脸色略有好转,說道:“但愿如此吧。” 刘伟鸿算是有点明白了,敢情這父女两個,是上省城去拉关系的。有关评职称的事,刘伟鸿可是很清楚内幕。上辈子,他在楚南省农科院呆了那么久,年過四旬才终于评上副高的职称,還是云雨裳给省裡有关的人士打了個招呼,不然就算到退休,這個副研究员也休想到手。 而有论文在省级的评比中获奖,是评中级职称的主要條件之一。 省中医学会年年都要评奖,但年年获奖的,都是头上有乌纱帽的重要人物,无职无权的普通医生想要获奖,那是千难万难。 刘伟鸿对這裡面的暗箱操作手法,基本了如指掌。 通常来說,在不了解内幕的人看来,這個评奖的程序,肯定是先定下奖项,一等奖几個,二等奖几個,三等奖几個,奖金若干。奖项定下来,再定评奖的标准,接下来就是按照這個评奖标准,将符合评选條件的论文圈进去,然后就是定评委,最后评审论文,投票,决定获奖的对象。 但实际操作,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省卫生厅和中医学会的主办人员,头一要定下来的就是今年有哪些重要人物必须获奖,张三李四王五麻子,先就将获奖者的名单划拉出来了。然后就是谁一等奖,谁二等奖,谁三等奖。這也是根据职务高低,影响大小来定的。假如省卫生厅的厅长、副厅长或者中医学院的院长副院长之类人物想要参加评奖,一等奖就沒有别人什么事了。 他们是制定规则的人,好东西难道還会落到别人手裡去? 把必须获奖的名单定下来之后,才是制订评奖的标准。這個标准呢,肯定也是给那些重要人物量身定做的。甚至获奖者的年龄都会有规定。這样做,并不是确保這些人最终获奖,他们获奖是定下来了的,对外公布這些评奖的标准,只不過是堵住大家的嘴,证明這次评奖是完全公正的,获奖者完全合乎條件。沒有获奖的论文,不是关系不好,是不合获奖的條件。 让你有苦难言。 至于评委,那是真的沒什么作用。說起来都是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级人物,真正操作的时候,可能连论文的影子都看不到。他们得到的,不過就是一张早就拟定好了的获奖名单,然后在获奖名单上签字,拿一個大红包走人。 如果哪個评委犯傻,居然想要看看论文,当真投票的话,对不起,那也沒你老人家什么事了。 一個省内,知名学者可也不止一個两個,少了张屠户难道還吃拔毛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