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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零九章 瓕蔘翳畞礟渋曓(下)

作者:未知
虽然沒有任何人透露风声给他,但胡宗宪凭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卓越的大局观,便由自己的遭遇,将外面的风风雨雨猜了個大差不差……那些人疯狂的刑讯逼供,显然是受到了上面强大的压力。而那所谓的‘上面人’,竟敢冒此大不韪,必然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的一切,都系在自己的口供上! 自己当然不能招供,因为一旦松口,纵使得以保全残躯,等待他的也只是众人的唾弃和鄙视。骄傲的胡宗宪是无法忍受這些的,他宁可舍弃生命,也不愿牺牲尊严。 相反,如果自己能助沈默度過這难关,肯定可以大仇得报、恢复名誉……然而這不是一直坚持不招,就可以做到的。因为一旦自己被押到京城,仅凭那些有真凭实据的罪名,就能让自己无法翻身,而沈默同样会受到牵连,举步维艰。 唯一能实现翻盘的,只有一死而已。人死为大,一旦自己身亡,那些罪過便无人会再提起。而沈默,還可以利用自己的死,做一篇好大文章,足够那些敌吃不了兜着走的。 想到自己這個身躯残破、油尽灯枯之人,居然成为左右朝争的关键,甚至会影响大明接下来几十年的政局,胡宗宪不由顿感快意,江南啊江南,终于到了你需要我的时候。当年你舍身相护的恩情,我终于可以還给你了! 我胡宗宪這辈子,不欠别人的! 我胡宗宪這辈子,更不会让人欠我的! 与其忍辱含垢度過残生,我宁肯用最后的生命燃起烈火,把那些折磨我、迫害我的孽障们焚为灰烬,给自己画上一個震撼世人的句号! 若不能得意展颜,纵使生有何欢?若得以惊天动地,纵使死又有何苦? 与此同时,审问房外间,万伦坐在东面的椅上,他对面是那個东厂珰头。两個带尖帽的番子,站在后者两边,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 每個人的脸上都表情各异,但沉重和惊惧是共性。京裡的变故,已经由八百裡加急递過来,按照上面的指示,要他们将人犯连夜将押解进京,并给予悉心照料。 得知這一惊人的消息,万伦和那珰头都惊呆了,两人枯坐在那裡,大眼瞪小眼。 “上差,你說這事儿怎么办?”還是万伦打破沉寂道。 珰头绷着脸道:“难办。” “难办也得办。你们办這样的事有阅历,還請你出個主意。”万伦定定望着他道。 “這人是不能留了。”珰头缓缓道。 万伦眉头一跳道:“杀他灭口?” “這么大的钦犯谁敢杀人灭口。我說的不能留,是不能留在夏镇了。”珰头道:“俺们连夜把他们槛送京师,此事已经通了天,是祸是福,只能听天由命。” “不能這样做!”万伦想了又想,坚决摇头道:“人已经被你……我們整残了,却又让我們把他槛送京师!這算怎么回事儿?” “上面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是了。”珰头轻声道。 “還想着依命行事!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把我們当成什么了?”万伦的面孔扭曲起来。 “当成什么了?”珰头也有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 “把我們当成弃子了!”万伦一字一句道:“我上面的人,和你上面的人,分明是要放弃原计划,把责任推到你我身上!” “你多虑了,”珰头先是一惊,又松口气道:“我手裡有驾帖、有厂公手谕,我是依命行事的……” “连我都知道,上头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担罪!”万伦冷笑起来道:“亏你還是老东厂呢。” “那,咱们该如何是好?”那珰头终于担心起来,问道:“总不能出趟差事,把自己出到牢裡!” “你肯听我的?”万伦沉声道。 “听!”珰头点头道:“只要你說的在理。” “那好……”万伦冷静问道:“我现在不要口供了,我只要他签字画押,這個你们东厂能做到嗎!” “画押沒問題,强按就是了。”珰头有些踯躅道:“签字的话,也不是完全沒办法,我們东厂有一种秘术,可以使人短暂变成惟命是从的傀儡,只是這法子太過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把他弄成疯子,甚至直接死掉。” “顾不了那么多了,”万伦一挥手,面目狰狞道:“只有拿到這东西,我們才能让上面改变主意,否则大家都是死路一條!” 然而当他们打开门,审问室内却漆黑一片。 看来是灯油燃尽了,番子赶紧点着了墙上的火把,一旦能视物,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胡宗宪靠在墙边,端坐在血泊之上,怒睁着双目一动不动,一看就不对劲。 那珰头上前俯身,搭在胡宗宪颈间,屏息少顷,起身道:“死了……” 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参与审讯的都是老刑棍,为免人犯受不了酷刑自杀,他们不仅在行刑时避开致命的要害,而且将人犯的下颌卸了,使其不能咬舌自尽;琵琶骨穿了,锁在墙上,使其不能自由活动,甚至为了保住人犯一口气,還会喂食一些伤药。总之,只要他们不想让人死,就算阎王也收不去。 “怎么会死了呢?”万伦两腿一软,若不是背靠墙面,就瘫在地上了:“方才還好好的。” 珰头不应声,先看看致命的伤处,便黑着脸在胡宗宪身上翻来翻去,片刻后,掰开他紧握的右手,发现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小心拿起来,凑在火光下一看,只比铜钱大一些的三角形,两面薄而尖锐,一面有断裂的痕迹。 他感觉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這是什么,便递给两個下属,两人接過来端详片刻,其中一個低呼道:“這是一片莲花!” 登时,连万伦都明白過来……早些时候审讯,东厂用過一個叫‘青莲白藕’的刑具,类似莲花状,花瓣是片片锋利的铁叶,扣在人的胳膊或腿上,只要一转后面的手柄,不伤筋动骨,却能把人的皮肉搅烂,十分的恐怖。 一個番子赶紧把那‘青莲白藕’找出来一看,果然是缺了一片花瓣! “他怎么会拿到這個?!”那珰头怒视着两個下属,咆哮起来道:“是不是你们干的?” 两個番子面无人色的连连摇头,除非不想活了,否则哪個敢认账? 看着那珰头愤怒的要杀人一样,万伦皱着眉头道:“谁的责任日后再說,你们先出去,我和你家珰头有事商量。” 两人望向珰头,听他說句‘滚’,便如蒙大赦,连忙闪身出去。 把门一关,除了胡宗宪的尸身,审讯室裡只有万伦和那珰头两個。都到這时候,两人只能同舟共济,也顾不上勾心斗角了。 “畏罪自杀……”万伦从牙缝中挤出這四個字道:“他是畏罪自杀的!” “不妥。”那珰头摇头道:“你外行看不明白,這胡宗宪身上并沒有再添伤处,他是在刑讯造成的旧创上下手,生生割断了浑身十几处血管,才失血而亡的。” 即使沒有眼见当时的情景,万伦也不禁心底发寒……這得要多变态的忍耐力,多么狠硬的心肠,才能对自己下得了這种死手? “這样一来,除非现在验尸,否则根本无法判定,是自杀還是被我們刑讯致死。”那珰头恨恨道:“這個死鬼,就是为了让我們,黄泥巴掉进裤裆裡,說也說不清!” “总是可以炮制的吧?”万伦抱着万一的期望道:“比如给他加個伤口,或者制造個上吊。” “那只能瞒你们外行,老仵作是可以验出来的。”珰头摇头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万伦烦躁的挥着手道:“先造出這种假象来吧!不然還能据实相报?至于能不能瞒過去,就不是我們该操心的了!” “好吧!”珰头权衡片刻,心說,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刚要出声让外面的手下进来。却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手下人惊恐的呼喝声:“你们竟敢擅闯?!”接着又有抽兵刃的声音。 “竟敢阻挡钦差,格杀勿论!”一個冷厉的声音虽然不响,却压過了所有人。 “啊……”外面响起了兵刃入肉声,惨叫声和金属交击声,令审问室内的二人脸色煞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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