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马春华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理,但仔细思考的话,他說的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就是想利用這個方案来为他们征地提供法理依据。
薛华鼎等马春华說完了,薛华鼎不急不慢地问道:“既然你說我們在上面的人无法确定征地面积和征收位置,那么我想請问马市长一下,他们下面又是怎么得来的征地面积、又怎么确定征地方位?他们考虑火力发电站的实际需求的依据是什么?
既然他们基层的同志能考虑到实际需求,我們市裡的国土局、建设局、规划局的同志为什么考虑不到?即使他们基层的同志考虑問題实际一些,全面一些,那我們上面的机关可以向他们学,可以利用他们的经验。如果他们的考虑是非常正确的,我想我們上面的同志也不会为难基层的同志吧?
我說的意思想必各位都明白,我的意思是我們市上下一心,共同配合。谁的理由充足,谁的经验丰富,我們就听谁的,征地路径、征地面积、征地进度等等都可以拿出来比较、论证。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公开、透明、有序。”
薛华鼎见马春华气势上低了许多,马上又說道:“我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是因为我們下面基层的同志恰恰在征地方面已经超出了实际需求。……”
薛华鼎的话還沒有說完,常务副市长沈勤学插言道:“据我所知,现在征地的面积不大,不会出现超過实际需求的情况。”
薛华鼎說道:“那是你沒掌握情况。鹰头镇,各位清醒其方位,它是在石滩镇的后面,更加远离金丰县县城的地方。可是,我們基层同志把地征到那边去了。而且征收的面积還不小。那么我請问在座的各位,现在的征地有必要征到那裡去嗎?即使将来要修什么大型设施,那也是五六年之后的事吧。”
马春华一愣,不知道薛华鼎是从何种途径获得的消息,他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存在這种情况。如果有,那也是個别情况,不影响整個大局,只要派少数稽查人员下去纠正就行。”
薛华鼎反问道:“怎么纠正,其纠正的依据是什么?”
马春华一下住了嘴。
薛华鼎又說道:“鉴于现在征地已经开始,我們就不能把這個项目還当作项目准备阶段,只能作为项目进行阶段来对待了。项目的相关预算就要马上出来,所有征地、拆迁的费用就要一分不少地下拨,分发到农民手裡。否则的话,农民就会不高兴,就会起来反对我們。但是,如果我們不造出一個预算表,我們又怎么下拨费用?而预算表最主要的依据就是征地面积和土地特征。所以,我的意见是将征地的地域、面积、价格等等数据全面公开,让农民自己对照,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征地范围裡,他们该得多少赔偿,這些都心中有数。”
薛华鼎說道:“我們不是搞秘密的军事工程或者地下黑工程,也不是小偷,又什么不能公开的?這是我的第一個建议,等下大家举手表决。第二意见是选址問題。這個問題我在金丰县调研的时候就提出過,之所以提出来,是因为在那裡专家沒有给我一個准信,或者說沒有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马春华马上說道:“当时专家不是提出了五個理由嗎?”
薛华鼎說道:“不管专家說的那五個理由是不是深思熟虑的,但他们沒有将這些理由纳入我們可行性分析报告中,這就不行。一個這么大的工程项目,如果真的落户我們這裡,凭他们的几句话就选定地址,說好一点是不科学、不严谨,說不好听一点就是把它当儿戏。我的建议是给专家组以充分的自由,让他们真正按照他们的方法来,帮我們选出一個科学的厂址。”
沈勤学问道:“那我們来得及嗎?现在离上级评审小组的到来只有一個多月了。”
薛华鼎坚决地說道:“就是专家组明天過来,我們也要這么做。一個這么大的项目,仅仅凭拍脑袋就定下来,是不可能的。”
马春华出乎意料的问道:“還有其他要讨论的嗎?”
薛华鼎說道:“我的意见就是這二條,再加上刚才郭部长有关征地机构的問題,就算三個問題吧。魏书记、汤书记的意见已经包含进去了。你有不同意见嗎?”
马春华說道:“我沒意见。在表决之前我想說几句。薛书记,可以嗎?”态度异常谦虚。
“請便,本来這就是讨论会,你是市长、又是副书记,当然可以发言。”薛华鼎知道這家伙又是在装可怜,也就顺着他的话說了。
马春华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从容不迫地說道:“好,那我就說几句。在說之前,我先表一個态,我赞成薛书记的請专家重新选址重新确定火力发电站地点,也赞成郭书记的将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保安清理出征地机构的提议。”
听了马春华的话,不但是薛华鼎,就是其他人也是大吃一惊:這家伙怎么一下变得這么好說话了?
不管了解不了解项目内情,大家也都知道将火力发电站定在石滩镇就是他马春华的主意,那些撰写可行性报告的专家只是按照他的意见在进行背书的。而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保安之所以能加入征地机构裡,也是在马春华的授意下才出现的情况。
“怪!”這是大家心裡涌出的字,就是马春华的亲信林源也是這個一個反应,内心感到有点措手不及。
薛华鼎开始也是感到不解,但随即就想明白了马春华在玩博取同情的把戏。让人家以为他真的做了多大的退让。以便在公开征地信息上面获得更多的支持。
果然,马春华苦笑了一下之后,說道:“对于薛书记提出的第一点,我有一些不同意见。为什么我暂时不同意公开呢?主要是担心社会稳定。刚才薛书记也說了,我們的项目进行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实施阶段。但我們相关资金拨付却還停留在项目论证阶段。资金拨付和项目进度存在巨大的差距。這是我們市政府为争取主动而不得不采取的笨办法,我想在座的各位已经理解我們了的做法。前天韩副省长也肯定了我們的行为。如果深入下去,我們的做法就是以牺牲农民的利益为代价的。一個大型项目的实施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正因为我們市经济不发达,资金严重缺乏,所以我們只能忍痛這么做。在這裡,我只能对那些受了损失的农民表示歉意,但愿能在今后对他们进行适当地补偿。”
听了马春华如此坦白的话,几個人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马春华心裡得意,脸上却還是一副无可奈何的、难受的样子說道:“正因为我們侵害了农民的利益,我們就不能不考虑农民可能进行反弹。如果我們把征地价格、征地的费用等等数据公之于众,那么我們基层政府的压力就太大了。而且记者也会根据我們的文件来和我們争论,最终使我們难得的安定局面变成一团糟。农民大规模游行、成群结队地上访不是不可能。”
组织部长郭志君不解地问道:“马市长,下面到底征了多少地?按照這個文件,我們市裡将拨付八百多万的补偿资金下去,难道還填不了這個窟窿?我想這不可能吧?我现在也是只做做样子给评审组的看,又不是真的开始建设,怎么能征這么多地,一旦我們的项目落空,這些钱哪裡来?這不完全是一种浪费嗎?虽然說我們对這個项目是势在必得,但万一我們争取不到呢?”
沈勤学代替马春华回答道:“怎么可能只是做做样子?我們做样子,其他地方也是做样子,那我們从哪裡体现出优势,怎么体现出我們的魄力?我的意见就是全力实施。如果不是考虑农民的忍受能力,征地力度還要加大。一個十八個亿的项目争取怎么可能不需要花钱?這就是赌一把,中了,我們就大赚。”
郭志君說道:“那也不能這么浪费吧?這裡就有八百万,如果加上农民的作物损失,绝对是上千万。上千万就为堵這一把?”
马春华說道:“魄力是大了一点。但是,如果本钱不大,我們這個穷市就很难打动评审组的心。說实在话,我們征用土地的面积是多了一点,這八百万估计不够。对于這個,我還要向薛书记道歉。薛书记到金丰县调研的时候,向金丰县要相关数据,他们手裡沒有。前天他们派人下去仔细核实,数据报给了我,我沒有及时向薛书记汇报。”
马春华沒有敢說的是,八百万拨付到金丰县,至少需要拿出一百万用于金丰事件中死亡、受伤的农民补偿、抚恤。
薛华鼎不想理他的鬼话,只是平淡地說道:“那你准备隐瞒到什么时候?”
马春华一愣,以为薛华鼎說他隐瞒农民闹事的事,心裡有点发慌。但随即明白薛华鼎问的是隐瞒征地面积、位置、拆迁价格的事,心裡一边骂自己心理素质差,差点露馅,一边說道:“也不是隐瞒到什么时候,甚至說不上隐瞒,只是暂时保密而已。只要上级确定了火力发电站落户我市,我們就可以公开。那时候国家的钱下来了,我們的底气也足了。”
经過一番讨价還价和相互妥协,最后达成了一致意见,三條意见同意二條,对于第一條之修改一部分,就是征地范围必须有序、按照专家的意见且在市相关机构批复后再进行征收。金丰县不得随意决定征收地点和征收面积。
而对农民公开所有信息的事则在项目落实后再进行。
薛华鼎之所以退让,一则是想起了许老的嘱咐,二则也是担心农民再次起来闹事,如果是因为自己力举改变文件,强调透明和公开而导致的农民闹事,那无异于送一個把柄给马春华。
……
会议之后,市政府再次邀請王教授他们来撰写可行性报告。
王教授等人想起在薛华鼎面前的窘态,提出让他们重新撰写的條件就是给他们自主权,政府不能干预過多,最多是提一提建议。
在得到市裡肯定的答复了,王教授率领他的那一些专家立即就赶到了金丰县,按王教授的意思是从哪裡跌倒的就从哪裡爬起来,一定要从薛华鼎面前把面子赚回来。
暂且不說王教授他们怎么调查、查勘,只說薛华鼎等人在讨论完那個《關於促进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市的行动方案》后各自的心态。
会议之后的第二天,趁给薛华鼎送重要文件的机会,市委秘书长郝国海对薛华鼎问道:“薛书记,我怎么還是一头雾水?马市长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這么容易就同意更改火力发电站的站址,這跟我心目中的想法完全不符啊。”
薛华鼎何尝不是想了很久?不過,他现在算是想通了一点。听了郝国海的话,他反问道:“你脑海裡是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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