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正是考虑這些情况,薛华鼎才如此拿出一把手的权势来压人。他知道马春华现在心裡有鬼,不敢名正言顺地当面指使毛厂长公然抗命。
等马春华說完,薛华鼎反而笑道:“该坚决的时候還是要坚决,我薛华鼎难得霸道一次。主要是我不放心现在這個不寻常的茶叶价格。”
他看着强压怒气的马春华和二個有点气馁的县领导,故意问道,“你们說這個茶叶价格涨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這钱還是落进口袋才是钱,既然我們不是炒股的专家行家,我們就有一点赚一点算了。這事就告一段落吧?我倒是不介意你们私人参与进去赚一把,反正你们都亏得起,呵呵。你们现在可以在商场裡买一些存储起来嘛。”
听了薛华鼎的话,马春华心裡稍微平静了一些,他也估计到薛华鼎已经发现了茶价是炒起来的。之所以不惜撕破脸强行让茶厂马上签合同,只是不愿意這個国营厂冒太大的风险。
马春华万万沒有想到這是薛华鼎开始反击他们连环计划的第一個步骤。
正因为沒有想到薛华鼎是在温水煮青蛙,所以马春华的反应也沒有太激烈。心裡有鬼的马春华担心自己现在就与薛华鼎面对面大闹的话,一定会打草惊蛇,气急败坏的薛华鼎也许马上就认定這個茶叶炒作是自己這些人在幕后指挥的,从而把問題反映到上级。如果就此引起高层强力干预,那样变数就更大了,赚钱计划夭折不說,自己的市长位置都有可能失去。
马春华在后来为這事后悔得差点吐血。如果知道是薛华鼎正式反击,他完全可以联合他的手下,利用政府不许包办企业经营的大帽子和茶叶天天上涨的有利形势与薛华鼎搏杀。不說能取得全胜,至少可以拖上几天。只要拖上几天,他们的够了。
這时,马春华主动宁人息事地說道:“這事就暂时這么放着吧。等茶厂把合同讨论之后看有什么問題再說。”
赵子强和李泉见马春华選擇了放弃,他们自然不敢再挑起這個事。
過了一会,李泉說道:“薛书记,你刚才安排的第二件事,我們县委县政府還真有点难度。”
薛华鼎装着不知地问道:“有什么难度,這事我早就布置過。今天只是重复一下而已。是因为我已经收到了很多群众来信,說我們政府還霸占那些土地不放。你们要那些土地做什么用?难道你李泉、你赵子强自己带着班子一起下地各自還种几亩地不成?那你们也沒有必要去抢农民的地吧?如果谁替农民出了钱,可以要农民拿出這笔钱来還给你们。”
李泉连忙說道:“那倒不是我們自己要种田。薛书记,你应该也清楚,当时我們发還土地的时候,那些农民不肯退還一分钱的征地款。而我們重新选定新的厂址后,又要征地,這不又要花钱嗎?我們的钱還在农民手裡收不上来,新的地也就无法征到。当时我們为了不耽误火力发电站的工期进展,就采取了一個折中的办法,提出谁愿意出钱替农民返還征地款,這些被征的土地就给谁使用。所以……”
薛华鼎问道:“所以你们就对我当时的话置若罔闻,沒有想方设法把土地发還给农民,而是交给了有钱的老板。”
马春华說道:“我记得当时薛书记是指示金丰县委县政府灵活处置的。有企业出面花钱帮助我們解决這個矛盾,金丰县将土地转让也算是无奈之下的一招好棋。我們市政府還准备给金丰县委县政府进行通报表扬呢。”
薛华鼎說道:“幸亏沒有表扬。现在农民的意见很大,我相信你们也都收到了不少农民写的信件。现在下面的农民情绪很大,他们强烈要求拿回以前的土地,退還以前的征地款。”
马春华冷笑道:“现在退還,還不是看到茶叶价格涨了就着急?以前他们干什么去了,当时我們派工作组下去做他们思想工作的时候,他们怎么不退?我的意见就是不能给他们,不能纵容他们。既然他们不要,那就给要的人。谁知道茶叶会涨价,如果這次沒有茶叶涨价,那不就造成土地荒芜了嗎?”
薛华鼎說道:“农民已经为我們的项目建设做出了巨大牺牲。有的土地已经被我們政府荒芜一年多了。他们一时想不通当然情有可原。你马市长怎么可能說出這种无原则性的话,跟农民赌气?”
赵子强說道:“马市长這不是什么赌气,只是說說我們内心的感受。我們政府官员也是人,我們就沒有情绪?再說,土地已经卖给人家了,农民和他们已经白纸黑字地签了合同,我們政府怎么可能强行撕毁這些合同把土地收回来再发下去呢?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政府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薛书记,我說话很直,請原谅。”
薛华鼎道:“不管你们有沒有情绪,我只能告诉你,政府是不能做违法的事情。正如你所說,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作为一個县委书记,应该知道国家的政策吧?国家政策是明确地规定不容许土地进行自由买卖。那個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与农民签订的土地买卖合同是非法的,更是无效的。”
赵子强愣住了,话說急了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但他還是說道:“我承认,這些合同的合法性可能有些問題。但是,撕毁它们的话,于情方面說不過去啊。人家当时是帮了我們政府的忙,他们既给了我們资金用于征收站址搬迁后新的土地,又帮我們安抚了那些见钱眼开的农民。我們政府应该讲一点人情世故吧?刚才你也說了,我們吃肉,也要让人家喝点汤。”
马春华也說道:“薛书记,对于這事我也說几句。虽然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是我外甥的,按說在讨论他公司的問題时,我最好是回避。但我现在說的话不是维护這個公司,而是只說道理。我知道你也是从基层上来的,应该知道基层领导的难处。在当时情况下,农民不愿意领回自己的土地,而新的征地又要进行,你說我們金丰县委县政府能怎么办?当然得找一個接受土地的人,找一個能出钱的人。人家,不管這個人谁,至少是帮了我們县裡渡過了难关,我們都要感谢他吧?更何况当时你也說了要灵活处置。现在你却這么說,這不让人寒心嗎?今后政府的威信何在?哪個企业還愿意跟我們打交道,谁還敢投资?”
薛华鼎故着惊讶地反问道:“按你们三位的意思是我薛华鼎不讲人情世故?在做卸磨杀驴的事?困难的时候請人家帮忙,事情做好了就把脸一抹开始不认人了?”
三人虽然沒有回答,但神色差不多。
薛华鼎說道:“首先,我請你们回忆一下我当时說的灵活处置是什么意思,我還說了不少的前言后语吧?我是让你们在对农民方面灵活,如果农民一时拿不出钱来,我們可以先把土地给他们,今后再收钱。我的這個說话是有记录可查的。
其次,即便是你们当时误解了我的意思,你们也沒有违法的权力。土地私下交易违法,国家保护耕地,這些政策你们不会不知道。
第三,对于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我对他们真的算绝情嗎?
你们說說你们谁赐予了他们在鹰头镇征地的权力,他们手裡有哪一级的批文?他们公司的保安又有什么权力强行毁坏农民的稻田、茶园、房屋?
刚才我也說了,如果他们替农民出了钱,我們可以要求农民把钱退返给他们,不让他们吃亏。据我所知,你们金丰县政府還是给了他们公司征地手续费的。可以說,我們将土地收回来是合理合法,也是名正言顺的。”
薛华鼎扫了赵子强和李泉一眼,又說道:“如果你们心裡還有什么疙瘩,那我在這裡還可以說一句,我們政府可以向该公司支付适当的资金利息。只要我們常委会同意而且农民不提起诉讼,我們政府也不追究他们以前违法征地的事,执行既往不咎的原则。這下,算我薛华鼎开通了吧?”
听了薛华鼎這些话,三人都露出了惊慌之色,一时竟然沒有人敢反驳薛华鼎的话: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借着火力发电站项目這個由头在下面强行征地的事,就是他们默许、纵容甚至安排的。這种事情沒有人提,则什么事也沒有,下面的几個农民也闹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如果有有实力的人翻出這些事来,将它上纲上线,特别是薛华鼎這個市裡一把手要认真对待這事的话,就是马春华這個市长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贾永明做這些事的时候,给他们這些人送了不少的礼,真要牵扯出来,乐子就大了。
到了這個时候,马春华心裡对熊致远操纵的這次茶叶涨价事件的信心开始动摇。他都不知道是继续跟薛华鼎强硬下去還是暂时妥协。
直到薛华鼎說大家可以各自回去工作了的时候,马春华才說了一句“硬”话:“薛书记,這事還得把情况调查情况了再下结论。至少我們市裡几個人先通一下气。”
薛华鼎似乎也软了一点,对赵子强、李泉說道:“你们按我說的去做。至于我們市裡会不会有变化,這是我們市裡的事,有什么变动,我們会在第一時間裡通知你们。”总算给他们留了一個口子,沒有掐灭那点希望。
给赵子强、李泉一個等他消息的暗示之后,马春华很快就离开了会议室。他回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贾永明立即联系上熊致远,請他马上来和自己汇合,商讨新发生的事情。
晚上九点,熊致远依约而来,三人再次聚集在马春华的书房裡。
熊致远不解地问道:“马市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看你急的。我可是从外地匆匆忙忙赶来的,手头什么事都丢下了。”
马春华也沒有跟他說什么客套话,直接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說了。
听了之后熊致远和贾永明都是一脸的惊慌,都沒有想到薛华鼎突然之间会变得如此强势。
最气愤的是贾永明,他還沒有听完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嚎道:“我操薛华鼎的祖宗,他断老子的财路,老子要断他的阳寿。既然他不想活了,老子就成全他,找人把他给做了!”
马春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贾永明一眼,說道:“你给我坐下!”
熊致远想了很久,问道:“马市长,现在我們必须弄清楚這個薛华鼎到底是仅仅害怕茶叶高价带来他政绩的损害還是他开始针对我們的行动在进行一步步的反击。”
马春华问道:“這有区别嗎?”
熊致远道:“当然有区别。如果他紧紧是害怕、担心茶叶价格高之后造成市场崩溃,他的行动就是被迫应付。对我們沒有什么损害,最多是我們少赚一些钱而已。如果是他在进行一步步反击,我們就有可能被他的反击伤及根本。”
马春华反问道:“那他今天的二件事你說是反击還是害怕的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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