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政宣部和市委办虽然只隔了四個楼层,但工作风格有着天壤之别,毕竟在领导眼皮底下,凡事都得慎之又慎,要是一不留神犯了错,弄不好就会发配到边疆,甚至会被直接打入冷宫。
为什么两办的很多同志年纪轻轻就已经出现了谢顶迹象,高强度的工作就是其中一個原因,压力巨大,身心又得不到很好的放松。
“你来了。”
正在伏案批阅文件的冯伟杰只是抬头瞥了我一眼便不再說话,随即又低下头顾自己忙活,似乎是要故意将我晾在一边,這样一来,我的处境就非常尴尬,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由于工作原因,我跟冯伟杰有過几次接触,对他的事迹也有所耳闻,說他心胸狭隘,城府极深,擅长不动声色的给人下套,总之,听到的全是贬义词,因为他是秃顶,委办的同志私下裡都喊他冯秃子。
我就這样战战兢兢的站着,足足過了十分钟,冯伟杰才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招呼我過去,我如临大赦一般走到冯伟杰的办公桌前,恭恭敬敬的說道:“冯主任好,秦川向您报道。”
面对我的讨好,冯伟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板着個脸开门见山道:“秦川,赵书记到汉源已经两月有余了,秘书人选呢始终沒有落实,之前我安排了几個,他都不太满意,這才选中了你,不知道你对秘书工作的了解有多少,不妨說来听听。”
我想都沒想就脱口而出,讲了一些秘书的常规工作,诸如写稿子,照顾领导日常的生活起居等等,在我的理解中,秘书就是一打杂的。
“你的理解太片面了,讲的再深刻一些。”一听我的话,冯伟杰似乎并不满意,脸色一沉道。
他這一问,真把我给难住了,我压根就沒接触過秘书工作,平日裡虽然与几個领导的秘书有交集,但我从未仔细问過他们的具体分工。
不知道是脑子突然短路抽风了,還是因为一时心急,我竟然从嘴裡直接蹦出一句:“除了刚才說的那些,剩下的就是端茶递水洗衣叠被了。”
“荒唐!”话音未落,冯伟杰重重一掌拍了在桌子上,他突然的暴怒,把我着实吓的够呛。
我当然意识到自己說错了话,但心裡却不服,心想我也沒得罪過你冯秃子,你有必要一上来就這么整我嗎?先是把我晾在一旁不說,现在還拍上桌子了,谁他娘的一出生就什么工作都会啊。
当然,這些我只能心裡想想,嘴上我可不敢說,就算给我十個胆子我也不敢,刚刚的兴奋劲此刻也烟消云散。
被冯伟杰足足训斥了半個小时,他這才极不情愿的站起身,领着我出了门,然后朝东面的走廊深处走去,我知道,他這是要正式领我去见正主了,我内心又不禁紧张了起来,那可是汉源市妥妥的一把手。
“你在這裡等着。”来到赵书记办公室的门口,冯伟杰对我吩咐了一句,然后他自己先走了进去。
因为办公室门沒关,我正好可以看到裡面的场景,当然,我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望,而是时不时的用余光朝裡面瞄,做秘书的,偷看偷听那可是大忌,我可不想還沒上岗就已经犯错,這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人领来了?”办公室裡传来了赵江河浑厚的声音。
“赵书记,人已经到了,只是我觉得他不适合秘书這個工作,他什么都不懂。”冯伟杰口中的他指的自然就是我。
一听這话,我心裡把冯伟杰的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一遍,這冯秃子也太恶毒了,我這边還沒上岗呢,你就在领导面前诋毁我,這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工作嗎,谁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总需要一個适应的過程,冯主任,你也别杞人忧天了,去吧,把人给我领进来。”赵江河一边低着头在文案上写写划划,一边吩咐付道。
但冯伟杰似乎并沒有离开的意思,而是伏低身姿,說道:“赵书记,有個事情我還得向您汇报一下,秦川他父亲在自身廉洁和工作作风方面有有一定的問題,所以還需要慎重一些,免得到时候落下口舌。”
虽然冯伟杰的声音很轻,但门外的我却听的很真切,心中顿时泛起滔天怒意,父亲的事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伤口,冯伟杰却当着市委书记的面揭我的伤疤,而且還对我這個当事人毫不避讳,我真不知道他是何种心态。
“是嗎?”赵江河放下手中的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冯伟杰。
“是的,他父亲本是华阳县人民医院的院长,后来因为犯了重大错误而被停职调查,结果不堪重负畏罪自杀了。”冯伟杰煞有其事的說道。
听完這话,赵江只是淡淡一笑道:“冯主任,据我了解,秦川他父亲的案子最后是因为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所以畏罪自杀這個词语用的不妥啊,你身为市委办的大总管,用词還得慎重,不能乱扣帽子。”
一听這话,冯伟杰的脸色顿时煞白,很显然,赵江河对于我做過了解,对我父亲的事自然也知道一些,可见他是一個非常心细之人,這让我颇为感动。
“好了,冯主任,時間也不早了,要是沒什么其他事情,你先出去吧,顺便把小秦给我叫进来,让他在门口干等着也不是個事。”赵江河将杯子盖上,直接下了逐客令。
“赵书记,那你先忙,我這就去喊他进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冯伟杰只能灰溜溜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来到门口,对我使了一個眼色道:“进去吧,记住,不要胡乱讲话。”
因为我在气头上,愣是沒鸟冯秃子一下,顾自己挺了挺胸膛,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朝赵江河的办公室裡走去,跨過這道门,意味着我将迎来新的人生,处处充满机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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