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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秋水

作者:君执夙
蒋川华在小小一间屋子裡,感受到了三司会审的氛围。

  关月端着個茶盏,转了好几圈也沒喝一口、谢旻允一下一下敲着桌子,视线也不知飘向何方了、温朝低着头,盯着手裡的玉佩出神。

  总之沒一個人在看他,但就是搞得像要审他一样。

  蒋川华双手掩面,认命般的长叹一声:“我真不知道。”

  “军中现下将你那一病当作风寒。”谢旻允直起身,稍稍正经了一两分,“你這两位顶头上司,已经严令知情之人封口。”

  “都做到這個份上了。”谢旻允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什么都不跟我們說,不太厚道吧?”

  蒋川华欲哭无泪,放弃挣扎地靠着椅背:“谢小侯爷,真不知道,說什么呀?”

  关月一個沒忍住笑出声来,清了清嗓子才說:“沒事,你不知道,有人知道。”

  “给蒋尚书写封信,到时候问他。”温朝也轻轻咳了两声,毕竟方才憋笑实在辛苦,“绀城那边都成那样了,便让魏将军回来吧,年底我們入京,沧州還是得有他压着。”

  “我們十一月初就走。”关月放下茶盏,总算不再折腾蒋川华了,“這回也折了不少人,回去我又得天天去讨蒋尚书的嫌。”

  “這么早?”温朝略略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后才說,“出了這么大的事,确实得早点回去請罪。”

  不然按燕帝的心思,又要给他们扣什么目无君上的帽子。

  谢旻允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瞥了一眼关月:“倒不完全是为了這個…”

  “之前不是收到了谢叔叔回信嘛…”关月讪讪道,视线飘向别处,“就是…”

  “反正得提前去。”关月干脆放弃挣扎,斩钉截铁地說。

  谢旻允赞同地点头:“对,得提前。”

  温朝挑了挑眉,转眼看向蒋川华。

  “這個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要哭了。

  這二位弄得人摸不着头脑,但魏乾尚未归来的這几日,事情实在是不少。温朝前前后后忙得打转,就把這二位奇奇怪怪的反应忘在了脑后。

  温怡气鼓鼓地从他身旁路過,连脚步都沒顿一下。

  温朝喊了她好几声,才拦住了生闷气的小姑娘:“怎么气成這样了?叫你也沒反应。”

  “沒听到。”温怡小声說,从气鼓鼓的河豚变成了蔫巴巴的小树苗,“就是生气嘛…”

  “你学個骑马,从春天学到秋天,還沒学会呢?”温朝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替她拢紧披风,“你也不怕着凉。”

  “那…”温怡委屈巴巴地小声嘟囔,“還不是有人教得不好。”

  “行了。”温朝看向书房的方向,半晌,才同她說,“過几日我回一趟定州,你跟我回去?”

  “啊…好…。”温怡耷拉着脑袋应声。

  “啊?”许久,她才突然抬起头,慌慌张张地开始找借口,“那個…娘亲說…說…”

  “說她要和爹爹出远门,年前都不在呢。”温怡捋顺了舌头,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试图给自己增加可信度。

  温朝微微眯起眼,瞅了小妹半晌:“什么时候說的?”

  “就…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有封信。”温怡虚张声势地抬起头,刚看了他一眼又火速收回视线。

  她是真的怂…

  毕竟长這么大,骗過爹爹、哄過娘亲、忽悠過小伙伴陪她干坏事。

  唯独在兄长面前撒谎,成功次数为零。

  “哦。”温朝了然地点点头,似乎准备离开了。

  温怡心裡暗暗松了一口气,這么多年总算不是白长的,勉强能忽悠過去一次了。

  她正暗戳戳的开心着,就听温朝气定神闲地說:“告诉你件事。”

  “冯将军前几日還来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爹爹老找他喝酒,他嫌烦。”温朝笑着看向小妹,“還有,编瞎话的时候,不能总低着头。”

  温怡:“……”

  很好,成功次数依然是零。

  温怡作为极不争气的队友,這個坑自然留给关月填了。

  关月面对自家副将,竟然难得有点怂:“這個…”

  谢旻允看了半天戏,终于選擇救关月于水火:“你這阵回去,等着去见什么张姑娘李姑娘王姑娘嗎?不急,就…”

  “我們从云京回来的时候,去一趟定州。”只能說谢小侯爷不愧是从小跟谢剑南斗智斗勇长大的,编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脸不红心不跳。

  关月暗自佩服,狠狠地点了点头。

  温朝叹气,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下次能不能提前对好口供啊?”

  “不能。”谢旻允理不直气也壮,“反正就是不许去。”

  关月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才說:“去了算你擅离职守。”

  待温朝离开,关月特意在书房门前探出脑袋看了看,確認他听不见才說:“是不是忽悠過头了…?”

  谢旻闻言冷哼一声,好整以暇地說:“反正出這主意的是亲爹亲妈加我們家老头,我們顶多算個从犯。”

  “說的也是。”关月双手抱胸,倚着门說,“這個冯将军也是的,沒事写什么信啊…”

  谢旻允认同地点头:“扣他半個月俸禄。”

  莫名丢失半個月俸禄的冯将军,此刻正在研究哪壶酒更好一些,丝毫不知飞来横祸。

  玉娘這些时日下来,防备之心少了许多。虽然同他们說话還是颤颤巍巍的,但总算敢自己进厨房摆弄摆弄,打发時間了。

  关月去厨房找她,想確認绀城妓馆的细节。问来问去,玉娘确实只知道這么多,已然全部告诉他们了。

  关月有些失望,但這么大的事,总归不能操之過急。只低沉了片刻,便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了。

  “你会做包子啊?”关月看着厨房的笼屉,满怀敬佩地說,“我只会烧厨房。”

  玉娘還說话,就看见她捞起一個包子往嘴裡送。

  玉娘连忙慌慌张张地想要拦着:“姑娘,這個…”

  “不能吃…脏。”她越說声音越小,话音落下时,已经小半個不见了。

  关月這才回過神问她:“嗯?你刚刚說什么?”

  “沒…沒什么。”玉娘低下头,许久后小声嗫嚅着问,“姑娘,你不嫌弃嗎?”

  毕竟从前她动手做的东西,有人刚吃了一口,得知是她亲手做的,连盘带桌一起掀了。

  晦气,她知道。

  “嗯?”关月有些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也不知她到底想问什么。

  “挺好吃的。你要是得空,做点甜馅料的,小舒喜歡甜的。”关月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說,“也别都做甜的,不许他挑食。”

  ——

  前几日忙完,加上魏乾回来了,最近倒算是清闲。大家忙完正事,竟然還有大把時間闲着。

  总之心情都還不错。

  ——除了谢旻允。

  他好像真的把小姑娘整生气了…

  “白微,你說…”谢旻允一阵头疼,哄小姑娘這事,按理說难不住他。

  可這個好像极其不好哄。

  “要不让她自己气几天,也许就沒事了?”

  白微一阵无语,虽然很不像搭理自己主子,還是叹息道:“那您恐怕是连朋友也不想要了。”

  也是,那两位指不定怎么报复他呢,

  只能說谢小侯爷不愧是谢小侯爷,气人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哄人的功夫也大差不差。纠结了片刻就有了法子。

  温怡一开门瞧见是他,立刻就要关上,被谢旻允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温怡力气小,又怕真伤着他,最终放弃挣扎,偏過头去不想理他。

  “送你個礼物。”谢旻允說。

  “不要。”温怡干脆地回答,“你让开,我要出去。”

  “你去看看。”谢旻允深感自作自受,试图垂死挣扎,“你就是收了…也可以继续生气。”

  温怡又被带到了马场,她觉得自己好像更生气了…于是转身就要走。

  “温怡。”谢旻允从白微手中接過缰绳,朝她那边靠了一些,“转身。”

  白色的小马驹打了個鸣,乖巧地凑上去蹭她。温怡大概是在马场留下了些阴影,想摸它的手犹豫不决。

  “你从小养着,它自然不会凶你。”谢旻允看了看她的神色,小声同她道歉,“上次那匹马…平时它挺温顺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它…”

  对上小姑娘尚带着些怒气和委屈的视线,谢旻允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低下头說:“你别生气了,我…”

  “你平时也這么哄人嗎?”温怡收回视线,壮着胆子摸了摸白色的小马,“你们這种世家子弟,不是都很会花言巧语哄人开心嗎?怎么连话都說不顺啊?”

  “還气啊?”谢旻允被温怡夹枪带棒地怼了一通,难得地沒继续讨人嫌,“沒正经哄過人…其实云京…”

  拿银子打发了就行,谢旻允心想。

  “你给它起個名字,之后我教你怎么照顾它,還有…”谢旻允顿了顿,有些沒底气,“教你骑马。”

  “别生气了。”谢旻允這会儿倒希望自己“花言巧语”的功夫赶快苏醒,别一直不知道该說些什么。

  温怡沒理他,牵着小马往远处走了。

  谢旻允看着她将缰绳交给子苓,干脆地离开了。

  许久,谢旻允长叹一声,也准备离开了:“白微,這算是哄好了嗎?”

  “公子,您哄姑娘的经历,比我丰富。”白微极其不厚道地落井下石。

  “那哄得哪是姑娘…”谢旻允說,“那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這话要传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哭哭啼啼啊。”白微笑道。

  谢旻允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她们会不会哭哭啼啼,和我有什么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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