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存疑(下) 作者:都了了 搜小說 上一章: 下一章: 入夜,刘张氏服侍李孝竹洗漱過后,立于一旁欲言又止。 李孝竹浅抿薄唇,“刘奶奶可是有话要說?” “奴婢。”刘张氏斟酌用词,“奴婢觉得董氏有些异常,总觉得她好似不曾失了忆的样子。” “哦?”李孝竹想着今日所见,淡然开口,“刘奶奶何出此言。” “奴婢今日回来见她拿着那几件小衣神情悲痛,像是回忆又像是失了至爱之物般,连奴婢過去她都沒能发现。” 刘张氏想着白日所见红菊的表情,心有戚戚,“郎中說她是烧坏了脑子,可奴婢活了這么久,就沒见過說烧坏了脑子還能像她這般脑门清明,处事有條有理更甚以前的。奴婢就怕是,就怕是……” 刘张氏突然心中一,生生吞咽了那激得她冒冷汗的想法。 李孝竹面色微变,手指轻打着床沿,“刘奶奶是不是多虑了?這世间无奇不有,据传前朝董皇后便是一场大病醒来,失了记忆,虽說有人言其性性大变,但却是因祸得福,从而走上高堂的。董姨娘如此也不是沒有先例,且依孝竹在這些时日看来,并未发现董姨娘有什么越规的地方。” 刘张氏听其夸夸而谈,更是拿董氏与尊贵的前朝董皇后做比较,心中一时无法接受,不由急切问道:“竹哥儿可是忘了夫人在世时的垦勤教导?可是忘了董氏入门以来对两位哥儿做的那些龌龊事?” 顿了顿,刘张氏又道:“虽然老爷不曾对她有情,但她毕竟是老夫人明规明矩给老爷纳的妾室,老爷纵然从不入她的房,可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却把她当妾供着的。更何况老夫人又把明哥儿過到她的名下教养,她就一次又一次的在老爷和老夫人面前持娇而傲,一次又一次的对言哥儿使判子,害得老爷对言哥儿……” 說到這裡,刘张氏抽出袖帕擦拭老脸。 李孝竹见状方才醒悟自己說了些什么混帐话,连忙起身劝慰,“母亲的垦勤教导,孝竹誓不敢忘,這事儿是孝竹失言了,還望奶奶莫于伤心。” 刘张氏突然“嘭”的一声跪下,袖帕不离的继续擦拭老脸,抽噎道:“奴婢并不想越规道董姨娘的不是,只是夫人去世前曾再三嘱咐要奴婢好生照应两位哥儿和茹姐儿,奴婢這些年和老头子日思夜念的时刻谨记着,半刻不敢忘记,就怕一不小心就让歹人作了势。奴婢,奴婢這些年過得苦啊!” 李孝竹慌忙上前去扶刘张氏,“奶奶這是作何?奶奶对我李家的恩情,孝竹牢记在心,时刻不敢忘怀,這些年若不是有奶奶和阿翁在,只怕孝竹和言弟无法安然走出李家大宅,存活于這世间。奶奶若再如此這般客气,可就是在生生的打孝竹、打孝竹母亲的脸啊。” 刘张氏顺势站了起来,擦拭着干涸的眼角,“說什么恩不恩情的,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就算不是夫人托付,奴婢也会尽心尽力的服侍两位哥儿和姐儿的。再說若不是老爷和夫人,奴婢和老头子哪能還有今天。 奴婢和老头子這辈子是也沒什么指望了,就是希望能守着两位哥儿尽快的长大成人,娶亲有了家室,茹姐儿能得一良人。這心啊,也就定下来,也算是对得起老爷夫人,奴婢和老头子就算是死也无撼了。” 李孝竹叹息,“奶奶怎能有如此作想,母亲临终前就已经去官府把奶奶的身契从奴籍中销毁,還了奶奶的自由身,可奶奶待我李家仍是如此不遗余力。在孝竹心裡,奶奶一直都不是仆而是长者,且等孝竹成家立业,定是要好好孝敬奶奶和阿翁的。” 刘张氏心中一阵感激,“竹哥儿有這份心,奴婢和老头子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啊。奴婢就知道,竹哥儿是和夫人一样的心慈善人,可怜夫人年纪轻轻的就去了,你說這好人怎么就能沒好报,怎么就能不长命呢。” 說罢,刘张氏又擦了擦眼睛。 李孝竹心有感触,一时眼酸口涩,“母亲是這世间最好的女子,她的教导孝竹时刻都不曾忘记。如今家中无长者,這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還是要交由奶奶全权照料了。至于董姨娘那裡,既然奶奶有所怀疑,也就還請奶奶再拭探下她的口风,如后再酌情商议。” “g,奴婢一定谨守,绝不会让她越池一步。”刘张氏這会儿也顾不得感动和擦泪了,胸脯一挺,亢劲有力。 “那就有劳刘奶奶费心了。”李孝竹轻作一礼。 李孝竹突然的客气让刘张氏心中略惊,微顿過后,脸上讪讪笑道:“不早了,竹哥儿你快歇息吧,奴婢這就下去了。” “嗯。” 待刘张氏退去,李孝竹迟疑了稍下,缓缓走到窗前,打开窗看向白雪映着红菊所在偏房乌黑黑的一片,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偏房内的红菊并未睡去,冬夜甚是寒冷,一床薄被根本就无法取暖,再加上白日裡穿的又是单鞋,无法适应這裡的气候,红菊的双足都已冻得红肿,每到夜裡便是蚀痒难耐,唯有双手施力揉搓起热,才会好過点儿,只是這一热,却是更加蚀痒了。 摸着手上那一双完好的玉足,红菊暗自庆幸,万幸這具身子沒有裹足,前生她便是一位爱足之人,惜其自然,爱之白嫩,如若今世穿来得了一双畸形的双足,只怕红菊当场就要有死去的心了。在她眼裡,裹足便是自残,沒有一双完整的双足,便是等于半個废人了。 回想刘张氏也未裹的双足,红菊不禁心存猜想。在她有限的知识裡,依记裹足始于南齐,特别中上阶层的妇女到后朝时彼彼皆缠,以裹足为美,乃至于到明清时便已普及到全国。 眼下她所见二女都无裹足,今日进竹哥儿屋裡晒被褥时,又发现一件绸缎和轻纱制衣,便可见现所处环境乃是汉朝之后和宋朝之前了。 至于具体到哪個朝代,红菊不由苦笑,不管是這其中的任何一個朝代,她這做妾的可都是沒有自由可言的,少不得一张契约和官府备案。而自身也除非是生了孩子,否则是很难在這家中有一席之地的。 思到這裡,红菊心中不禁一凛。 刘张氏对自己的态度虽然冷淡无好脸色,但却是谨慎戒备着的;言哥儿虽然对她有所鄙夷和嫌弃,但却是带着点畏惧的;而竹哥儿的态度就更是奇怪,竟然是相当的礼遇有加。 想着今日所见的小衣与当时的情景,红菊不得不三思,难道自身真的生了李家的子嗣不成? 但摸着平坦光滑的小腹,红菊可以百分百的確認,這具身子可是从不曾有過孩子的。 可若如此,那些小衣又是谁的?沒有孩子,自己又怎么可以在個生活景况明显不富裕的家裡得到如此礼待。可如果有孩子,那孩子是谁的,又是去了哪裡? 一定,一定還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掺杂在裡面。 红菊不由得下床穿鞋走到了窗口,打开窗恰是看到李孝竹刚刚合起的窗户,凤眼精光一闪,却是极快的关了窗,继续爬上了床拉起被褥盖過身子,辗转反撤,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