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零章 年底 作者:弱颜 提起這件事,田氏更加不满。“兰子是啥千金大小姐,還学写字!是不是你撺掇的?……不是你撺掇的,也是你给惯出来的。” 夏桥和孙兰儿的感情非常好。小夫妻俩都是腼腆的人,平时在人前都会保持些距离。不過那言谈举止和眉眼之间的情意却依旧是瞒不了人了。 夏桥教孙兰儿认字、写字,這就难免要耳鬓厮磨。說实话,田氏每次看到了心裡都会有那面一点她自己绝对不肯承认的酸。夏桥和孙兰儿都是性子柔和的人,田氏說了几次,孙兰儿都答应的好好的,可夏桥在這件事上却特别的坚持。 一旦大儿子真的坚持什么事,田氏也不能太强着来。 田氏那么抱怨着,夏至左耳朵听进去,右耳朵就冒出来了。她根本就沒在意。至于田氏把什么不顺心的事都推到她的身上,认为她是一切的源头,夏至对此接受的很泰然。 田氏這么想,在夏桥和孙兰儿那儿就会有些缓冲,不至于双方真的特别尖锐的冲突起来。 为了夏桥和孙兰儿,为了家庭的和睦,她就背了這個锅也无妨。反正田氏对她也只能抱怨抱怨,又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 快乐的日子总是過的飞快,月牙儿的婚期几乎是转眼就到了。 夏至打发了人和车到大兴庄,将夏家一大家子连同几家近亲都接了来。 這次来的人多,宁华堂都显得有些拥挤了,不過也越发的热闹、喜庆。 月牙儿在出嫁之前来到宁华堂,大家都给月牙儿道喜。月牙儿的脸红红的。虽然說嫁给刘奉采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九姑太太的安排,但是月牙儿对刘奉采本人還是有些好感的。 而夏至觉得刘奉采性子温和,跟月牙儿的属性也比较相合。 “……就是往后你们姐俩就离的远了……”大家在一块闲聊的时候,孙秀儿就說了這么一句。 刘举人家并不在府城。 “刘先生說了,要在府城置办個宅子,以后就和九姑住在府城了。九姑說到时候带我一起回府城住。” 刘先生和九姑太太成亲之后住在府城,家裡那边自然有刘家大公子夫妇两人掌管,那么他们身边带個儿子和媳妇服侍照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是這两天定下来的?”夏至欣喜地问道。 月牙儿就点头:“刘先生的宅子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昨天下晌才說,說是给九姑一個惊喜。其实不用刘先生另外买宅子,九姑在這就有陪嫁的宅院,也够住的……” 众人都暗暗点头。月牙儿這般說话的语气,是从心往外都跟九姑是一体了。 月牙儿的将来是不用担心的了。对于别的姑娘来說最棘手的婆媳問題到了月牙儿這是完全不会有的。 用夏老太太的话来說,月牙儿应该天生是個好命的姑娘。至于小时候被卖的那一次,应该是把月牙儿這辈子的坏运气都给消耗完了。月牙儿熬了過来,這辈子剩下就都是福气了。 月牙儿的亲事办的非常体面,這边去喝喜酒的亲友就整整地坐了十几辆马车。 這一天的喜酒热闹那自是不用說了。大家当天下晌回转,进了府城才各自散去。其中夏大姑一家就跟来了宁华堂,田来宝的母亲田福荣也跟了来。 田福荣在酒席上就跟夏至提了一句,說有事要跟夏至商量。回到你宁华堂,夏至就請田福荣到上房坐下喝茶說话。 “你前些天让大家伙帮忙给那位周娜姑娘寻婆家,现在可寻着了沒有?”田福荣就问夏至。 “寻了几家,都不大合适。”夏至就說。 田福荣的脸上就露出喜色:“那我說的這一家肯定合适。” 原来田福荣是要帮着夏至给周娜說亲。田福荣快人快语,很快就将情况說明白了。 她介绍的這户人家就在府城的西市街上,夏大姑一家也是认识的,不過因为离的有些远,可能不太熟悉。 這户人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家裡开着個三间的门面,后面是四进到底的一所宅院,比夏大姑家住的要宽敞多了。总之算得上是府城小生意人中的中等偏上。 這户人家有三個儿子,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成亲了,剩下這個二儿子原先說了一门亲,不過未婚妻沒過门就病死了,所以婚事就耽搁了两年。 “跟周娜应该是同岁,個子中等,长的……咱们說实话,就是一般,不過谁相男人也不看长相对不对……” 田福荣的意思,要是夏至觉得這桩亲事可行,她就张罗起来,大家或是相看,或是怎样就把亲事给定下来。 “……特别厚道、开通的人家,他们家老二我們也熟,办事稳当有章法,性子也好,不是那种毛毛躁躁的,這成亲之后肯定知道心疼媳妇,凡事有商量……” 田福荣說的很好,夏至偷偷看了一眼夏大姑,就见夏大姑轻轻地点了点头。這意思就是田福荣并沒有說假话。 都在西市街上住,就算是不熟悉,谁家裡怎样大家也都清楚,何况是夏大姑這么個有心精明的人。 夏至在心裡盘算了一下,就觉得這桩亲事可以做。两家的條件也算是匹配,就看男女二人是否能看对眼了。 她就把這個意思說了。 “我這就让人给周家捎信儿,人家周家要是觉得能看看,到时候還得麻烦大姑张罗着相看相看。” 夏至這是从大兴庄那边论的,要管田福荣叫姑。两家走的越来越亲近之后,夏至就一直是這么叫的。 田福荣就很高兴,說到时候一切都包在她的身上。 “說句或许有些托大的话。周家那姑娘嫁到府城来,有咱们照应着,哪有過的不好的呢。” 夏至点头。而且府城不仅离周家住的村庄远,府城也不同于略微封闭些的乡村。周娜如果嫁到府城来,她以后的生活受到過往的影响将会小很多。 众人听了這件事,也都跟着高兴,而且都愿意帮忙。 人多好办事,周家那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而且還立刻就给了回信儿。 周家很乐意這桩亲事,甚至不用相看,只要夏至說好,他们就点头。這不仅是周娜父母的意思,也是周娜自己的意思。 虽然這么办事是痛快,但夏至却并沒有着急,她還是按部就班地张罗着让周家和罗家两家相看了。 罗家的二公子真的像田福荣所說的那样……相貌平平,不過待人接物都比较成熟稳重。 周娜一眼就相中了罗家二公子這一点。 而罗家那边也一眼就相中了周娜。周娜容貌俊俏,哪家不愿意娶個漂亮的媳妇进门呢。 這桩亲事就這样顺顺当当地定了下来。因为两人的年纪都不算小了,所以婚期就定在年底。 時間是仓促下,但好在双方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罗家那边娶亲的东西是现成的,周娜這边的嫁妆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算是差些什么,夏至也一力承担,都给补全了。 這段日子周娜已经跟腊月和孙兰儿成了好朋友,她跟夏至也肯說心裡话。 “……一听說是府城裡的,我就先乐意了。我不是說觉得府城裡日子好過。离着……远一点儿,我這心裡也舒坦,估摸着往后還有讲究那些事的人,可肯定比在乡下少……” “谁讲究那些事你都不用怕,也不用在意。你只管好好過你的日子就行了。”夏至则是告诉周娜。 周娜就点头,她肯定要努力好好地過日子,哪怕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争口气她也要好好地過。 到了年底,夏至的事情就更多了起来。因为李夏回到北镇府了,而且明年两人就要成亲,夏至在這一两年之内就沒有安排出行巡视店铺了。 但那么多连锁店铺的事情,到了年底,别的可以不管,总账总是要查一查的。 夏至忙起来就有些物我两忘。 李夏觉得受了冷落。但他不說自己被冷落了,他跟夏至說田夫人想夏至了。 “十六,你自己算算,你都多少天沒去看我娘了。我娘在家裡念叨你好几次了。” 夏至這才惊觉,她真是有阵子沒去田夫人跟前探望了。 “我這年底事多。李夏,你帮我跟你娘解释了吧。” “我能不解释嗎。可你再忙,你顾不上别的,我、我娘那儿你不能不顾吧。” “是,是,是……”夏至就搁在手中的账本,“夫人今天在家吧,忙不忙,估摸着也不能闲,我啥时候去方便?” “你啥时候去都方便。我娘忙着也不耽误你瞧她呀。”李夏就說,然后還递给夏至一個颇为幽怨的眼神。 夏至這才反应過来,李夏這是借着田夫人說自己冷落他了。 “哈哈,”夏至大笑,“李夏你真是,有话你還不明說。” “我跟你說了,你倒是能听啊。你的眼睛裡只有账本,我在你身边都站半天了,你愣是沒发现。” “胡說。我知道你来了。這不沒把你当外人嗎。不信换個人试试,他能进我的书房,我這宁华堂也不用要了,我這大东家更不用当了。”夏至就笑。 李夏的目光依旧幽怨。 “我一会跟你去看夫人。嗯,晚上咱们去逛夜市,要不就在我家裡吃饭,我亲自下厨做两道菜你尝尝?” “好。”李夏幽怨的目光立刻就变成了喜悦,“不去夜市了,乱糟糟的,在家裡吃,吃什么都行。” 夏至换了一身衣裳,又收拾了两件礼物,就随着李夏到李府来。 到了年底,田夫人的事情也不少。不過听到是夏至来了,她立刻让人将夏至迎到她日常起居的正房說话。 夏至进门的时候,就觉得气氛略有些不对劲儿。 屋子裡自然不会只有田夫人,田家大太太、九姑太太都在,另外屋子裡還站着两個媳妇子,却都是素服打扮。 這竟是哪家打发来报丧的?! 田夫人、田家大太太和九姑太太的脸上都有恻隐的神色,這让夏至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来的正好。”田夫人就招呼李夏和夏至到跟前,她将手中的信递给李夏,“京中你冰儿妹妹来信了。” 竟是何冰儿打发人来报丧?难道死的人是何冰儿的父亲那位一心想往上爬的何大人? 李夏看信。夏至不好凑上去看,她给田夫人、田家大太太和九姑太太行了礼,略說了两句客套话,就在九姑太太的下手坐了。 “沒想到,這孩子的命這般的薄,這年纪轻轻的,一儿半女全无,以后可怎么办?” “……竟是和咱们那可怜的三姐……,她娘自己走的早,到了她,却是早早地就守了寡,這可让人怎么說……” 夏至就觉察出异样来:“這是……” 九姑太太就告诉夏至:“冰儿来信,她丈夫病逝了。” “啊!”夏至也吃了一惊,“之前并沒听說……” “据說是病了一阵子,冰儿說怕我們担心,沒有写信告诉我們。如今人沒了,才打发人来送丧信。”田夫人這般跟夏至說。 李夏這個时候已经看完了信。他一言不发,顺手就将信递给夏至。夏至略微犹豫,她毕竟還沒有過门,因此并沒有伸手接信,而是飞快地看了田夫人一眼。 “你和冰儿也相识一场,這信你看看无妨的。” 田夫人這样說,夏至才接了信。 何冰儿這封信写的很长,除了通知尚书公子過世的消息,长篇大论的就是她自己如何伤心难過,還提起幼年时在北镇府的生活,显露出对田夫人、田家大太太一干人的思念和依恋之情来。 何冰儿在田家,是請了正经的先生教她读书的。何冰儿也有几分天分,這封信被她写的言辞哀婉,看着颇为动人。 夏至站起身,将信递還给田夫人。 田夫人接過,将信放在手边的桌子上。然后她先打发了何冰儿派来的两個媳妇子下去,紧接着就跟田家大太太和九姑太太商量要派谁去京中奔丧。 何冰儿他们是晚辈,田夫人這一辈是不用去人的。田夫人就打算要打发了李夏這一辈的人過去。 “瓜儿刚成亲不久,年底還忙着那许多店铺的事,是不能去的。”田夫人先就說。 “凤凰儿刚从京中回来沒多久,還沒歇過来呢。這千裡之遥,让他去也不合适。”九姑太太紧跟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