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知错就改
琉璃听了“他师父倒台”這几字,心中一动,脱口道:“他师父是谁?”
聂珏道:“就是原先废皇长孙陆缜的岳父宋毗,差点被满门抄斩,后来圣上怜他才学,又免他的罪,将他发往广西当县令去了。”
“原来是宋毗!”琉璃蓦地一笑,“那你举荐的這西席可是姓李?”
“正是姓李!”聂珏讶道:“嫂子如何知道?”他身为男人家,是不知道自己岳母小戚妃跟琉璃說過卢家那事儿的。
琉璃不理会他,却问:“不知道這李先生跟卢家姑娘如今如何了?”
聂珏见她连這都知道,想来也是知道内幕了,于是就道:“卢家执意不肯卢婉珍下嫁這李洪,于是便将李洪轰出来了。李洪深感受辱,那日要去跳护城河,倒被我家中幕僚救下,然后将他带到我府上来。他都落到這地步了,如今总算有個体面事给他做,他能不肯嗎?”
琉璃沉吟了下,问道:“這李洪人品如何?”虽然都說他才学,可她总不能把個心术不正的人往庄子裡带吧?万一卢婉珍是受他诱惑勾引而心陷于他,那他就是再被卢家人欺辱她也是不会同情的。
“看着倒是实诚。”聂珏想了想道:“在我府上住了些日子,也不大与人說话。我与他聊過两回,听他的意思,倒是颇尊敬那卢姑娘,還只說是自己误了她。后来我受岳母之托,假称卢婉珍已然定亲了,他也只苦笑了声,說了句‘她好就好’。”
琉璃听完,长久地默了下,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聘他来吧。”
正說完,靳宣那边已经算出来了,“算了下,一共還需要十二万两银的样子。加上原先還尚未到位的六万两,一共十八万两银。”
琉璃想了下,說道:“我這裡年前收了些封地的税银,最多可以再投十万两下来。還有八万两,你们能不能想办法?”
杜睿道:“我加两万两。”
聂珏道:“我加一万两。”
祈允恪脸红道:“我现在只有五千两。”
琉璃笑了笑道:“三爷才成亲,手头当然紧。你就算了。還有五万两,你们想想,该拉谁进来呢?”
众人沉吟起来。片刻,杜睿忽然道:“上回允恪成亲的时候,我四姨祖不是說過想要入股嗎?”
杜睿的四姨祖就是武安侯。宜泰公主的丈夫。上回祈允恪成亲。琉璃的确是在朝庆堂听他们在谈论這件事。宜泰公主琉璃当然是信赖的,加之罗栖芳又是他们的孙媳妇,他们要入股,那当然好啦!
“正是這话!”聂珏击掌道:“我当时也在场。武安侯是這么說来着!”
琉璃高兴地道:“既如此,允灏你们就递個帖子去拜访一下嘛!”
“這個交给我就行!”杜睿道:“武安侯這一向患了脚疾,正在府裡休养,我随时去都成。”
五万两银子终于有了目标!大家再议了一回,沒有什么别的大事,就各自分头行事去了。
琉璃与祈允灏绕着徐家村裡转了一圈,上赖五家裡吃了几個冯春儿现煎的香椿蛋饼,又尝了一根瓜棚上现摘的黄瓜,小嘟噜看见也要吃。祈允灏便也给他和自己一人摘了根,爷儿俩一手一條黄瓜,跟在琉璃后头边嚼边走,一边還觑觎着树上青碧碧的李子。
在庄子裡吃過饭,琉璃躺在青纱帐裡睡了会觉。便就叫回来围着鸡窝看母鸡孵蛋的那爷儿俩,打道回府去。
小嘟噜玩兴上来不肯回去,吵着要跟鸡妈妈睡觉,黄嬷嬷左哄右哄哄不住,闵华怕孩子哭坏了嗓子,便說情让他留下来住两日,正好苏钟苏梁他们都過来了,可以做個伴儿。琉璃看孩子眼泪汪汪地,想到左右闵华沒几日便要回城举行婚礼,到时候让他们带回来就成。于是就唤了跟着他的人留下,然后与祈允灏回京去。
翌日杜睿便进府来了。
“我一提這事儿,武安侯就一口应承了,還怪我不早些去问他,平白让他牵挂了這么久,還以为咱们不待见他年纪大了,拉着我說了好一阵。這是五万银子的银票,公主亲手给的。”杜睿把银票放到桌上,推過来。
琉璃不料武安侯這么爽快,一时先沒接银子,却沉吟道:“侯爷对咱们這事儿,有什么建议沒有?”不是她多虑,武安侯到底长她们两辈,這一帮子后生张罗起来的事,独他一個老人家掺和在内,若是他到时与大伙儿意见相左,那究竟是听谁的?听他的,势必会影响大局,不听他的,难免让他下不来台。琉璃觉得杜睿把這银子接得太快了。
杜睿却明白她的意思,当下道:“你放心,你想到的我都想到了,所以我才会主张我一個人去。我去了仗着是晚辈,還有公主疼我,所以可以把丑话都說在前头,若是旁人去了反倒不好說了。武安侯明言表示不参与我們的决策,他只管出银子收银子,剩下的事不但他不管,武安侯府的人也都不管。”
琉璃放了心,“如此甚好!”对杜睿的周密倒是真心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杜睿留下来吃晚饭,祈允灏为主,祈允恪作陪,后来定北王也来了,于是又加了几個菜。琉璃一想穆氏一個人在院儿裡,便又让春香去把她請了過来,妯娌俩在后院小花厅裡吃饭。
穆氏道:“今儿夫人去了梅府,大姑娘也是一個人吃饭。”
琉璃笑了下,說道:“那就添多副碗筷罢。”
然后冬梅去請祈木兰。
穆氏這裡道:“二爷的婚期定了,有五月廿二,六月初七,六月十九,三個日子,大嫂拿個意见吧。”因为李芙无父无母,祈允靖這边又是续娶,所以很多繁文缛节都省了下来,如今只要拟定日子就能等着办事儿了。
琉璃抹了下指甲說:“就定在五月吧,六月裡天太势,来客怕是受不住。”這是個幌子,实则是李芙早過门早好,终究罗家姐妹和永安侯夫人只是帮忙,总住在人家太多不便。
穆氏道:“五月也還有两個月,房间什么都是现成的,到五月初再筹备也不迟。不過二房裡如姨娘昨儿也找過我,问二爷成亲的時間。”
又是如意!琉璃坐起来:“下回她再问你這些,你让她来问我。”
說话间祈木兰到了,那李桎依然在后。祈木兰先进来冲琉璃行了礼,琉璃起身走到饭桌旁,让她二人坐下。然后上菜。
李桎如春香她们一般,也立在一旁,只是春香她们在旁是为侍候她们,而李桎盯着的则是祈木兰的仪态举止。祈木兰见琉璃起了筷,便也举筷去夹面前的腌笋焖排骨。李桎道:“排骨块儿大,吃吐不雅,姑娘吃肉羹吧。”說着指了指她左首的肉羹。
祈木兰只得去舀肉羹。這肉羹上头覆了层滚油,看起来不冒热汽,吃到嘴裡却烫得很,琉璃一般都是舀到碗裡晾晾才吃的。祈木兰极少在朝庆堂吃饭,哪裡晓得谢二家的菜的奥妙?還沒有等琉璃說出口,她已经被烫得扔了勺子。勺子溅起一片油花,几颗油珠儿分别溅到琉璃和穆氏身上。
李桎惊道:“姑娘怎地如此粗莽无礼?”
祈木兰含泪站起来,勾着头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琉璃也不知道她這是被烫得哭還是受了委屈而哭,但见着這么样,也忍不住咳嗽了声,与冬梅道:“去倒杯温奶来给大姑娘。”
冬梅很快倒了奶来,祈木兰眼泪已经跟断线泪子一样落下来了。
穆氏与李桎道:“李先生也下去吃饭吧。”
李桎叹了口气,福了一礼,转身下去了。
祈木兰還杵在那儿哭,琉璃道:“把奶喝了,润润口,吃饭吧。”
穆氏忙扶着祈木兰肩膀让她坐了,然后把奶递了给她。
琉璃道:“你觉得李桎管你管得对不对?”
祈木兰抬起头,怔怔看着她,又怔怔把目光垂了下去。琉璃端起碗来,說道:“李桎的话是对的。沒什么好哭的,知错就改。有那份委屈的劲儿,還不如留点神儿,争取下次别让人這么說了。”
祈木兰呆了半晌,然后嗯了声,擦了眼泪,重新拿起筷子来。
穆氏见得气氛松动,暗地裡舒了口气,也吃起饭来。
琉璃揽下了立规矩的事儿,接下来几日就要着手起這個来,翌日议会事,她叫祈木兰道:“让你二嫂去忙,你留下来替我写字。”
祈木兰大觉意外,站着沒动,穆氏忙推她道:“大嫂月份大了,你就留下帮帮手吧。”她這才跟着琉璃进了书房。
琉璃念一條她写一條,有时候刪除重写,有时候又增加修改,如此一忙倒是忙到了晌午,总算是有個初步條例了。从头到尾她什么别的话也沒跟祈木兰說,就好像她纯粹只是来给她打下手的人。琉璃也沒有留她的饭,出了书房便打发她走了。祈木兰倒也沒有半個字的抱怨,默默施了一礼就告辞了。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