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北平南苑军用机场的一间巨型机库裡,停了整整齐齐一排战机。
虽然已经深夜,但仓库头顶的大型聚光灯還亮着,发出雪白的光芒,照亮了机库的每一個角落。
机库中央,停了一架引擎盖被打开的战机。
几年前空军从陆军分离出来后,高层便计划制造国产战机,以慢慢取代飞机全部依赖进口的现状。经過几年時間打造,這架被命名为汉武一号的战机终于面世。
這是第一架在国内组装、并顺利完成了额定试飞公裡数的半国产战斗机。
之所以称之为“半国产”,是因为核心部件依然依赖于进口。
但即便這样,对于之前在這方面毫无底子的中华民国来說,也依然是一個具有重大意义的裡程碑。
第一個冒险试飞了汉武一号,并将它开到了南苑军用机场的飞行员,就是时任空军部参谋少校的顾长钧。
但是昨天,汉武一号奉命出机库飞行一段距离后,出现了短暂故障,被迫返航进库进行维修。
顾长钧对汉武一号非常关注。今天下午就到了這裡,直到现在還沒走,和机械师讨论故障排除的情况。
顾长钧工科出身,除了考取飞行执照,還修過机械工程,回国后经常参与這方面的事情。
机械师裡有一個美国人大卫,工作到這么晚,脸上露出疲惫之色,說道:“顾长官,我知道你在美国时曾经修過战机机械工程,自然也懂這方面,但我已经用了两天的時間检测過了所有可能导致這次短暂故障的故障点。都沒什么异常。除了那次短暂故障,现在战机也能正常飞行起降。汉武一号的核心引擎来自马克-jsf型轰炸机。或许我們可以联系jsf,让他们派机械师来看一下。”
“那要至少一個月后了!汉武一号必须要在一周后,不带任何飞行隐患地飞抵南方航校参加开学典礼!”
顾长钧說道。眉头微皱,注视着被彻底拆开了引擎盖的汉武一号道。
“那我恐怕无能为力了,我已经尽力了……”
机械师摊了摊手。
顾长钧来到战机前,爬上了机顶前方,蹲下去盯着敞开的引擎内部结构,陷入了沉思。
大卫和在场的另几個机械师望着他。对這個固执到近乎严厉、又仿佛不知道疲倦为何物的年轻军官感到无可奈何。
顾长钧沉思了许久,伸手探向了电源箱盖,摸了摸,随后迅速拆开箱盖,仔细翻看裡面的复杂电路。
“你们注意到沒?”
他忽然說道,“這跟导线的位置松动了,极有可能会在飞行過程中碰到箱盖。如果它碰到了,那么就很可能引发短暂电源系统的短路,进而影响到两個通路。短路很快可以消除,所以故障沒有对飞机其他部分造成影响,這也能解释为什么飞机在半路出现短暂故障,随后又恢复了正常飞行。”
大卫和另個机械师急忙爬了上来查看。
“我明天就对电源系统做彻底的检查,包括内紧公差间距的检查!”他的眼睛一亮,立刻說道。
“還有,对飞机的每個箱子都要进行类似的公差检查!”顾长钧补充了一句。
“是,长官!明天一定及时向您报告情况!”
一個中方机械师应道。
顾长钧点了点头,从飞机引擎盖上跃了下去,将手裡工具投回到工具箱。
他来时,手是戴了双雪白手套的。但现在,手心却沾满了黑色的机油。
在场几個和顾长钧相识共事過的机械师知道這個顾长官有点洁癖,永远都是衣冠整齐,脚上皮鞋不沾半点尘泥的。现在见他双手沾满了机油,急忙递上清洗剂。
顾长钧往手上倒了点清洗剂,到水池边洗干净手,穿回外套准备离开时,机库勤务跑了過来,說一個小时前,他的三姐打电话到這裡问他,知道她在后,請他离开前给她去個电话。
“她說无论多晚都沒关系。她会等您的电话。”
勤务恭敬地道。
顾长钧转身往值班室走去。
……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顾云岫却依然沒睡,靠坐在床头,眼睛盯着边上那架电话,脸上阴云密布。
何静荣今晚从外头应酬回来,刚上了床,见状伸手探到妻子腰身间,口中笑道:“這么晚了,你還等什么电话!长钧应该不会打来了。睡吧睡吧!云岫,你說我們什么时候能生個孩子啊?我母亲昨天又问了……”
顾云岫一巴掌拍开丈夫的手,不耐烦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又不是我不生!你天天晚上出去应酬半夜回来,听你這口气,反而怪我?”
何静荣急忙笑道:“怎么敢?全是我不好!来吧来吧,别等电话了。已经這么晚,我們睡吧……”
“哎呀你這個人真烦!要睡你自己睡!”
何静荣看了她一眼,缩回手自己躺了下去。片刻后道:“云岫,不是我多嘴,你還是不要多事的好。我知道你和那個叶家的小姐关系好,跟她炒橡胶還赚了一笔钱,我知道你是希望她能做你妯娌。但别人夫妻之间的事,我觉得你還是不要掺和,免得到了最后自己难看。”
“你知道什么?”顾云岫恼怒道,“那個萧德音我就是看不顺眼!之前干出那种丑事害我們顾家丢脸不說,今晚我好心好意去看她,她竟然這么对我!简直气死我了!何静荣,你什么意思?”她狐疑地盯着丈夫,“我才是你的太太,我听你口气,怎么你反倒帮她在說话?你跟她关系很好?”
何静荣一愣,随即恼怒道:“你是疯了不成,满口胡言乱语!好,好,是我多管闲事!我這就自己睡去!往后我不說你一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說完摘了眼镜躺了下去。
顾云岫心裡憋着一口气,也不理睬丈夫。
房间裡安静了下来。
突然,一阵叮铃铃的电话响了起来,顾云岫眼睛一亮,立刻俯身過去一把抓起了电话。
……
“三姐,這么晚找我,什么事?”电话那头的顾长钧问道。
“长钧!你听我說,”顾云岫道,“今晚我快要气死了!我听說萧德音前几天回了家,和大姐商量了下,今晚就一起過去探望她。我和大姐是好心好意,觉得她一回来就又去做什么京华大学建筑设计的事,有些不妥当,所以和妈一起劝了她几句。我也就好言說了两句而已,她倒好,不但态度恶劣地反驳了妈和大姐,還当场冲我发了脾气,竟然說我对她不满寻她的事!长钧,你三姐我活了這么多年,還第一次被人這样指着鼻子骂!我简直快要气死了!”
顾长钧皱了皱眉,沒有說话。
“你不相信?”
顾云岫提高了音量。
“我跟你說,她居然当着妈的面大言不惭地說和你谈過话,什么你沒提离婚前,她也就会继续继续留在我們顾家!听起来像是你在强迫她,遭了天大委屈似的!我們顾家就這么让她难受?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长钧,不是三姐盼着你离婚,而是這种只想怎么出风头的女人,你放在家裡,非但不会带来半点旺夫运,反而一直在害你!之前就已经是個教训了!我觉得你想离婚是完全正当的!偏偏爸就是压着!也不知道她在爸跟前灌了什么*汤,爸還护着她!爸就是太看重感情了,又顾忌着要给萧家留颜面。照我說,萧家自己女儿沒教养好,干出這种不知羞耻的事,倘若识趣的话,早该接走她了!长钧,哪天你要是想离婚了,尽管去争取!你放心,我和你姐夫一定会支持你的……”
何静荣张开眼睛,不快地看了妻子一眼。
“三姐,你還有别的事嗎?”
顾长钧一直只在听电话那头顾云岫噼噼啪啪地說话,忽然打断她,问道。。
“是!還有,晚上不止我,還有妈和大姐也都气坏了!你不在,你要是在的话,你就知道了,妈那個脸色哟,白的就跟纸一样,差点站都站不稳了。你也知道,她身体不大好……”
“我明白了。不早了。三姐你消消气,去休息吧。我先挂电话了。”
顾长钧挂了电话,转身离开前,向自己敬礼的值班勤务点了点头,独自在沉沉夜色裡来到机场停车场,上了车发动,开出了南苑机场。
……
顾长钧到家时,整座顾宅灯火已经暗了下去。
门房王伯是家裡老佣人王妈的丈夫,两人在顾家已经做了几十年。起来给他开了铁门,道:“這么晚才回,少爷您辛苦了。”
顾长钧朝王伯点了点头,把汽车开进去时,问道:“晚上大姐和三姐来過?”
“是,吃完饭沒一会儿就走了。”
顾长钧停了车,进去后放轻脚步上了二楼,推开沒反锁的卧室门时,脚步微微一顿。
卧室那张书桌前的台灯還亮着,放射出柔和的昏黄灯光。他的“妻子”萧德音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背影看着仿佛已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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