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宪儿站在萧梦鸿的身后,和父亲交换了一個“放心我們說好了”的眼神,表情是快乐而兴奋的。
刚才他被父亲抱着伸手揿了那個门铃,等着开门时,父亲像是突然想了起来,凑到他耳边叮嘱他,說等下要告诉妈妈,是宪儿這個时候想来她這裡的,不能說是爸爸先說的。
宪儿当时有点迷糊,但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是分开,不住一起的,宪儿早就知道這一点。
只要能让爸爸妈妈更多地在一起,他非常非常乐意帮爸爸任何的忙。
何况,宪儿自己原本也确实很想来的呀,爸爸這么說也沒有错的。
“妈妈!爸爸說的沒有错!我想来你這裡,爸爸就送我来了!”
宪儿仰头望着萧梦鸿,努力地替父亲证明着。
萧梦鸿低下头,对儿子露出笑容,摸了摸他的头,抬眼看向還站在门外的顾长钧。
现在已经很晚了。
既然他是送儿子来的,送到了,這会儿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打算立刻要走的。
“进来坐会儿嗎?”
她迟疑了下,终于還是问道。
“有些迟了,不打扰你嗎?”顾长钧问。
萧梦鸿便笑了笑:“沒事儿。”
“爸爸,妈妈让你进来了!”
宪儿快乐地拉住了父亲的手。
“妈妈,我能带爸爸去看我在你這裡的房间嗎?”
他转头问道。
顾长钧顺势就被儿子拉了进来,随他往楼上去的时候,朝萧梦鸿投来一個带了些歉意的眼神。
……
宪儿很亢奋,好不容易才被萧梦鸿哄着睡了過去。
這时已经凌晨一点了。顾长钧還在。
他独自坐在楼下客厅角落裡的一张沙发上,手裡下意识般地把玩着支沒点的香烟,目光有些出神。
听到萧梦鸿从楼梯上下来的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立刻收起香烟,站了起来。
“我让珊瑚去睡觉了。”他解释了下,抬眼看楼上的方向,“宪儿睡着了嗎?”
“是。太兴奋了。我哄了他好久才睡。”萧梦鸿应道。
顾长钧哦了声。
两人隔几而立,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顾长钧忽然捏了捏手指,发出一串轻微的骨节摩擦声。
“不早了……我想……我還是走吧……”
他终于打破了沉寂,低声說道。
萧梦鸿便点了点头。
顾长钧看她一眼,转身默默朝外走去。
萧梦鸿送他出了客厅。两人行至院落裡。
他踱在那條铺了有些年头的老青砖的路上,她送他于身后。中间隔了几步路。
四邻早已入睡。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两人鞋底落于砖上的轻微脚步声。
到了门口,他停了下来。
萧梦鸿替他开了院门。
“回去路上开车慢点。”她說道。
顾长钧看着她:“我……”
他仿佛又迟疑了。
“還有事嗎?”萧梦鸿轻声问。
“也沒什么。就是我晚上到家时有些晚了,晚饭沒吃。现在肚子有点饿了……”
“你這裡有什么可以吃的嗎?随便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
门口的那盏电灯沒有开。四周昏暗。只从身后厅门和沒有将窗帘拉严实的窗户玻璃裡散出些余光。光线错落地映在了他的一侧脸庞上。
萧梦鸿望着他。
“不方便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我该走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他等了片刻,露出些不自然的表情,朝她点了点头,抬脚要出去。
“进来吧。”
萧梦鸿說道。
……
做饭的老妈子今晚告假回家了,但厨房裡還剩白天熬鸡剩下的半锅子鸡汤。
萧梦鸿用鸡汁煮了碗面,煎了個蛋,最后加了厨房裡能找到的余料。一小把青菜,两朵蘑菇,最后撒了些葱花。
她端着這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了桌上。
“吃吧。我手艺不大好。你别嫌弃。”
她忙碌的时候,顾长钧一直就在边上等着。
他朝她咧嘴一笑,道了声谢,接過筷子,坐下去低头就吃了起来。
萧梦鸿坐到饭桌另头的一张空凳子上,侧身支颐看着他。
他仿佛真的很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着,中间沒有停顿過,最后他端起碗,喝光了碗裡的最后一口汤。
“好吃。好久沒吃過這么好吃的东西了。”
他终于放下了碗筷,抬起头,表情很是满足。
萧梦鸿微微一笑,起身收拾碗筷。
“昨晚我碰到了陈总参。听說你前些时候犯了胃病?”
“偶尔有些不舒服罢了。”他笑了,“老陈总爱夸大,你别当真。”
“再忙,自己的身体也是要注意的,饭要好好吃……”
她想起方才下来,看到他在手裡把玩着的那支香烟。
“……也不要总是抽烟。我记得以前你并不怎么抽的……”
她又顺口說道。
“好。我记住了。”
他立刻应她,语气带了点……
宪儿答应她什么事时的那种味道。
萧梦鸿抬起眼,撞到他正望着自己的目光。
大约是吃饱了的缘故,他看起来精神的很,双目裡全是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怔,便转過身,不再說话了。
……
洗完碗她回到客厅。
钟面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两点。
他就跟在她的身后。
“那個……我明天早上還有课……”
萧梦鸿委婉地說道。
“哦,是!我该走了!”
顾长钧终于回過神的样子。
萧梦鸿還是送他到了门外,最后关了门。
顾长钧坐在汽车裡,迟迟沒有发车离开。
视线越過墙头和院裡的那株老丁香,他能远远地望到她卧室的那扇被窗帘遮挡住了的窗户。
窗户裡起先還亮着灯。
他想象着她正在那扇窗户裡面做着什么。
他知道自己今夜接下来将会无眠了。
年轻的时候,他曾偶读罗密欧与朱丽叶,看到罗密欧逾墙到凯普莱特家的花园,为的就是和朱丽叶的幽会,那时候,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随手也抛了书。
他不可理解,一個男人为什么会对一個女人恋爱到了這样的程度。
但是现在,就在此刻,他却忽然地想起了许多年前曾读到過的那段情节。
如今他已過了而立,也是一個男孩的父亲。
他却仿佛刚开始陷入了一场折磨人的单相思裡。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着他想向她靠近。
但是直到她彻底抛弃了他,他们整整分别了漫长的五年,现在终于再次相遇之后,他才仿佛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他的吸引力,是何等的深入了骨髓。
倘若现在她忽然撩开了窗帘,在窗后露出倩影向着他招手,那么他也一定会奋不顾身地爬過墙头,攀登上她的窗。
……
那扇窗户裡的灯灭了。
顾长钧心情一阵甜蜜,又一阵的懊丧。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好了。
……
第二天早上,顾太太才知道儿子昨晚回来了,還沒来得及高兴,又得知孙子连夜被他送去了萧梦鸿那裡,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顾太太虽然称不上精明,但也绝不糊涂。
对自己的儿子,她虽然并不十分了解。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他說過不娶叶小姐,那就是不可能会娶了。
這和当年他听从父母之命娶了萧德音的情况完全不同。那时候他是抱着无谓的态度,到了该结婚的年龄,所以结婚了。
顾太太知道现在就算自己再逼他,他也不可能会听她的话而结這门亲的。
她的理想,原本是想让叶小姐能够渐渐打动儿子,所以从前也频频给儿子和叶小姐制造相处的机会。
但事情发展到了现在,顾太太渐渐终于感到开始灰心了。
顾太太知道三女儿和叶小姐交好。从年初儿子再次离家后,就向三女儿表了点口风,委婉地表达了不好再继续耽误她下去的意思。
现在好不容易儿子回家了,一回来,居然连夜就把孙子送去了她那裡。
顾太太更疑心他对那個女人還是旧情未断,郁闷简直无以复加,强忍住想要质问的念头,闷闷地道:“過些天是你三姐公公的寿日。既然回来了,就多留些天。到时候過去露個脸。”
……
走了几個月了,回来的头几天,除了与上峰会面,顾长钧免不了也忙于与同僚旧友的应酬。
再過几天,就是顾云岫公公的寿日。何家家中摆寿酒唱戏,請诸多亲朋好友共聚。
顾云岫结婚多年,始终无所出,到了這两年,渐渐也灰心了。所幸娘家父亲虽然去世了,但亲弟深得总统器重,依旧是個有力依靠。就是仗着弟弟的势,公婆和丈夫才沒给她脸色看。所以這次公公過寿,顾云岫早早就通知了顾长钧,叮嘱他到时候千万要回来给自己撑個场面。
当晚,顾长钧携了顾太太早替他备好的寿礼去何家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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