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独处
话音一落地,图兰也急切地近了谢姝宁的身,略带不满地看了眼燕淮,似在无声责怪他怎能直接拉了谢姝宁便走。
她牢牢抓着手裡的兔子灯,问谢姝宁:“小姐,我們還去那边看灯嗎?”
方才谢姝宁同她提起,要带着她一道去近前看看东城中央那株高耸,直入云霄的灯树,谁知走至半路,先是遇上了燕淮,后又被人流给冲散了方向,如今倒是越离越远了。
谢姝宁抬头遥遥看了一眼,见远处火光点点,又扭头来看图兰,提着兔子花灯的姑娘梳着粗黑的麻花辫子,睁着双比西越人深邃上许多的眼睛,像被关在兔笼裡的小兔子一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满脸期待,不由心软,遂颔首道:“去,這便去。”
但街上仍有成群结队的人在逆流而行,怕還得等上一会。
若图兰自己去,倒是快得很,不消多久怕是就能挤出人群,到达灯树下。可一旦带上了谢姝宁,长街就变得尤为漫长,要走上许久。而且,人来人往,拥挤得很,指不定過会就被谁给踩了一脚,摸了一把的。
图兰出门前被卓妈妈耳提面命要好好照料谢姝宁,她一想到会为了看灯让谢姝宁受伤,便忍不住迟疑起来,“小姐,若不然還是不去了。”
“为何不去?”谢姝宁怔了下,“過会等人少些。我們再去。”
图兰笑了笑,答应了,心裡却明白他们并不能在外头肆意逗留上许久。到了时候便要回北城去的。
再加上還有個谢翊在等着一起家去,還得留出時間与他们会合。
她虽笑着,眼裡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图兰不擅掩藏自己的情绪,登时便叫谢姝宁给看了個清楚。
谢姝宁微叹一声,刚准备哄上几句,便听到不知何时站到了燕淮身后的吉祥漫不经心地道:“熙熙攘攘的,沒得挤坏了你家小姐。不识得路,我带你去罢了。”
听到這话,在场的另外三人皆下意识朝他看了過去。
吉祥别开脸。假咳了两声,微恼着說道:“走不走?”
谢姝宁一时半会未能从這突来的话裡回過神来,讷讷道:“贴身护卫离了主子当真可行?”
话說完,她迷迷糊糊地醒悟過来。图兰可不也是她的贴身婢女。兼了护卫之职。既如此,图兰论理也是不能离她的。
果真,忠于职守的图兰姑娘眉头一皱,“我家小姐不能一個人留在這!”
“……图兰姑娘,在下难道不是人?”原本望着河面的燕淮转過头来,慢吞吞地說道。
图兰愣住,半响才惊觉自己似乎又說错话了,慌慌张张地道龗歉。
吉祥在后头听得不耐烦。踹了一脚河岸边的歪脖子小树,稀疏的树叶并着残留的白雪扑簌簌落下来。
“去看灯吧。我在這等着你回来接我。”谢姝宁牵住了图兰的手,看着眼前的异域姑娘笑吟吟道,“不会花上太久的。”
图兰踌躇着,忽然冲燕淮作揖,手中還拎着兔子花灯,摇摇晃晃的几乎甩到了河裡,“那就劳烦您暂时看顾我家小姐,不要让她玩雪,不要让她一個人胡乱走动,不要……”
“好了好了,快去吧!”谢姝宁听着她将之前卓妈妈叮咛她的话一句句說出来,无力扶额,慌忙赶人。
图兰便跟着吉祥,一步三回头地渐渐走远了。
燕淮武功很好,他们都清楚,图兰并不担心谢姝宁遇到危险无人照顾,她只是总觉得自己這么一走,似乎有哪裡不大对。
可她在塞外长大,见惯了男女說话独处,一時間根本未想到不该让燕淮跟谢姝宁两個人留着。
谢姝宁自然不会不清楚,但今夜却无妨。
何况四下无人,即便有人瞧见了,也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谁又能胡乱攀扯什么。
再者,花灯再美,少年再俊,她也生不出旖旎心思来……
吉祥跟图兰走后,河岸边就真的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气氛有些尴尬。
两個被各自的护卫跟婢女因为要去看灯而撇下的主子,相对无言,竟是无话可說。
谢姝宁暗自庆幸着,之前回回遇龗见燕淮,总无好事,倒霉乃是家常便饭,今日不论如何,总不至于倒霉了,实乃万幸。
“鹿大夫跟孩子,可還好?”静默了片刻后,燕淮询问起来。
想起豆豆,谢姝宁笑了起来,颔首道:“托国公爷的福。”
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若非燕淮,凭她自己,根本无法救出鹿孔父子。也因了這事,谢姝宁此刻方才敢跟燕淮呆在同一個地方,而不是立即落荒而逃。
前世她所知龗道的那個冷厉阴鸷的男人,似乎并非她今日所识得的人。
谢姝宁收到燕淮的那封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回信时,她望着窗外的雪,揣测了很久,是时候未到,還是那個阴鸷的男人,根本就是流言?
這個問題,她无法得到答案。
“那便好。”燕淮闻言微笑,“八小姐可還记得,数月前在平郊的庄子上,你问過我的那几個問題?”
谢姝宁垂眸:“自然记得。”
燕淮蓦地蹲下身子,伸长手从河裡撩了一盏浮灯上来,“我大舅自小我幼时起,便不大喜歡我,时至今日也从未改变,我不知龗道缘由,也无人告诉我缘由。可当我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去亲自质问他的时候,他却连看也懒得看我一眼,连随意寻個由头打发我也不愿。”背对着谢姝宁,他轻笑。“外祖母更是直接求我,不要责备大舅,放過母亲跟燕霖。”
夜风徐徐。自河面上吹来。
河对面是连绵不绝的酒楼客栈,灯火喧嚣,日夜不寂。
河的這一边,却只有少年平静冷淡的声音伴随着夜风悠悠然钻进了谢姝宁的耳朵。
“我答应了。母亲要杀我,我却不会杀她;燕霖想活,我便让他活;大舅厌憎我,只管去厌憎。”他一声声說着。声音越来越轻。
然而這些字句落在谢姝宁耳畔,却恍若惊雷。
她一直都知龗道,燕淮十分敬重万老夫人。却不知昔日燕淮明明已经手掌燕家,却只将燕霖放逐,软禁小万氏,正是因了万老夫人的求情。
可数年后。万老夫人尚還活着。小万氏跟燕霖便已经死了。
究竟那几年裡,发生了什么事,竟逼得燕淮背弃自己在敬重的外祖母面前发下的誓言?
谢姝宁有些发寒。
燕淮忽然重重将手中浮灯给抛了出龗去,莲花似的灯在河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落在了正中,继续被水流带着向前漂流。他望着远去的灯,道:“原不该在八小姐跟前說這些话,实是失态。”
谢姝宁沉默了会。鬼使神差地接了话:“无妨,心事憋得久了。总是不好。”
在心裡藏得久了,就成了毒瘤,即便连根挖除,也不一定能痊愈。
她沒有主意到,自己的语气变得出奇的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怅然。
前世母亲去世后,她寄居长房,多少個难眠的日夜裡,在梅花坞的庑廊下独自徘徊,满腹心事无人可言,日复一日成了不会流血的脓包,一碰就疼。
元宵节的夜裡,望着纷乱闪烁的万家灯火,河岸边的两個人,就此安静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街上的熙攘的人流渐渐恢复了先前缓缓前进的速度,嘈杂喧闹的声响也低了些下去。
谢姝宁站得有些久,腿脚有些发麻,情不自禁伸出一只脚,往边上迈了些,伸手握拳在腿上捶了几下。
就在這时,背对她的少年转過身来,半张脸隐沒在昏暗中,问了起来:“八小姐可记得,我們初次见面是在何时?”
谢姝宁:“……”
她第一次见到燕淮,应是在那年秋日落叶纷飞之时。燕淮一行人狩猎归来,她带着箴儿自外进香回城,匆匆一瞥。
但那是前世的事。
至于今世,谢姝宁忽然有些想不起了。
记忆裡恍恍惚惚似有那么一個雨天,有人在宫裡送了晕倒的她回惠和公主那。
算起来,应该就是這一次了吧。
她這般想着,虽不知燕淮为何无缘无故问起這個,但仍准备回复他:“惠和公主生辰前夕,在宫裡。”
燕淮却叹了声:“并不是。”
谢姝宁讶然,左思右想,亦想不出還有更早的时候二人曾见過面。
“說来,那一日,還真同今夜的场景有些相像。”燕淮站在水边,半個身子隐在树影下,叫人看不清楚神情。
谢姝宁愈发惊讶了,难不成他们早在某一年的元宵灯会上便见過面?
思忖中,她猛地听到燕淮问道,“听說八小姐仍在追查敦煌庆典上刺了你一剑的凶手?”
說话时,少年的声音带着迟疑,几乎轻得要叫人听不见,昭示了說话的人心裡有多犹豫心虚。
“敦煌庆典?”谢姝宁怔怔的念叨着這四個字,忽然眼神一凛,“该不会……是你?”
对面站着的人影正色道:“权当我欠了八小姐一剑,来日必当……”
“扑通——”
话未說完,站在水边身披黑色大氅的少年,已被猛地冲上前来的少女,重重一把推进了河裡。(未完待续……)
PS:感谢江南西贝、缘风、竹茶、aquazl、水谷雫、旦旦马马、EileenShi、枪圣再世、woaitangdou、zoey0806、窗前柴梅几位亲的粉红~~~感谢书友140121184934099亲的平安符~~~感谢小小萌娃的和氏璧!!!\(≧▽≦)/不過感谢之余要告诉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作者君竟然又感冒了……也不知龗道是不是因为特殊期间抵抗力下降,现在是鼻塞嗓子疼肚子疼……已经吃了药,争取睡一觉起来自愈。今天暂且沒有加更,明天看情况,不過這次沒上次来势凶猛,别的保证不了,但是坚决不断更不請假!就這么愉快的决定了!头晕,如果這章写的语无伦次,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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