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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阴谋

作者:意迟迟
可气归气,年還得先過了。

  除夕夜裡,子时一到,便算作正月初一。

  這便开始“接神”了,至此夜裡不许熄灯。

  谢元茂亲自带着人向着喜神财神的方向行百余步,焚香叩拜,而后让人挑灯引路,一直将神接入家中。

  与此同时,长房跟二房亦如是。

  這天夜裡,灯火通明,京都上方的天亮如白昼。

  谢姝宁年幼,又是女儿,不必非得守岁,故而早早地便被宋氏送了回来歇息。可她睡不安生,索性抱了布偶梦梦斜靠在床头静坐着。一来外头喧闹,二来這会她尤为想念箴儿。

  昔日,她搂着箴儿守岁,却永世见不到母亲跟哥哥。

  如今母亲跟哥哥好好的,她却再也见不到箴儿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且過了年,局势便愈发凛冽了。

  她看看自己依旧短小的身子,不由苦笑,默声道:只求老天爷這一世对他们不必那般苛待。

  静默着,外头的喧闹声又渐渐低了下去,变作了寥寥的几声。再后来,却又忽然重了起来。谢姝宁看了眼沙钟,估算了下时辰,天竟然已经该亮了。只是外头一直太過明亮,不显罢了。

  丁香进来为她梳洗穿衣,她低着头不由想起江南来。

  新岁第一日,原是该吃福橘的。

  可這,是北地。

  开了房门,丁香要便要出门,被她扯着袖子阻了。旋即便有早早候着的人在庭前燃放爆竹三声,吓得丁香抱着她便远远躲开。谢姝宁瞧着她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岁朝首次开门,必燃爆竹,以辟山魈恶鬼、疫疠,谓之开门爆仗。這一切,她早已经熟知了。

  因三房不当家,祭拜家庙之类的事都有长房在办,所以即便分了家,這一日的早饭却是三房一道用的,寓意阖家安好。

  所以因了這样,三房宋氏跟陈氏的尴尬处境倒也不显了。左右今日当家的太太是大太太,她们俩人不過坐着便是了。

  又是這样喜庆的日子,谁也不会在這档口上找晦气,因而個個笑脸迎人,似根本便不知那些糟心事一般。

  不多时,酒席摆好,下人送了饺子上来。众人先不动筷,自有仆妇役人上前来磕头敬酒。此后才能用食。

  谢姝宁运气不错,第一口便吃到了只包金如意的。见状便有仆妇在后头赞万事如意。谢姝宁便眯着眼睛笑,宋氏也笑,旋即让人赏了银子下去。她出手大方,仆妇们便也笑得愈发畅快真切。

  唯有陈氏,吃着饺子,只觉得味如嚼蜡。

  也不知真是她运气不佳,還是有人作践她。

  吃了几只,竟是连一個带着好寓意的也沒吃到。

  莫說她恼,便是伺在后头的丫鬟婆子见了,也觉得又惊又怕。按理,這不過吃個吉祥,主子们的碗裡可都是提前做了记号盛上的,然陈氏這一碗却出人意料了。

  陈氏不死心,又咬破了几只,登时心头一阵火起。

  连饺子也欺她!

  她越想越气,這顿开年饭,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正室一位,原本十拿九稳,如今却俨然只剩下七分把握。

  這七分中,她自己占三分,另外四分却仍是要看三老太太的。陈氏暗自想了又想,勉强忍住了连日来被三老太太训斥后的满腔怨愤跟委屈。再加上這段日子她忙得焦头烂额,又见谢元茂虽听三老太太的话搬出了芝兰斋去了外书房,可平日裡仍时常折回去见宋氏母子,心下不由愈加恼恨。

  她又接着想起先前谢姝宁一病,谢元茂便忙不迭地丢了手中书册,赶去芝兰斋,羡妒不已,只当這是宋氏的手段。

  回首一思量,人有儿女,她又不是沒有!

  谢琛虽只是嗣子,可怎么着也算是谢元茂的儿子,若是病了伤了,谢元茂难道還能坐视不理?

  忙過年初這几日,她歇過一口气,便私下裡唤了谢琛身边伺候的黄妈妈来,似笑非笑地吩咐道:“夜裡等到四少爷睡熟了,记得将火盆熄了,再开扇窗子。”

  “太太的意思是……”黄妈妈闻言,只觉得眼皮一跳,略带几分惶恐轻声提问,然话只說半截,有些字眼毕竟不好明說了。

  不過只這般一问,也够了。

  陈氏焉有听不明白的,她仍作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白皙的手指在桌沿上轻轻点着,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杭太医說過,冬日裡门窗紧闭,又燃着火盆,哪怕是安置于通风处,对人的身子也是有害的。你伺候那孩子多年,他怕热你难道能不知?”

  黄妈妈哑口无言。

  “黄妈妈。”陈氏忽然话锋一转,唤了她一声。

  “奴婢在。”黄妈妈陡然回過神来,忙不迭躬身。

  陈氏嘴角笑意愈加明朗,眼中水波流转,被身上那件大红面子的狐皮袄子衬得人如玉,笑如春风拂面,“听說你儿子最近的身子不大好?”

  黄妈妈隐约明白過来她想做什么,急忙跪倒叩首:“還請太太明示。”

  “你儿子的病是富贵病,原不是什么大事,好好养着便是了。”陈氏微微摇摇头,发间华胜叮咚作响,“只要你好生‘照看’四少爷,我便保你儿子无碍。银子,药材,你直管开口便是。”

  說到照看二字时,她一贯轻柔的声音骤然加重,唬得黄妈妈连连叩头,感激地道:“奴婢谢太太恩典!”

  陈氏面上的笑意這才渐渐地褪去了。

  她从来都不是爱笑的人。

  自小离家,养在喜怒不形于色的姑母身侧,直至年长又捧着牌位做了孀妇,她如何還能笑得出来?

  待黄妈妈退下,陈氏懒懒往后一靠,伸出光洁的手指揉了揉僵住的脸,几不可闻地叹了声。

  次日一早,谢琛便咳嗽了起来,面色发红,渐渐成了急促的喘息,几乎闭過气去。

  谢家三房自然是人仰马翻,自去长房請杭太医,可原本出门定于今日归来的杭太医却被风雪阻了脚步,尚未赶回来!這般一来,事态便有些糟了。又恰逢年节,大夫也是要過年的,许多药堂便都未开。

  好不容易,才从外头請了位年渐三十的大夫来。

  一见谢琛的模样,他便矢口道:“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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