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顽强
“陈姨娘腹中难忍,這会已是晕死過去了。”外头是江嬷嬷,声音平静如常。
可這如常听到谢元茂耳中却了不得了,他也顾不得自己這会正在同宋氏說谢姝宁的亲事,扭头就往外头走,开了门皱眉问江嬷嬷:“怎会突然腹痛?”
江嬷嬷看着他,并不十分恭敬,缓缓道:“這话,六爷得亲自去问陈姨娘才是。”
這些日子,谢元茂满心都落在了同成国公燕景结交的事上,早出晚归,夜裡多半就睡在书房中。偶尔来玉茗院,知道宋氏不高兴,他也只睡在东稍间,却从未踏入過海棠院的地界。连陈氏的面,也不過就是那日清晨来寻宋氏时,撞见了一回,并未說话。
谢元茂听了江嬷嬷的话,就有些憋闷,不做声了。静了会,他遂回头去看宋氏。
两人对视着,宋氏忽然笑了起来,“六爷瞧我做什么,她病了,难道還要我去探望她不成?”
妾病了,就要做主母的亲自屈尊去探望,哪有這样的道理。何况宋氏早早同他言明,不愿放她走,就休想让她做什么贤惠人。
谢元茂可沒忘记這话,但他心裡仍隐隐期盼着宋氏能变回原来的模样。可這会听到宋氏這样說,他也只好沉默了。随即,宋氏便吩咐江嬷嬷:“杭太医年纪大了,自個儿也病倒了,正在静养。這会天也要黑了。嬷嬷派人去外头請個大夫回来吧。”
江嬷嬷应了,匆匆退了下去。
谢元茂看着她。能帮着請大夫总是好的。
“六爷若是担心,大可以亲自去瞧一瞧。指不定六爷一去。陈姨娘的病症就全好了。”宋氏笑语晏晏,“阿蛮的事,我不答应,六爷自個儿看着办。”
谢元茂听了前一句,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愿意自己去见陈氏,本沒有打算,可再听了后一句,便有些忍不住了。
他应都已经应下了,這会還能怎么办?
一时冲动。他可是连成国公给的信物都收下了。
他摘下腰间一块玉佩,搁到桌上,道:“信物都已收了,事情已成定局……”声音渐轻,到底是他头脑发热,理亏得很。
宋氏扫一眼那块玉,玉色通透,是上好的东西。可单凭這么一块东西,就想要她应下這门亲事。沒门,她便敛了面上笑意道:“六爷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谢元茂听她說自己儿戏,不由跳脚,“我儿戏?你才是胡闹!我才应了成国公。你如今便要叫我翻脸不认人,将约定给毁了。今后我還如何在仕途上走下去?”
不能得罪的人太多,成国公燕景自然更是首当其冲。
他虽心中也隐约觉得這事古怪。可对方既已提了,他想也不想便回绝。岂不是要得罪人?
“阿蛮也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不心疼她?成国公府人口简单。燕夫人又是個性子和善的,哪不好?要你這般不愿?”說着,谢元茂的声音低了下来,成了嘟哝,“那可是成国公的儿子……”
娶媳娶低,嫁女则势必是要高嫁的。
照他看,這门亲事极好。就算等到谢姝宁长大成人,也难說下這样的亲事,何况如今早早定下,对他的仕途也极有裨益,何乐而不为?西越重武轻文,虽是安平年月,却依旧如此。他一個小小文官,自然舍不得放弃背靠成国公這棵大树的机会。
宋氏气得心口发疼,见自己怕是說不通他,這事也万沒有可能叫白侧妃帮忙,便道:“好好,你不论如何都觉得好,那便好。可我将话搁在這,若来日阿蛮长大了,不愿這门亲事,你断不能逼她。”
不過口头约定,就算有信物又如何。风水轮流转,谁知道十年后成国公府是否還有今日辉煌。
谢元茂不愿继续纠缠這事,忙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皇帝近日迷上了丹药道术,日渐昏聩,却独独喜歡同他說话。他有些自满起来,就开始不大喜歡听宋氏說话了。
话毕,外头忽然响了個雷。
不一会,噼裡啪啦,豆大的雨珠就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
宋氏不肯留他,谢元茂无法,只得让人撑了伞送自己回去。行至半路,却想起陈姨娘来,记起那日他醒来睁开眼时,听陈姨娘說的那些個话,心裡不由隐隐愧疚。左右现下无事,就转道去了海棠院。
一进门,就瞧见才打了花骨朵的西府海棠迎风峭立,被突然而至的大雨给打得歪了腰肢。
胭脂似的花蕾,点点坠在地上,渐渐被雨水打碎。還未浓郁的靡艳香气,伴随着雨声四溢开来。
他抬脚,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往陈氏所在的屋子走去。
還未到门口,就听到裡头的呼痛声一声赛過一声,连“哗哗”的大雨都掩盖不了,听得人心惊不已。
雪梨满面惊慌地侯在门口,翘首以盼等大夫来,却不妨来的却是谢元茂,急忙墩身行礼,又打起竹帘冲裡头喊:“姨娘,六爷来了。”
随着话音,谢元茂走进了裡头。
陈氏躺在牀上,痛得满头冷汗,耳中听到雪梨的声音,先是一喜,随即這点子欢喜就被疼痛给淹沒了。
她是真的疼,疼得要命!
原本,她是想要在玉茗院裡故意激怒宋氏,随即发作,到时便說自己是因宋氏而动的胎气。她也早早算好,那天正是谢元茂休沐的日子,他前一日夜裡又是睡在玉茗院的,只要事情一出,到时宋氏同谢元茂的关系必定愈僵。
可她沒料到,谢元茂会突然一早就来寻宋氏,又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乱了她的计划。
但這也无妨,回了海棠院,她依旧可以继续這场戏。
然而却被荔枝给劝住了。
荔枝是她的贴身大丫鬟,跟在她身边已经有许多年,比起雪梨几個都更聪明更有胆色。她想了想,便听取了荔枝的话。
毕竟那会,也不知谢元茂两人說了些什么要紧事,若他不来探她,岂非都要白费?况且她身上的胎尚不足三月,正是不稳之时,還要谨慎些为好。她信了荔枝的话,又等了几天,特地择了今日。
恰逢杭太医自個生病,谢元茂又在同宋氏争执。
只要再让人去阻一阻去外头請大夫的人,這事就妥了,但凭谁都会觉得這是宋氏故意不给她請大夫来瞧。
她开始装腹痛。
可是只一会,這假装的疼就成了真的疼,连裤子上都见了点红。
這下子可糟了,几個丫鬟慌得手足无措,她自己也疼得乱了手脚。
玉茗院那边的确使人去請了大夫,可這大夫到底何时来她彻底沒了把握。
這会听到谢元茂来了,她多想装装可怜,弄副梨花带雨的怯弱模样给他瞧。但她早已疼得面色煞白,汗如雨下,湿发粘在脸颊上,狼狈不堪。连谢元茂询问雪梨的话,都快要听不分明。
她咬着牙,突然想起已经好一会不曾听到荔枝的声响。
正要骂,便听到外头說大夫来了,她长舒一口气,又开始害怕起来,若這次失了孩子,三老太太该要她的命了。
殊不知,三老太太自己也愁得焦头烂额,哪裡顾得上她。
陈家对陈氏倒沒几分感情,可对谢家的银子却极有。知道陈氏突然成了贵妾,做不成正头太太了,一個個便都跟吃了药似的,闹起了三老太太。三老太太凑了笔银子過去堵了他们的嘴,沒几日,却又出了事。她那讨了银子要去捐官的侄子同人寻衅斗殴,打死了人,自個儿入了大狱。這就又需要老大一笔钱才能保住命。
陈家沒钱,就找三老太太要。
气得三老太太不知摔了多少次东西,真当她是摇钱树不成!
她气過了,又恼陈氏无用。
但陈氏哪裡知道她的心思,权当她是說好的要蛰伏,要静候时机,反倒是对她瞧不上眼,暗地裡骂了几声老妖婆。
好在她一击即中,得了個孩子。
陈氏得意于此,却不想這一回怕是要保不住了。听到大夫說危险,她是真的大哭起来,怕得厉害。
谢元茂惯常心软,倒怜惜起来,上前去劝慰她。
直到夜半,吃了药的陈氏才渐渐止住了腹痛,也沒有继续见红了。
连大夫都說,這是运气。
陈氏却觉得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必定是個了不得的,這样都沒事,来日定是個小子,能让她母凭子贵。
大夫又說,她会差点落胎,乃是因为她吃了性寒之物。
陈氏骇沒了半條命,她今日胃口不佳,只用了一碗荔枝亲手煮的粥。
众人這才想起来,要寻荔枝。屋子裡沒有人,大晚上的,早早落了钥,她也不可能跑到外头去。谢元茂怒了,便让人四处去找,终于在個犄角旮旯裡找到了人。
荔枝跪在那哭,求陈氏饶她一命。
陈氏哪裡肯,看着荔枝的眼神便恍若望着杀父仇人,可這会当着谢元茂的面,她计上心来,拼命地想要示意荔枝嫁祸给宋氏。可荔枝怕得半死,只知道求饶哭泣。
更何况,這事本就同宋氏沒有一丝干系。
只宋氏心善,谢姝宁却自认是個恶人。
她悄悄点拨了荔枝几句,荔枝便起了心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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