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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是個問題

作者:马月猴年
战鼓声声,震动荒野,在战场当中的所有人不由得都是一震,正在厮杀的双方兵马,都不由得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一起掉头往南望去。 這种战鼓的声音,這种仿佛是一声声都能让浑身的血液都伴随着一起震动的声音,并北的這些胡人太久沒有听到過了,但是就算是如此,在他们的记忆深处,依旧有這個声音的存在。 千百年来,位于這一块土地的中央的华夏民族,就是敲着這样的战鼓,在最初的蚩尤之后,也打败了西戎,征讨過南蛮,迎战了北狄,平定了东夷,战到了山与海的尽头! 在战场当中的张绣,也是将枪势缓了下来,然后侧首望去,在他的视线当中,就看见数百個小黑点已经跃动在视线当中,汉人高高飘扬的旗帜在空中飞舞,中间的那一杆三色战旗看起来是如此的亲切,還有那高高挑起征西将军的旌幡,拖着长长的尾翼,迎面而来! 在中央大队之侧,還有跟着百余骑护住侧翼的骑军,不用說也是兵强马壮,看那些在马背上轻松活跃的模样,就知道這两翼的骑兵也是老手,和普通汉人的坞堡内的豪强私兵完全不同,显得更加的彪悍三分。 在這些骑兵身后,似乎還有一些步卒,正排着整齐的阵列,一步步的逼近,刀枪上的寒光,在烟尘当中若隐若现! 而在中央战旗下方,则是一队重甲骑兵,就如同一個個上下起伏的钢铁凶神,每個人都包在保护良好的铁甲当中,骑乘的似乎是西凉的特产战马,比起一旁的并州战马都要高出一個头来,长长的鬃毛在空中飘荡,马首马脖子上都覆盖了一层的皮甲,不管是人還是战马,在行进之间,似乎都一样的从头甲下露出了如同狼一般的凶狠眼神! 临近黄昏的阳光照在這并北大地南面而来的汉兵甲胄之上,在這样的一個时刻,刀枪上点点寒光和甲胄上铁甲映射出来的那种深沉的光华,就仿佛是磁铁一般,牢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映在了眼中,却照进了心中! 胡人的援军到了,而汉人的援军同样赶到了战场! 鲜卑人的骑兵,在战场外整队一方面是为了修整马力,一方面也是在给战场之内的汉兵心理压力,可是沒有想到,南面而来的汉军援军,就像是丝毫沒有這方便的想法一样,连阵型都沒有完全展开,就這样一步步的压了過来! 张绣激动了差点连手中的长枪都握不稳,在這样的一個时刻,他此生当中从来沒有感觉到這汉军旗帜是如此的亲切,虽然来的都是陌生的汉人,但是张绣却感觉像是兄弟一般的血脉相连,自从鲜卑援军抵达的那一刻开始,就憋在心中苦苦支撑的那口血勇之气,似乎也是在這一刻得到了回报。 张绣伏在马背之上,毕竟還是年轻人,情绪激动之下竟然一时說不出话来,千万思绪似乎一時間涌到了嘴边,却无法表达出来。 而在张绣身边汉军骑兵,则是简单得多,刚开始也大多如张绣一般,呆了片刻,随后便不约而同的举起兵刃,对着天空狂呼起来! 整個战场顿时沸腾! 而原本和汉兵纠缠在一处的匈奴胡骑,這個时候也像是呆了傻了一般,默默的收回了兵器,开始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想要和汉军拉开距离…… 张绣身后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這才将张绣震醒,回头一看,却是张济来到了他的身后。 此情此景,让张济這個原本的西凉边军,经历了无数战的军中老卒也是神色激动不已。从一开始战刀到了现在,战况几度起伏,自己原以为可以将匈奴一部吃下,却接二连三的遭遇到了胡人的援军,先是第二部分的匈奴前来,然后又是鲜卑骑兵,要不是在西凉边疆生死拼杀养出来的坚韧心志,恐怕早就丧失了信心,放弃了一切,掉头逃窜了…… 倘若真的選擇逃窜,作为主帅的张济或许可以保下性命,但是将旗一动,恐怕整只大军便会瞬间崩溃,就算是征西将军斐潜赶到,也不可能短時間就能收拢溃军,說不定被溃军一冲,连原本的阵型都会乱掉。 一啄一饮,有如天定。 這一次张济沒有让斐潜失望,而斐潜同样也沒有让张济失望! 這种相互之间的信念支持,就像是陌生的战友,虽然可能未必相互之间知道姓名,但是只要在同一個旗帜之下,在万分危急当中,就会冲上来遮护自己背后,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征西将军来了!” 张济哈哈大笑,挥舞着长矛,高声喝道:“儿郎们!征西将军来了!都精神起来,杀光胡狗!” “杀光胡狗!” 汉兵齐齐咆哮道,士气徒然攀升! 上一刻地狱,下一刻天堂。 对于這些汉兵来說,莫過于此。 现在局面完全翻转過来,从原本匈奴人缠着汉军不让汉军退出,变成了当下汉军主动包围匈奴,扯着匈奴不让匈奴骑兵走的局面…… 而对于這些在战场边缘整队完毕的鲜卑人来說,眼前的情形,却像是遭到了重重的迎面一击。 鲜卑的骑兵,其实来到這裡,并不真的是准备要来作战的,他们原先只是在遥遥监视着這些匈奴骑兵的,只不過看见汉军和匈奴进入了僵持的阶段,因此才想要顺便捡一些便宜…… 毕竟這一些鲜卑骑兵,数量還是不够,给之前交战的汉军增加压力是沒有問題,但是要說和汉军的大队援兵相比,他们這点力量,其实不够看,也阻挡不了汉军的脚步。 作为习惯相互制衡的拓跋郭落来說,派出率领這支军马前来的,自然是先前和匈奴略有些矛盾的那克裡真。 那克裡真他麾下的部落族人在之前阴山营寨的攻伐当中也是折损了不少,现在就剩下不足千骑,而且這一次跟着远远的跟着匈奴骑兵,就算是有什么危险也是匈奴骑兵去趟過了,所以也沒有全数将兵力带来,只是带了七百骑而已,如今要正面对上汉军的援兵,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一般,完全不是一個级别的。 在阴山营寨的战斗当中,這些鲜卑人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当前的驻守在這裡的汉人,已经不再像之前的那样懦弱,在一次次的进攻当中,這些汉人也证明了他们的勇气和战斗力,虽然很多鲜卑人明面上沒有說,但是他们心理也承认這些汉人已经是足够强悍,是個值得尊敬的好对手。 因此当汉军大部队出现的时候,那克裡真不由得就犹豫了。 上還是不上,這是個問題。 要不上吧,偏偏现在几乎所有鲜卑骑兵都已经排开了阵势,拉开了扇面,而且前方战场之内的匈奴骑兵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几乎所有匈奴骑兵的眼珠子都眼巴巴的瞅着這裡,抛弃友军逃跑的事情,這個真的是一种耻辱啊…… 可是要上吧,就手下這点人,真填进战场了就能解决問題? 看着汉人气势汹汹的越逼越近,连停下来修整一下的行为都沒有,就這样直接一步步压了上来,這個架势,似乎代表着汉军的嚣张! 汉军也有這個资格嚣张,就自己手下這点兵力,要是易地而处,那克裡真也会做出同样的選擇,兵力悬殊,直接压上去都压死了,那還需要什么调整啊…… 原本以为南下就是一個美差,辛苦的差事匈奴人去做,自己只要在后面盯着,看着差不多的时候上去分一杯羹就是,沒想到却遇上了這样的一個局面。 那克裡真脑袋瓜裡面各种想法搅到了一处,一时之间沉默着,沒有发出任何的指令…… 任何人都是有直觉的,当兵的也是如此,察觉到了那克裡真的犹豫,虽然沒有命令,其实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号令了,因此鲜卑骑兵就已经丧失了原先的气势,有的老油子甚至开始默不作声不留痕迹的往后退着…… 那克裡真终于是叹了一口气,旋即给自己找到了一個借口:“汉军大队来了!速回去禀报小王!” 然后就华丽丽的调转了马头,带头撤退了。 鲜卑人一撤退,匈奴骑兵立刻连最后一点都斗志都丧失了,想要跟着逃,却被张济张绣两人左右穿插将匈奴死死拖住动弹不得…… 眼见着汉军越逼越近,在战阵当中,临银钦和阿兰伊也同样看到了后方鲜卑人的举动,耳边顿时听到了自家儿郎发出的愤怒的叫骂之声,也响起了绝望的哭嚎之声。 而此时的匈奴骑兵因为早在汉兵大队来援的时候就已经沒有了多少的斗志,因此在那克裡真犹豫的时候就被张济张绣两人带着兵卒围在了其中,原本還指望着就算是鲜卑人不主动的上去和汉兵交战,至少也冲杀過来将包围着的汉军骑扯开一個口子也好…… 然而那克裡真已经调转了部队朝向,往北而去,将他们孤零零的留在了战场之上,用意非常的明显,就是让這些匈奴成为汉兵前进的阻碍,好让他们可以顺利的逃命。 临银钦转头看着阿兰伊,再看看身边越来越少,也是越来越沒有斗志的族人,扯动了一下嘴角,不知道是表示痛哭還是表示惨笑…… 阿兰伊大声的吼道:“兄弟!你带着人走!我来掩护你!” 闻言临银钦的族人就有些意动,扯着马缰绳就看向了自家的头人,看着他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临银钦這心裡,多少生出了一丝暖意,然而却沒有动,而是說道:“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是……你看看那边的汉人……” 就在鲜卑骑兵退却之后,来援的汉军骑已经分出了一部分对鲜卑骑兵追去,倒不是要彻底的追杀,只不過作为遮挡這些鲜卑返回的可能性,然后其余的骑兵已经开始散开,像一张大網一样包了上来。 阿兰伊见状一怔,一颗心顿时落到了最深的冰窟当中。 汉军逼近的呼喊声,已经轰鸣這边的天地,蹄声响亮,震动着整個大地。阿兰伊木然的转头,望着北面鲜卑骑兵绝尘向北而去的身影,心中此刻,便只剩下了绝望。 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們的出路! 长生天啊! “……”阿兰伊苦涩的說道,声音就像是在嗓子裡面塞进去一把小石头,干涩而痛苦,“……我們投降,投降吧……” 這個情况,走已经走不掉了,退路都被汉军封死,再打下去就是一個早死和晚死的問題而已。 当然投降了也有可能被汉军全数屠杀,但是现在临银钦和阿兰伊也都是心灰意冷,和周边自家族人一样,一点斗志都沒有了,就算反抗又能怎样? 不是正好趁了那些鲜卑人的意思么? 反抗的越凶,越激烈,不久等于是给這些抛弃了自己的鲜卑人更多的時間逃走? 何必呢? 临银钦仰天咆哮了一声,再低下头的时候,已经是双眼泪流…… “……投降,投降!” 伴随着临银钦和阿兰伊下马跪倒,将战刀高高的举過头顶,剩余的匈奴骑兵也都纷纷放弃了抵抗,下马投降。 一個個匈奴兵卒被围拢上来的汉兵带着,捆绑到了一边,场地中间就剩下了阿兰伊和临银钦两人孤零零的跪倒在地。 片刻之后,斐潜带着亲卫到了两人的近前,看着已经被捆绑了双手的阿兰伊和临银钦,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二位……何必呢?” 临银钦重重的叩首在地,然后贴着地面闷声闷气的說道:“反抗将军虎威,是我该死……請动手罢!” 阿兰伊也在一旁叩首而道:“原本不知将军威武,多有忤逆,皆是我二人的罪過!要杀要剐全无二话,只求将军能给我的族人一條生路……” 斐潜微微眯眯眼,怎么都是這样的套路,能不能有些新意啊? 老是這样,之前拿刀拿枪喊打喊杀的时候,就沒觉得自己有什么罪過,然后眼看着状况不行了,立刻摆出一副愿赌服输的模样,說是自己的過错,和别人无关,然后准备一死了之全了名声,還可以反過来收割一波族人的眼泪…… 多无聊啊。 還不如上前来說,将军原本我等就是仰慕你,沒想到将军却選擇了於夫罗這個蠢货,我等气愤不過就因什么而什么的…… 這样的說法,岂不是清新脱俗充满了单身狗的清香? 咳咳…… 不過呢,现在這样,倒是应该如何处置? 杀,還是不杀? 這到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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