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庆泰
碘钨灯的强光下,石三拿着用放大镜辩认了足足两個小时,才将刻在剑刃上的篆字大体上看明白,原来這些字果真不是什么装饰,而是引剑的真实身世。在剑柄处,石三還找到了两個被祥龙花纹包围的篆字——庆泰,似乎是這把剑的真实名字。剑身所刻篆字內容如下:
太祖洪武十一年夏,吾以大洪山逍遥洞仙露萃神剑献圣上,圣悦,封孺人,赐金三百,银两千,赐名“断念“,概佩于御史冯佑林,斩龚学由于兖州。
永乐二年秋,圣上遣御史袁占忠授吾铸剑之职,须以太子承驾之用。夫自古造刃者,介以圣命为大耀,吾知此责之重,会当逍遥洞仙露萃剑以报圣恩。
然,逍遥洞仙露实乃天赐,集之月不不满斛,萃一剑须仙露廿斛,吾当三年铸一剑之念以报圣恩。永乐三年秋,吾感体痛,索太医切之,医曰:不复载矣。吾大恸,非悲死也,悲夫纵死而圣恩不达,欲寻冯佑林复圣实情以求圣宽,吾妻杨孟氏闻之曰:不如铸幼刃于其中,后补其寸面圣何如?遂以仙露十五斛萃幼剑以为基,后以补之。见此文者,及会吾之缘,是以知己也!
大概意思是說:
明太祖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78年)夏天,我用大洪山逍遥洞内的露水淬了一把神剑献给皇上,皇上很高兴,封了我一個(七品)官位,并赐给我三百两黄金和两千两白银,并给這把剑赐名“断念“,御史冯佑林拿着(断念剑),在兖州斩了(贪官)龚学由。
永乐二年(公元1404年)秋天,皇上派御史袁占忠找到我,派给我铸剑的差事,(這把剑)将用于太子登基。古往今来,铸剑的匠人都视皇帝的委托为最高荣耀,我知道這件事责任重大,便准备再以逍遥洞的露水淬剑以报答皇上(的信任)。
可是,逍遥洞的露水是上天所赐,一個月都收集不满一斛,而淬一把剑需要二十斛的水,所以我做好了耗费三年時間铸剑的准备,以报答皇上的恩德。永乐三年秋天,我感到身体疼痛,找了一名太医(为我)诊脉,太医說,活不過一年了。(听到這個消息后)我大哭了一场,不是怕死,而是怕不能完成皇上的托付,想找到御史冯佑林,把实际情况告诉皇上,以求皇上的宽恕,我妻子杨孟氏(听完我的想法)說,不如铸造一把小尺寸的(剑)为基础,等你死后(由我)为你将尺寸补齐,怎么样?此后,我(趁還在世)以十五斛露水淬了一把(尺寸稍小的)剑。见到這篇(刻文)的人,一定是与我有缘的人,必定是我的知己!
“按這上面說的,這把长情剑,不,应该是庆泰剑,的确是一裡一外两把剑,裡边這把,才是杨古云铸剑的真实水平!“石三端起宝剑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占了大便宜的表情,這可好,白落了把宝剑,還跟古代的铸剑宗师成了知己了。
“看来這杨古云对他媳妇的水平也挺有信心啊!”孟老鬼关上碘钨灯,一個劲地捋自己那两撇八字胡,“三儿,按剑上刻的,這杨古云還铸過一把叫断念的剑,而且還有御史用這把剑杀過贪官?”
“是啊!”此时的石三,对這把剑显然有点爱不释手。
“你說洞裡那东西,会不会是被断念剑斩了的那個龚学由?”孟老鬼眼珠滴溜溜乱转,“因为這两把剑都是杨古云所铸,所以会怕屋及乌,连這把剑也一块怕了?”
“這不大可能吧”,石三一皱眉,“师傅,你自己动脑子想想有這种可能嗎?”
“是不大可能。”孟老鬼自己也乐了,天底下貌似還沒有這么识货的冤孽。
“我明天打电话问问這把剑的来历吧。”石三用手指抚摸着剑柄“庆泰”两個篆字雕纹,“在八仙镇妖的传說裡,赵金舟最终是被八仙阵镇住的,如果洞裡的东西真是赵金舟的话,那這把剑八成与赵金舟有关。”
“有道理!”孟老鬼点了点头,沒想到事件事的线索竟然集中到了一把剑上,“三儿,這把剑你先放在我這儿,我给你配個把。”
一夜的時間转瞬即逝,第二天,石三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把电话打到了复真观,得知宝剑剑中有剑的消息后,晨光老道也是吃惊不已。按晨光道长的回忆,這把剑好像的确也不是师父自己弄来的,而是从师爷那辈传下来的,理论上讲這并不符合武当山一直以来的规矩,但作为弟子是沒权利更沒必要向师父打听這种事的,沒准是师父心疼徒弟沒像样的家伙,破例相传呢,所以谁都沒把這种事放在心上。电话最后,晨光道长答应尽力云打听關於此宝剑在武当山的渊源,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一定要看一看宝剑去掉铁锈以后的样子。看来這晨光老道一时激动把宝剑送给石三,此时也是后了大悔了。
挂掉电话,石三开车到了孟老鬼家,一进门就吃了一惊,只见正堂正在摆弄庆泰剑的不是孟老鬼,而是秦戈。站在秦戈背后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大手刘,比起当年甘肃那個采药山民的形象,此刻大手刘竟然留起了油亮的小偏分,乍一看就像個一夜暴富的土老板一样。
“秦先生?刘大哥?”石三眼珠子都瞪出眼眶了。
“孙亭安排他来给我們帮忙。”秦戈指了指大手刘,“昨天我們刚好在北京下飞机,本来想在北京住一宿的,接到孟先生的电话說這边发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就连夜赶過来了。”說着话,秦戈抬眼斜了斜正在一边用砂纸打磨剑把的孟老鬼,俨然一副识破骗局的表情。
“我可沒让他来。”孟老鬼拿着刚做好的剑把一個劲的端详,“把剑拿過来!是你的么你就瞎鼓捣!”說着话,孟老鬼起身一把把宝剑从秦戈手裡扯了過来,把刚做好的剑把装在了剑柄上,“三儿,看看合适不合适?”
用手握了握配上剑把的宝剑,手感果然不同凡响,沒想到自己這個宝贝师傅還有這么一手,仅一夜的工夫,還真给這把重生的宝剑做了一個木制剑柄,也不知道這老小子大半夜的从哪儿弄来的上等黄花梨木料。
“石先生,我听說這是朱允炆的佩剑?”秦戈抬眼盯着石三。
“這,你听谁說的?”石三一皱眉。
“還能有谁?”秦戈面无表情的瞅了瞅孟老鬼。
“我可沒說,我就說可能!”孟老鬼一瞪眼满脸的理直气壮,“可能,懂不?”
“其实,是這样的,這件事也不能用說沒有可能,”石三想打打圆场,“我去武当山拜访晨光道长,听說了武当山一個八仙镇妖的典故...”
“這些孟先生都跟我說了,”秦戈打断了石三,站起身用手捶了捶后腰,“虽說孟先生是在开玩笑,但我觉得這玩笑开得不无道理。”
“谁跟你开玩笑了?”孟老鬼一脸的满不在乎,“我那叫分析!”
“呵呵,好,好,分析,分析,不知石先生愿不愿意听听我的分析?”
“愿听秦先生高见!”
“茅山术认为,人死后的怨气,是因为生前有一些愿望沒有达成,是不是這样?”石三点头,看来秦戈自从与石三和孟老鬼共事以后倒沒少研究茅山术。
“按這把剑上刻的內容,你认为杨古云的最大愿望是什么?”秦戈问道。
“当然是让這把剑成为皇室用品了!”石三点头道。
“問題就出在這儿。”秦戈面带微笑,“我对中国古代的冶铁发展也小有研究,对于历朝历代的铸剑匠人来說,一生中最大的荣耀,就是自己铸出的宝剑能够成为皇帝御用的佩剑,杨古云自然也不例外。”說着,秦戈指了指石三手中的庆泰剑,“然而,杨古云所铸的第一把剑也就是朱元璋赐名的那把断念剑,并沒有成为皇帝的随身佩剑,而是被朱元璋当做尚方宝剑赐给了御史冯佑林,所以這杨古云才如此重视朱棣的第二次委托,因为作为一個铸剑匠人,一生中给皇室铸剑的机会本就不多。
如果這把庆泰剑真的能用于太子登基的话,作为太上皇御赐的宝剑,一定会成为新皇帝的佩剑,這也便完成了杨古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所以在他得知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将不惜冒着欺君的罪名让妻子替自己完成這把宝剑,沒想到朱棣虽然沒追究杨古云妻子的欺君之罪,但却嫌弃此剑晦气,遂将宝剑回赐给了杨古云的妻子。石先生,如果杨古云因为‘为皇帝铸造随身佩剑’的心愿未了而产生了怨气,魂魄不得安宁,你会怎么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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